衡德宏

尚东马上要做心脏手术了，一时间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妻子柳梅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尚东问：“柳梅，你想什么呢？”

出乎意料的是，柳梅分外辛辣地呛了他一句：“我能想什么？舍不得钱呗。”

尚东一愣，心头随即浮起一阵内疚。是啊，做这个手术要花费不少钱，更令人害怕的是，在手术台上或许就下不来了。

有些事情必须抓紧交代一下，尚东说：“柳梅，跟你说件事，万一我出事……我妈就交给你了。”

柳梅听了不咸不淡地说：“凭什么全指望我一个人？你可是有妹妹的。”

尚东听了既吃惊又尴尬，柳梅说话怎么这么冲？

尚东躺着，柳梅坐着，两人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儿，尚东怯怯地又开口了：“柳梅，我想喝口黑鱼汤，你知道的，我最爱喝这个了……”

柳梅生硬地打断他：“你为什么现在想喝？”

尚东转过脸，难过地说：“我怕以后喝不到了……”

柳梅鼻子“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现在我没劲，天天侍候你，累死了，让我歇会行不行？”

尚东听了简直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眼看着手术时间要到了，尚东想起最后一件事，说：“行，我和我妈不用你管，儿子你也有份，你总不能不管吧？以后儿子你一定要多费心，要教他学好。”

柳梅几乎在尖叫：“学好？我可没这本事，告诉你，你儿子现在都偷偷抽烟了，等他长大了我更管不了！日后谁又管得了谁？”

尚东差点蹦起来，柳梅对母亲、对他，包括对儿子，全是这副漠不关心的态度，肯定是她觉得他这次生病花了不少钱，而且手术后身体弱挣不了大钱，变心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不知过了多久，做完手术的尚东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柳梅红红的眼圈。见他睁开眼，柳梅的眼泪顿时喷涌而出，哽咽着说：“尚东，你可醒过来了！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手术十分顺利，你成功闯过了鬼门关！”

尚东惊讶极了，这个女人前后变化太大了。

柳梅又说：“医生说你后天就可以喝汤了，到时候我天天烧黑鱼汤给你喝。”

尚东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儿子呢？这小子，我要狠狠骂他一顿，他竟敢抽烟……”

柳梅扑哧一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擦去眼泪，说：“哪有啊，是我骗你的，你养的儿子你还不晓得吗，他可乖了，怎么会抽烟。还有，你母亲就是我母亲，我当然会对她好的，这还要你担心吗？”

尚东一头雾水，愣愣地问道：“骗我？为什么？”

这时医生走了过来，接过话头说：“因为你这个手术医生只有一半的把握，剩下的一半全在于病人的信念，病人必须有十分强烈的求生欲望。所以我让你妻子想办法激励你……”

尚东这才恍然大悟，感激地看柳梅，却发现柳梅先前坚强得像块花岗岩的样子早就荡然无存，此刻只会虚弱地笑、哭……

（发稿编辑/苏   朝   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