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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汉藏语言塞音的类型与共性

2015-10-17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北京100081

关键词:音系汉藏调音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北京100081)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北京100081)

塞音是人类语言音系中最为重要的音类之一。本文检索了150种汉藏语言或方言中的塞音信息,统计了每一个塞音的语言数据和每一个语言的塞音数据,比较了汉藏语言的塞音系统在不同语言系属中的分布特征与共性,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指出汉藏语言中常见的塞音组合类型及其历时来源。

汉藏语言;塞音;类型;共性

汉藏语言主要有汉语、藏缅语、侗台语以及苗瑶语等。本文检索了150种汉藏语言或方言(其中包括40种汉语方言、40种藏缅语言或方言、40种侗台语言或方言、30种苗瑶语言或方言)的塞音信息①汉语方言的音系来自《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李荣主编,江苏教育出版社),藏缅语言或方言、侗台语言或方言以及苗瑶语言或方言的音系来自《中国新发现语言研究丛书》(孙宏开主编)、《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方言研究丛书》(孙宏开主编)以及《中国的语言》(孙宏开、胡增益、黄行主编,商务印书馆,2007年)等。,统计了每一个塞音的语言数据和每一个语言的塞音数据,并在此基础上比较了汉藏语言的塞音系统在不同语言系属中的分布特征。国际音标表中有13个塞音,其调音部位与发声类型(即清/浊特征)的基本情况如下表所示:

表1 国际音标表中的塞音

上述塞音分布在7个调音部位,除喉塞音之外,其余6个调音部位的12个塞音都是清/浊对立。同一调音部位的塞音,在音标表中表现为一个单元格,其中清音在前,浊音在后。喉清塞音在世界语言中分布广泛,而喉浊塞音从语音学的角度而言,不可能出现,故反黑表示。咽清塞音从语音学的角度而言,是有可能出现的,但在语言学家所了解的世界语言中,尚没有发现,故白格表示;而咽浊塞音同样是基于语音学的考虑,不可能出现,故反黑表示。在汉藏语言中,除去上述7个调音部位的13个塞音之外,还有1个调音部位的2个清/浊对立的塞音经常出现,即龈腭部位的[ȶȡ],在汉藏语言音系中曾经发生过重要的音系调整功能。除去清/浊对立特征之外,送气/不送气对立特征在汉藏语言音系中也是一个极为普遍的现象,尤其是在单音节词根型语言中的区别作用更为显著。综合上述汉藏语言音系的塞音特征,在选取塞音调查项目时,一方面要考虑到世界语言音系的共性,另一方面也要兼顾到汉藏语言音系的个性。为此,本文共设立了29个调查项目,即把上述不同调音部位的15个清塞音(8个不送气清塞音以及与之相匹配的7个送气清塞音)以及14个浊塞音(7个不送气浊塞音以及与之相匹配的7个送气浊塞音)作为汉藏语言的调查项目总表:

表2 汉藏语言塞音调查项目表

除去常见塞音外,汉藏语言还有很多复杂塞音。复杂塞音是相对于常见塞音而言的。顾名思义,常见塞音就是经常出现的并在音系中具有重要区别意义的塞音音段;而复杂塞音是指那些不经常出现的或者历史上经常出现的而现在却退出历史舞台的塞音音段。这些音段常常具备另外一些语音特征,即伴随有复杂的发声类型,一般情况下作为塞音的羡余特征,个别情况下也可作为区别特征而进入语音系统中来。本文之所以关注汉藏语言复杂塞音的原因就在于这些复杂塞音潜在的羡余特征将有可能制约着塞音的音变行为。而实际情况是,复杂塞音的音变方向常常是区别特征与羡余特征之间的换位、融合、转移等,从而使得音变行为得以实现。

一、基于调音部位的塞音类型

本文首先按照调音部位的不同进行检索,即双唇、齿龈、卷舌、龈腭、硬腭、软腭以及小舌等7个调音部位(由于喉塞音在塞音系统中的特殊地位,即属于发声与调音之间的过渡音类,后文将要专门讨论),获得如下基于调音部位的语言数据:

表3 基于调音部位的语言数据

综合审视上述塞音数据,汉藏语言在选取语音材料时,体现出以下倾向性:在调音部位层面,塞音系统的出现频率可以粗略地分为3类:(1)双唇塞音、齿龈塞音以及软腭塞音最为常见,几近于100%(这里存在技术上处理,即汉语海口话音系中没有双唇和齿龈部位的塞音,而只有相应部位的内爆音,本文将相应调音部位的内爆音计算在塞音数据之内;另外临高话音系中没有双唇塞音,而有双唇内爆音,本文也将其计算在塞音数据之内),可将以上3个调音部位视为高频塞音。小舌塞音以及硬腭塞音较为常见,可将以上这两个调音部位视为中频塞音;而龈腭塞音与卷舌塞音最为少见,可将以上这两个调音部位视为低频塞音。这样的话,根据出现频率对塞音进行分类,其结果如下:

表4 塞音系统在调音部位上的频级分类

调音部位的不同出现频率不仅体现出不同的语音材料在现代汉藏语言音系格局中的数据性倾向,更加体现出不同的语音材料在历时音系格局中的功能性倾向。审视世界历史语言学家所构拟的不同类型与系属的原始共同语音系统,高频塞音几乎是“天然”的音系材料,而中频塞音则根据不同语言群体的时间深度与语言类型,或有或缺,而低频塞音就很难进入到原始共同语音系中去了。这就说明,高频塞音具有原生性质,而中频塞音却由于语音的变化,在不同的语言中可能存在不同的情况。例如,原始印欧语大都构拟出一套小舌塞音,这就说明,小舌塞音曾在原始印欧语中发生过重要的区别功能,但在部分现代印欧语系语言中,由于语言结构的重新调整与音系格局的变迁,小舌塞音已经不具有音位功能了。在汉藏语言中,小舌塞音的问题还有争论,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小舌塞音在现代汉藏语言音系中已经“褪去了昔日的光环”。低频塞音很难被构拟到原始共同语中去,大多作为音位变体或音位创新的形式存在。下面将具体讨论不同系属语言的塞音组合类型:

(一)在40个汉语方言中,有且仅有1个方言音系(即牟平话)较之其余方言音系属于例外,拥有4套塞音,即[双唇+齿龈+软腭+硬腭]。中古汉语的塞音系统是由3个高频塞音组合而成的,那么牟平话中的硬腭塞音是怎样创新的?查看其单音字表,发现牟平话中的硬腭塞音全部来自古见溪群晓匣五母字。分析其音系格局,可知其音系格局存在尖团对立的语音现象,其中尖音读龈腭塞擦音[ʨʨhɕ],团音读硬腭塞音[c chç]。所谓尖音是指古精组精清从心邪五母在今细音前的语音形式;所谓团音是指古见溪群晓匣五母在今细音前的语音形式。例如:,,。①李荣,罗福腾.牟平方言词典[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7:16.其余39个(占97.5%)汉语方言的音系类型都是符合组合类型[双唇+齿龈+软腭]。可以说,现代汉语方言在调音部位层面还是非常完整地保留了中古汉语的塞音组合类型。另外,潘悟云通过民族语的比较材料、古代的译音材料、古代文献以及汉语的谐声系统和假借关系,论述上古汉语存在小舌塞音,它们到中古变成影、晓、匣、云四母。②潘悟云.喉音考[J].民族语文,1997,(5).这样的话,中古汉语方言的组合类型[双唇+齿龈+软腭]是在上古汉语的4套组合类型[双唇+齿龈+软腭+小舌]发展来的。

(二)在40个藏缅语中,由3套组合类型的语言有22个,4套组合类型的语言有17个,5套组合类型的语言有1个,具体组合方式数据如下:

表5 基于调音部位的藏缅语塞音组合数据

通过上表数据,除去高频塞音之外,中频小舌塞音出现11语次,硬腭塞音出现7语次,而卷舌塞音仅出现1语次。孙宏开参考了古汉语③④李永燧.汉语古有小舌音[J].中国语文,1990,(3).、古苗瑶语、古侗台语、古南岛语的相关研究,认为小舌音问题有了“如此深厚与广泛的基础,这样我们似乎可以放心大胆地拟测原始汉藏语小舌音”,⑤孙宏开.原始汉藏语辅音系统中的一些问题[J].民族语文,2001,(1).故原始汉藏语辅音系统中共有4套塞音,即[双唇+齿龈+软腭+小舌]。⑥白保罗的构拟系统中没有小舌塞音,可参见:Benedict Paul K.,Sino-Tibetan:A Conspectus,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2.由于孙宏开的原始汉藏语假设实际上包括4个语言群体,即汉语、藏缅语、侗台语与苗瑶语,那么这个关于调音部位的构拟也是符合古代藏缅语的实际情况的。基于此,现代汉藏语言或方言中的小舌塞音应当是原始藏缅语的遗留。根据相关的语音描写材料,小舌塞音在羌语支语言中分布比较广泛,在彝语支个别语言以及方言中也有分布。小舌塞音在羌语支与彝语支内部,彼此之间具有明显的对应关系。在外部,与其余藏缅语之间也存在较为明显的对应,基本上与软腭塞音对应,少数与喉塞音或零声母相对应。结合孙宏开的构拟体系,古藏缅语中的小舌塞音大抵上向软腭塞音或喉塞音两个方向发展:一些缘着调音部位的前后维度向前移动,形成软腭塞音;一些缘着调音部位的前后维度向后移动,形成喉塞音,并最终可能脱落,形成零声母。上述途径大体上描述了小舌塞音的演化途径。硬腭塞音应该是后起的语音现象。通过亲属语言的比较,可以看出这些硬腭塞音大抵上通过软腭塞音与介音/j/或半元音/i/之间的特征融合作用而形成。而卷舌塞音大抵上与齿龈塞音之间形成对应,个别语言中与小舌塞音之间形成对应。①《藏缅语语音与词汇》编写组.藏缅语语音与词汇[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1~144.

(三)在40个侗台语言或方言中,组合类型[双唇+齿龈+软腭]最为常见,占到70%;在非高频塞音中,小舌塞音出现频率最高,出现6语次,硬腭塞音出现4语次,龈腭塞音出现2语次:

表6 基于调音部位的侗台语塞音组合数据

梁敏、张均如在《侗台语族概论》一书中构拟的原始共同语的声母系统中,共有4套塞音,即[双唇+齿龈+软腭+小舌]。②梁敏,张均如.侗台语族概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基于这个构拟系统,上述数据中的小舌塞音应当是语音遗留,而硬腭塞音与龈腭塞音应当是语音创新。通过比较,梁敏、张均如认为侗台语中的硬腭塞音与龈腭塞音一般是软腭塞音及其复辅音的音变结果,其音变条件大体上是受到前元音的影响。

(四)在30种苗瑶语言或方言中,[双唇+齿龈+软腭]的组合类型最为常见,约占66.7%;另外一种较为常见的组合类型是[双唇+齿龈+软腭+龈腭],占20%;其余的组合类型极为少见,参看下表:

表7 基于调音部位的苗瑶语塞音组合数据

参看陈其光关于古苗瑶语的构拟系统,共有4套塞音,即[双唇+齿龈+软腭+小舌]。③王辅世、毛宗武的构拟系统中,存在7套塞音,即[双唇+齿龈+卷舌+龈腭+硬腭+软腭+小舌]。参见王辅世、毛宗武:《苗瑶语古音构拟》,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版。如果以陈其光的构拟系统为基准的话,那么现代苗瑶语中[双唇+齿龈+软腭]的组合类型是语音变化的结果,即古苗瑶语中的中频小舌塞音变化为软腭塞音。现代苗瑶语音系中的小舌塞音应该是古苗瑶语的遗留特征,这一点可以通过古今苗瑶语对应中看出,即古代苗瑶语中的小舌塞音对应于现代苗瑶语的小舌塞音或软腭塞音。

以上分别讨论不同系属语言的塞音组合类型,并大体上解释了不同塞音类型形成的可能性原因。综合上面不同系属的语言数据,获得基于调音部位的汉藏语言的塞音组合数据:

表8 基于调音部位的汉藏语言塞音组合数据

组合类型6+++++1 0.7 5套组合类型7+++++1 0.7组合类型8+++++1 0.7 6套组合类型9++++++1 0.7

通过上表,即可获得基于汉藏语言调音部位的塞音常见组合类型:

表9 基于调音部位的塞音常见组合类型

其余组合类型在汉藏语言中的所占比例甚少。上文分别讨论了各种类型的来源与音变过程,基本上明晰了各种类型的性质与层次。对于汉语、藏缅语、侗台语以及苗瑶语而言,常见组合类型2是典型的存古类型,而常见组合类型1与类型3是创新类型。类型1中的小舌塞音大都缘着塞音调音通道向前或向后移动,从而消失殆尽;而类型3中的硬腭塞音则是在软腭塞音的基础上腭音化的结果。

二、基于发声类型的塞音类型

本文再按照发声类型的不同(即清/浊与送气/不送气等4个特征)进行检索,获得如下基于调音部位的语言数据:

表10 基于发声类型的语言数据

从发声类型来看,清/浊与送气/不送气两对对立特征在汉藏语言中起到极其重要的区别功能。上述两对对立特征所构成的4种组合类型中,其中不送气清塞音最为常见,出现频率几近于100%,可视之为高频表现形式;送气清塞音与不送气浊塞音次之,可视之为中频表现;而送气浊塞音只在个别语言中有所体现,可视之为低频表现形式。

(一)在40个汉语方言中,特征[不送气+清]的出现频率是100%,特征[送气+清]的出现频率是97.5%,特征[不送气+浊]的出现频率是20%,而特征[送气+浊]没有出现。其组合层面的数据如下:

表11 基于发声类型的汉语塞音组合数据

中古汉语音系存在不送气清、送气清与不送气浊3套塞音,可以看出,现代汉语方言音系中的组合类型3是中古音系的保留,组合类型2是中古音系的发展,即发生了浊音清化后的音变结果。

(二)在40个藏缅语中,特征[不送气+清]出现频率是100%;特征[送气+清]出现27语次,其比例是67.5%;特征[不送气+浊]出现9语次,其比例是22.5%;而特征[送气+浊]没有出现。其组合层面的数据如下:

表12 基于发声类型的藏缅语塞音组合数据

在孙宏开关于原始汉藏语的构拟体系中,只有清/浊特征之间的对立,即不送气清塞音与不送气浊塞音之间的对立。①孙宏开.原始汉藏语辅音系统中的一些问题[J].民族语文,2001,(1).若以此为基准的话,那么组合类型2是古音的遗留,而组合类型1与组合类型3则是古音的创新,即从音系格局特征来看,类型1发生了清化与送气化音变,而类型3则仅仅发生了送气化音变。

(三)在40个侗台语中,特征[不送气+清]出现频率是100%;特征[送气+清]出现27语次,其比例是67.5%,而特征[不送气+浊]出现30语次,其比例是75%(若音系中存在内爆音且不存在不送气清塞音,则把内爆音计算为不送气清塞音);特征[送气+浊]出现1语次,其比例为2.5%。其组合层面的数据如下:

表13 基于发声类型的侗台语塞音组合数据

梁敏、张均如在《侗台语族概论》中构拟的塞音系统是3套,即不送气清塞音、不送气浊塞音与送气浊塞音,唯没有送气清塞音。梁敏、张均如研究认为,现代侗台语音系中的送气清塞音是在原始侗台语分化之后发展起来的,但发展的原因和时间都不尽相同,其给出的证据就是现代侗台语各语言与方言中送气清塞音的声母对应严重参差不齐。他们同时认为,送气浊塞音等在傣、泰、老和龙州壮语中变成送气清塞音,在其他语言中都并入不送气清塞音了。②梁敏,张均如.侗台语族概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上述构拟体系存在一个问题,就是与世界语言的塞音类型不相符合,甚至与汉藏语言的塞音类型也不相符合。任何语言,不管是现代语言音系,或者是历史上的语言音系,其音系本身是要符合世界语言的类型。在本文检索的150个音系中,尚没发现与梁敏、张均如的构拟体系相类似的音系。因此,上述构拟体系尚还可以讨论。孙宏开充分考虑到世界语言类型,尤其是汉藏语言(汉语、藏缅语、侗台语以及苗瑶语)的类型,为原始汉藏语系语言构拟了2套塞音,即不送气清塞音与不送气浊塞音。③孙宏开.原始汉藏语辅音系统中的一些问题[J].民族语文,2001,(1).本文采用孙宏开的构拟体系。基于此,可以看出上述4种组合类型都是在组合类型[不送气清塞音+不送气浊塞音]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四)在30个苗瑶语中,特征[不送气+清]出现30语次,比例为100%;特征[送气+清]出现26语次,比例为85%;特征[不送气+浊]出现24语次,比例为80%;特征[送气+浊]没有出现。下面即为苗瑶语的塞音组合类型数据:

表14 基于发声类型的苗瑶语塞音组合数据

王辅世、毛宗武在《苗瑶语古音构拟》中为原始苗瑶语构拟出3套塞音,即不送气清塞音、送气清塞音与不送气浊塞音。孙宏开的构拟体系上面已经讨论到,那么这两种构拟体系到底哪一种可取呢?上述构拟体系都符合世界语言的类型,其实质上并不存在矛盾,只是时间的深度不同而已。孙宏开是为原始汉藏语系语言构拟的,而王辅世、毛宗武是为原始苗瑶语构拟的,不管原始汉藏语与原始苗瑶语的关系如何,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上述两种体系的时间深度是不同的,即前者(孙)早于后者(王、毛)。如果持有这样的观点,在王辅世、毛宗武的构拟体系之前,其塞音类型如果如孙宏开所言的话,那么就构拟本身来说是严密的。先不讨论二者之间的系属关系,就语音类型而言,王辅世、毛宗武的构拟体系是在孙宏开的构拟体系上发展起来的,而表中组合类型体现出不同的时间层次,即组合类型2的时间深度最早,类型3的时间深度次之,而类型1则是一种相当晚近的音系类型了。

以上讨论是对不同系属语言的分别讨论。综合以上讨论的结果,获得如下数据总表:

表15 基于发声类型的汉藏语言组合数据

根据上表,即可做出基于发声类型的汉藏语言塞音的常见组合类型:

表16 基于发声类型的常见组合类型

结合上述讨论,考虑到历史语言学与语言类型学的研究成果,类型1作为一种较早时期的组合类型在汉藏语言音系中具有相对的原生性质;而类型2、类型3则是一种较为后起的组合类型,具有相对的创新性质。

三、汉藏语言的喉塞音类型

喉塞音是一个较为特殊的音类,介于发声与调音之间,是一个过渡音类。在150个语言中,喉塞音的语言数据如下:

表17 汉藏语言的喉塞音数据

通过上述数据可以看出,喉塞音在侗台语中最为常见,在藏缅语中较为常见,在苗瑶语与汉语方言极为少见。喉塞音在上述不同系属语言中的分布特征与塞音的音变规则有着密切的关系。前文已有论述,小舌塞音在演变过程中,大体上表现出三种趋向:第一种保持其调音方法,前移其调音部位,变化为软腭塞音;第二种保持其调音方法,后移其调音部位,变化为喉塞音;第三种是发生擦音化音变。根据诸家对古代汉藏语言的构拟,小舌塞音越来越受到专家们的青睐,逐渐进入到构拟系统中来,并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小舌塞音的上述两种演化方向与其后接音段的调音空间有着直接关系。当小舌塞音的后接音段为前元音或与前元音具有相似调音空间的辅音音段的时候,其前移的可能性要大于后移的可能性;当小舌塞音的后接音段为后元音或与后元音具有相似调音空间的辅音音段的时候,其后移的可能性大于前移的可能性。这两种不同的语音环境造成小舌塞音前移与后移两种音变方向,其中后移演变是喉塞音的主要来源。

在其他汉藏语言中,尽管喉塞音的出现频率不同,但都有所体现,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其早期应该存在过小舌塞音。有一点需要说明,由于研究者对不同类型语言的描写习惯不同,在处理喉塞音的时候,其标准可能存在差异。汉藏语几乎都存在零声母,而零声母在这些语言或方言中都有喉塞的成分,但研究者在音位处理的时候,只将喉塞音处理为零声母,没有体现其喉塞的成分。如果这样的话,汉语、藏缅语以及苗瑶语的喉塞音数据应该更高一些。不同的构拟音系解释了喉塞音存在与否的可能性,而喉塞音的存在与否又反面论证了早期的塞音组合类型,即是否存在小舌塞音。这就是喉塞音数据在古音构拟中起到的作用。

结 语

塞音是人类语言音系中最为重要的音类之一。从调音部位来看,塞音可以分为高频、中频和低频3类,其中双唇塞音、齿龈塞音以及软腭塞音是高频塞音,小舌塞音和硬腭塞音是中频塞音,龈腭塞音和卷舌塞音是低频塞音。高频塞音最为常见,中频塞音较为常见,低频塞音最为少见。高频塞音具有原生性质,而中频塞音却由于语音的变化,在不同的语言可能存在不同的情况,而低频塞音则大多具有创新性质。从组合方式来看,组合类型2[双唇塞音+齿龈塞音+软腭塞音+小舌塞音]是典型的存古类型,而组合类型1[双唇塞音+齿龈塞音+软腭塞音]和组合类型3[双唇+齿龈+软腭+硬腭]是在组合类型1的基础上发展来的。类型1中的小舌塞音大都缘着塞音调音通道向前或向后移动,最终合并到软腭塞音和喉塞音之中;而类型3中的硬腭塞音是在软腭塞音的基础上腭音化的结果。

从发声类型来看,清/浊与送气/不送气两对对立特征在汉藏语言中起到极其重要的区别功能。上述两对对立特征所构成的4种组合类型中,其中不送气清塞音最为常见,送气清塞音与不送气浊塞音次之,而送气浊塞音只在个别语言中有所体现。从组合方式来看,常见组合类型1[不送气清塞音+不送气浊塞音]是一种较早时期的类型,在汉藏语言音系中具有相对的原生性质;而类型2[不送气清塞音+送气清塞音]和类型3[不送气清塞音+送气清塞音+不送气浊塞音]则是一种较为后起的类型,具有相对的创新性质。

喉塞音在汉藏语言中具有重要的音系价值,分布很不平衡。喉塞音在侗台语中最为常见,在藏缅语中较为常见,在苗瑶语与汉语方言极为少见。喉塞音在不同系属语言中的分布特征与塞音(尤其与小舌塞音)的演化有着密切的关系。

论汉藏语言塞音的类型与共性*

燕海雄

On the types and universalities of the plosives in the Sino-Tibetan languages

YAN Hai-xiong
(Institute of Ethnology and Anthropology,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Beijing 100081,China)

Plosives are of primary importance in classifying the phonological groups in human languages.This paper retrieves the data concerning the plosives in 150 Sino-Tibetan languages or dialects,and gives a statistical analysis of each plosive and of the related data in each language.It compares the distribution characteristics and universalities of the explosives in different Sino-Tibetan languages,and finally analyzes the combination types of these plosives and their diachronic sources.

Sino-Tibetan languages;explosives;types;universalities

杨 恬]

H4

A

1000-5110(2015)02-0028-08

燕海雄,男,陕西米脂人,中国社会科学院助理研究员,博士,研究方向为历史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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