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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

2015-09-25曾野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15年9期
关键词:夜总会马达身体

曾野

我曾经多么相信爱情。

我甚至还能清晰地看到那个叫马达的男人,他有着一张怎样让人迷恋的俊脸。他的气质是从眼睛里散发出来的,他的眼睛里有着万人迷的秘密。我把身体交给了这个我一见钟情的男人后,这个带给我无数次的做女人有了高潮也可以美容的男人,很快就让我那么心满意足、心甘情愿地为他怀上了孩子。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怀孕时,我还没来得及体验这种怀孕的温爱,马达把我带到了医院,强制我做掉了这个孩子。我不肯。马达就顺手给了我一记耳光。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睛充满着一种低俗的火光。

做掉孩子的那个晚上,我觉得马达一下子离我远了。我想马达一定不是真正爱我的,他爱的只不过是我青春的身体。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马达就一把抱住了我,对我说,咱们以后再要孩子好吗?别想那么多,我怎么会不爱你呢?马达说完这些话,拿嘴唇来吻我的嘴唇、我的颈脖、我的胸,用手抚摸我。我看到马达的眼睛里又有了那种迷人的光。

可这种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马达终究还是提早暴露了他的本性。这个有着优雅气质的男人居然再一次伤了我的心。他原来是个有老婆的人。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做了他的情人。

我泪流满面地问马达,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马达却哈哈地笑了起来,露出了阴险的嘴脸,我就是想玩玩你,像你这样的女人我玩多了。你一个乡下来的女人,还想留在城市里,你做梦吧。

女人问我,你为什么去干那种工作?

女人的两只乳房成熟得像刚刚醒来的晨光,发出通体美妙的歌声。

女人不是性别,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从来不叫她的名字,我只喊她女人。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来夜总会上班的,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一下子就坏起来了一样。我把我喜欢夜总会的理由归功于一些柔和的曲子和高贵典雅的灯光。女人是夜总会最动人的地方,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有了性感的味道。坐在一个男人的眼睛里,这个男人的心就慢慢靠近来。我把一副手铐递给他。男人很高兴地就把手铐铐在他的手上,还很幽默地朝我眨了眨眼睛。男人的幽默让我欢喜得不愿出口。铐上了男人,我就不再担心这个男人了。换句话说,男人就只好乖乖地在等着我如何去收拾他了。男人都是来这里调情的,当然我说调情这个词因为我是一个还算优雅的女人。要是你碰到不是很优雅的女人,她会很粗鲁地毫不客气地说,男人都是来这里嫖妓的。我就是干这一行的,是个做鸡的,嘘……嘻嘻。男人几次示意我把脸抬起来,我都很不好意思地让男人变得无趣。我把那个沉甸甸的头低得很低,我在欣赏我那高高隆起的深乳沟。

我无法弄清女人对镜子的迷恋,如同对一个男人的迷恋。

我一件一件地褪掉身上的衣服,镜子立在那儿,屏住呼吸,当我把自己完全敞开给了镜子,我看到了女人的风情万种。错觉的梦幻让我惊慌失措,让我有了莫名其妙的欲望。这个女人真的是我吗?她在镜子里,裸露得无处可逃,呈现了女人多种角度的世界和风景。我看着她,看着她的身体,她美得让夜晚寂寞。她是谁,是我吗?我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叫容易,我怀疑的不是自己的名字,名字只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比如姐妹们都喜欢喊我阿容,在乡下母亲却唤我小易子。在这家酒店的夜总会里许多有修养的男人却总没修养地这么调戏我的名字:容易高潮,容易早泄,就怕容易坏了事啊。

现年二十二岁的我,当然是个非常好看的女人。我所说的好看,是不能用漂亮来做比较的,这里面除了漂亮,还有内心蕴涵的美,这种美靠的不是脸蛋和形体,是人藏匿在生活的力量中,坚持着忧伤的呼吸。有个外国男人说女人是社会的镜子。我想,这话说得好,太好了,真是好。女人就是一面镜子,有些映照了现实生活的可笑,有些映照了内心的暗影。

多数男人形容美女,都爱用一个成语:美人如玉。这多少有点矫情,我想,他们应该是看到美人的胸很美,才想到了这个成语。那么,确切的形容应该是:美人如乳。事实证明,他们沿着这样得逞的想象力迅速发展了向前奔跑,他们马不停蹄,他们惊心动魄,他们如虎添翼。她们像被男人虚构的星星,在夜晚的虚幻里闪烁其词,在魅力无穷的宇宙里令人神往。男人通常在生活里把自己的角色扮演成一个博大精深的混杂体,表情复杂的眼神和饱含沧桑的话题,把漂亮的身体引向他声腔音调的舞台。接近了身体的触景生情,女人们就成了这话题里唯一楚楚动人的对象。男人用他身体力行的途径和方向,把女人置身于问题的中心,置身于苍茫暮色的舞台,置身于这样或那样的心甘情愿里。

男人的眼睛落到了我的乳房上,男人的眼睛像风抚响琴弦的古琴,轻轻地敲打我散发荷尔蒙的胸脯。我不由得打了个嗝儿。细碎的嗝声碰撞了灯光里呼吸的音乐,我的乳房轻轻地弹跳了一下,两下,也许三下。男人的眼睛就顺理成章地眨了一下,两下,也许三下。我的乳房确实很挺。这不是我说出来的。是那些不包分配的男人用手摸过后得出的结论。很多男人都知道我叫容易,是因为我不仅仅名字好记,人也长得好看。可我从来没有记住一个男人的名字,有时候为了区分的方便,我就会把他们列分为男人A和男人B,男人C或男人D等等。这样我对比男人的一些经验时就容易多了。ABCD都是挺棒的男人,能让我感受到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道理。男人E就差强人意了,我还没脱完衣服他就说不行了。但男人E却有着不一般的生活情趣,他常常说一些小幽默把我逗笑。他说,有个孙子对他爷爷说,爷爷,等我长大了,一定帮你找一个好看的女人。爷爷说,等你长大了,爷爷早死了。孙子说,不会的,妈妈常说爷爷是“老不死”的。

我要讲述的就是这ABCDE里的另外一个男人,那就是F。这个男人我想肯定是不正常的。

这个将近40岁的男人居然还拥有无边无际的天真,他想让我离开夜总会,跟他走,做他一辈子的老婆。他说他还是一个人哩。

F说,其实你也挺不容易的。

我用微笑的眼神看着F。

F说,只要你跟了我,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我觉得F说出来的话像个天真的孩子,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笑得我的皮肤也跳动起来。

F说,我是认真的。

我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是真的呢?

F说,我可以马上给你一笔钱。

我停住了笑。很认真地打量了这个男人。男人的眼睛很深,深不可测。男人我见得多了,看到漂亮的女人,个个就成了汪洋的海。女人就像海里的鱼,怎么游都是在海里。我不是水里的鱼,我是长着羽翼的鱼,我随时都会在保护自己时掠翼而飞。F看着我,风餐露宿地笑看着我,然后我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男人都是这样,以为有了钱就可以什么事都能实现。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张口就用钱来谈条件的男人。

F张开了他空话连篇的嘴,很久都没有合拢。F没有问我为什么。

在那个曾经我和许多男人调情的房间里,我的脸呈现了喜忧参半的表情,在那个瞬间显得格外生动。这个叫F的男人,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正确判断出他真实的内心。

男人在满足世界的同时,也在粉碎着世界。如果把男人和女人比作一只手,女人是手心,男人则是手背。世界的伤害通常是手心有了疼痛,才触及手背。

在夜总会里,男人的眼睛像个孩子,动作却像一个成熟的父亲,把我安放在他寂寞的部位,为所欲为。现在的男人都是这样,想要时,甜言蜜语;要完时,无影无踪。什么男人嘛!

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我就开始回去了。我在离夜总会不远也不近的地方租了一套单身公寓。打的刚好十分钟。我回去的时候,把男人的那点小架子气折腾得直叫唤,我会在他们的身体下顺手用力抓一把,有一种征服男人的快感,得意扬扬地笑了。男人就会很标准地说出一句:臭婊子,你有病啊!

这个世界到处都活着有病的人。

我问自己,我是不是也有病呢?

马达就像从我身上抽去的一根肋骨,让我的生活隐隐作痛。

离开了这个男人。我开始学会了喝酒抽烟。我有时整夜地泡在酒吧里。我学会了打麻将,我把大把的时光放在牌桌上度过。我变得无所适从,我的人生在青春的路上拐了一个弯,朝着低谷的生活慢慢地走去,走去。其实打牌也可以窥见不同的人生。玩过牌的人都知道,牌桌上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位和品格。输了几次就容易上火骂娘的人,把牌打得啪啪响的人,大都是一些生活中不顺,对钱看得很重的人。越是想赢钱的人却越是输得很惨。相比之下,那些原本打算输钱的人往往容易赢钱。

我开始去打麻将是想麻醉自己的痛苦,当我慢慢学会打麻将后,我发现这种无聊简单的长城方块游戏让我体味到了另外一种生活的趣味。与很多人一样,在牌桌上,输掉了金钱,输掉了光阴,输掉了理想和抱负,输掉了内心的忧伤,他们输掉的又何止这些。他们坐在你对面,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你,眼神迷惘沧桑,像衰落的心,慢慢老去。你会突然觉得他们让你难过。当然,你并不感到悲伤。他们只不过是在这样的生活里让你思考了另外的自己。

我站在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像一枚遗失的梦。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成天与那么多的男人周旋:打麻将、喝酒……在这些男人当中,我就认识了一个老乡,他叫马小年,他的家乡与我只隔一条河。有句话不是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马小年和我是在一次酒吧喝酒认识的。他接了一个电话,讲的是家乡话。他挂了电话后,我就端了一杯酒过去跟他打招呼:老乡你好!那晚,我们聊得很欢,喝得也很欢。我们都把自己喝醉了。马小年给了我他的电话,说有空去找他玩。后来我们又在一起喝了几次酒,才慢慢了解了马小年的真正身份,他原来是娱乐夜总会的老板。

马小年竭力邀请我去他的夜总会上班,被我拒绝了。马小年说,你想想看,你现在生活处境举步维艰。再说,你这么好的条件不去夜总会,真的是浪费了人才。其实在夜总会上班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那里,以你的气质和风情完全是可以混得很好的。你不是想留在城市里吗?只要你发挥出你的聪明才智,对于你来说,这一切并不遥远。马小年说,你回去考虑一下,想来就给我打电话。

那晚,我又喝醉了。回到租房里,倒床便睡了。一夜无梦。

我从乡下来到城里,是为了寻找一份天长地久的爱情。我是很虚荣,为了留在别人的城市,我愿意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哪怕他比我大一倍。我不能忘记离家时在村口母亲的眼神,她看着我,用尽了一个老人的忧伤和寂寞。离开家乡时,月亮还挂在树梢上,我走在前面,月亮和母亲跟在我后面。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只是嗯着。月光不出声,一直安静地听着母亲的话。走得远了,我让母亲回去,不要再送了。母亲便停住了脚步,母亲还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但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月光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除了母亲和我,谁也不知晓。

母亲还站在那里,可我越走越远了。月光汪了我的眼,我像村庄的一个梦被月光无尽地覆盖了。

我没有做梦,却做了一只鸡。我把自己卖给了这个城市的夜晚。爱情总在我回去的地方等待。我也知道那不是爱情。我总一个人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我把身上的衣服脱得精光,我光着身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累了就停下来,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身体。我的身体是多么的和颜悦色。这时,我害怕起了孤独。我把一杯一杯冰冻的水送到唇边。我大口大口喝着,冰凉的液体进入我的内心深处。我感到了冷。

这时,我看到了我的房间里有个女人坐在对面。

我突然为自己光着身子不好意思起来,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脯。

女人说,害羞什么呢,我不是也光着身子吗?

这时我才看清了女人原来也是光着身子的。我问她,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女人说,我一直在你的房间里呀!

我说,我怎么从来也没看见过你呢?

女人说,因为你一直没有留意过我。

女人说,我是从你的家乡来的,我怕你在外面迷了路,所以也跟你离开了家乡,来到这个城市。

俗话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我很高兴,我对女人说以后你就住在我家里吧,我们还可以天天说话哩!

女人看上去也很高兴,女人说,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家乡人。女人答应了我。

那晚我和女人谈了很多的事情,才知道女人也挺不容易的。女人在一家外资企业打工,天天加班。我回来的时候,女人也就差不多回来了。女人所在的工厂特别辛苦,可女人从来不觉得苦。女人说,我天天加班,就是想多赚点钱,让家里人过得好一点。女人说,我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只要过得充实就行了,所以女人每天都很满足。女人和我一样,都生长在贫穷落后的农村,所以我们对吃香喷喷的米饭特别钟情。非常讨厌吃这城市里圆鼓圆滑的面包馒头之类的,但有时候为了方便,又不得不吃。

女人的吃苦耐劳和对生活的态度影响了我。

我问女人:你谈过恋爱吗?

女人摇摇头。

我说,那你为何不在外面谈一个呢?

女人说,这外面的男人靠不住。我要回家找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我说,你先找一个玩玩吧。

女人说,不,我的身体不能随便给男人的。母亲对我说过,女人的身体只能给真心相爱的人。

你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女人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女人说,我母亲为了等我父亲回来,终身未再嫁,却等出了一身的疾病。

那你父亲呢?

我父亲在一次抗洪抢险中牺牲了。

你父亲是一个军人?

女人点了点头,我出来打工,是为了母亲。母亲的身体病得越来越严重了,医生建议早点住院动手术。我很爱我的母亲,等我赚到了一笔钱就回家去和母亲好好过日子,找一个像父亲一样有骨气的男人。

女人说,母亲告诉我中国有四个永远打不败的将军:汉朝的韩信,唐朝的李靖,宋朝的岳飞和清朝的左宗棠。母亲希望我也做一个永远打不败的“将军”。

我觉得女人身上有一股母亲的味道。

这是一个特别美好的晚上,女人的讲述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温暖。

这么多年了,我的内心都被生活里的另外一种东西掏空了,我孤独而空虚,我寂寞而无趣。是女人在这个晚上滋润了我干涸的心灵,是女人在这个晚上美丽了我寂寞的身体。

我终究还是去了马小年的夜总会,在生活与理想的交叉口,我被残酷现实里虚荣的子弹击中。马小年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我知道你会来的。马小年的话让我深刻感受到了大多数的男人是靠不住的,他们的确是那么俗不可耐。

女人裸露的身体像我家乡的月光那样照亮了这个夜晚,我抚摸着女人,感受到了温暖和柔软,在女人暖融融的身体里,我有一种醉了的感觉。女人用她纯净的身体美丽了我的思想。

我和女人在讲述中不知不觉进入了睡眠。

有些人眼睛里看到的永远是美,因为她拥有了一颗纯净的心。

女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自从我发现了女人在我房间以后,我就开始想念我的房间和我房间里的女人。

夜总会里的音乐总是那么爱抒情。那些穿着讲究的男人,朝远处走去,从近处走远,他们一天到晚地就为了玩女人,而在这些应酬之中走来走去,我一直在问自己,他们这样,到底想干什么?有些男人脱光了衣服压在女人身上了,手机突然响了,是老婆打来的,老婆问在哪里呢,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男人就会很假公济私地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在公司加班呢。女人信以为真,还在电话里叮嘱男人多注意身体。男人说,知道了,知道了,啪的一声,手机关机了。

我抽出了一支烟来,点上了火,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就一圈一圈地弥漫开来。轻描淡写的烟雾在流离失所的灯光里,总是和一些听不懂的英文曲子渗透在一起。与做爱不同的是,我对着男人发出的呻吟声是想让男人快一点达到一个新的水平,到了这个水平之后男人就会嗷嗷地叫一声,然后就自告奋勇地射了出来,男人的高潮就像射击,每中一次就误以为成功了。其实那只不过是他自得其乐的感觉,这就叫自欺欺人。但男人还会很自豪地笑着问,你舒服吗?我就会听见自己押韵的笑声难以控制重量的失调。

我实话告诉你,哪个男人我都不可能是舒服的,我说舒服那是因为我的职业口号。我说这些就是为了你早点掏腰包,早点滚蛋。我要叫你滚蛋,是这么说的:先生慢走,欢迎下次再来。这些上了年纪的男人脸上就会呈现出多么自然的五线谱。

男人F又来到了夜总会,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让我出乎意料的是,她是我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女人看着我,也很吃惊,问我怎么也在这里。男人F就把眼睛眯得特别细密,密不透风地很神气地说道,你们原来认识呀!

男人F就把女人带到了夜总会包下的一间房子里,男人F要女人喝酒,女人不愿喝。

女人说,老板,我今天跟你来不是来喝酒的。

男人F说,我知道,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的。

女人说,我不是要你给钱,我是说跟公司预借。

男人F说,都一个样。

女人说,这不一样,借是要还的。

男人F说,这样吧,你喝完这三瓶酒,你要多少我都借给你。

女人觉得特别为难,女人说,我真喝不了那么多。

男人F说,随你的便。

女人知道老板的脾气。老板说随你的便就是很生气了。女人想,我不能惹老板生气,老板生气了说不准就不答应借钱给我了。不借钱给我,母亲怎么办?母亲再不花钱治病,医生说有残废的可能。女人想了想,为了母亲,豁出去了。女人就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下去。一直喝到最后一瓶见了底。女人一下子就喝醉了。女人醉了,但心里清醒得很。女人说,老板你不要用手乱摸,你喝酒呀。男人F说,我是扶你起来,你倒在地上了。女人说,好,你扶我起来,我想去洗手间。

女人是喝醉了。女人走到洗手间就吐了起来。

我扶着女人,说,你喝醉了。女人对着我笑了笑,问我,你谁呀?

我说,我是你的好朋友。容易。

女人自言自语地说,谁敢说自己容易呢?那个老板想不到竟是这种人。女人又吐了起来。我说,你喝得太多了。我送你回去。女人说,我不能回去,我回去了就借不到钱了。我要借钱给母亲治病啊。

女人说得对,在外面,谁敢说自己容易呢?

我为女人拦了一辆的士。我告诉了司机地址,我对女人说,你放心回去吧,你在房间里等着我,我会为你处理好你的老板的。

街上的车像四处游荡的男人,聒噪地疾速飞过。

我敲开男人F的房间。男人F已经喝得不成人样。醉眼惺忪地说,你怎去了这么久呀?我说我喝得太多了。男人不容我说完就一把把我抱上了,用手抚摸我的身体。我说,老板,你别这样。男人F就把眉毛竖了起来,说,只要你给了我,我就给你钱。我说,是真的吗?男人F说,明天你上班时到我办公室拿。我说,那你会给我多少呢?男人F说,只要你今晚听话,给多少都行。我说,你给我八万元,我就把身体给你。

男人F说,想不到你这个骚女人还挺会赚钱的。

男人F顺手把我的衣服剥开,像剥开香蕉皮一样的熟练,我说老板,你好坏哟。男人就嘿嘿地像一只黑心的狼一样把我给吞了下去。男人F哪里知道,他吞下去的是那个红尘中的容易,不是他想要的女人。他想要的女人已经回到我的房间了。

男人F今晚上特别兴奋,不只是兴奋,还很持久。不知道是我想起了马达,还是想起了女人,我今晚上也好像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是兴奋吗?男人F重重的呼吸声多么像一个人,是马达吗?我害怕这种猜测,就像害怕每一次跟男人这么做。但这一次,我怎么这么勇敢,是因为女人吗?我再睁开眼睛看压在我上面的这个男人时,我吓了一跳。这个男人F就是马达。他尖尖的胡子像尖尖的针把我给扎痛了。

我突然间觉得男人是这么令人恶心。

女人去公司上班的时候,拒绝了老板的钱。因为她突然觉得,老板不像一个好人。

男人F说,这些钱是属于你的,你收下吧。

女人说,这明明是你的钱,怎么会属于我呢?

男人F就露出了色情的笑容来,你昨晚不是与我……

女人好像明白了什么,想不到你是这种男人。

女人很生气地甩开了男人F搭过来的手。

女人说,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

女人在快要离开办公室时被F叫住了。

男人F说,等一下。

男人F想起昨晚与女人做爱的情景,想起女人挑逗他的细节。他怎么也想不到女人一到今天却是这么个态度,装得像纯情少女一样。男人F走到门边,砰的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了。男人F破口大骂,臭婊子,还跟我搞起来了假正经。

女人的心一下子就紧了。女人感到了害怕。

女人说,老板你想干什么?

男人F的眼里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黑。天下乌鸦一般黑。

男人F一把就抓住了女人,像抓住了一只等待屠宰的鸡。

女人害怕地哭起来了,女人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大声喊叫。女人拼命地挣扎,可怎么能挣脱男人有力的手。女人的衣服在男人F的速度里越来越少。女人露出了她不该露出的地方。女人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母亲说要做一个永远的“将军”。女人伤心欲绝地照着男人的耳朵咬了一口。男人大声喊了一声,但很快就忍住了喊声,像个热气升腾的火球,向女人涌来。女人顺手抓起办公桌上的一把剪刀,朝着疯狂压来的男人狠狠地刺了进去,男人来不及疼痛,就倒在了女人的身边。女人意识到自己杀人了。女人抛下剪刀,慌乱地跑出了办公室。

女人回来的时候,我还在睡觉。

我说,你怎么不上班呀?

女人说,我想问你,昨晚你是不是跟老板……

女人没有说下去,却用眼睛说了后面的意思。

我睡觉时,从来不爱穿衣服,我看着自己裸露的身体,很性感地回答了女人。

女人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女人看着我。我不知道女人为何要哭?女人的眼里有着我忽略的东西在闪烁,是心疼,是忧伤,是愤怒?女人的眼神里有着我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孤独无助。

我说,你怎么哭了?

女人说,我母亲说过,如果我要是用身体去换取对她的爱,那么她不如去死了。

我说,你不是好好的吗?

女人说,我是好好的,但是你却为了我,把身体给了别人。

我说,我就是一只鸡,多给一次也无所谓。

女人说,你可以不做这些吗?

我说,做这一行来钱快,我习惯了。

女人说,作为一个女人,你这么做,我看不起你,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没想到女人会这么说话。

女人说,我可以不在乎你以前的一切,但作为你心灵的朋友,我不忍心你这样活下去,如果是这样,我只有走了。

我说,你去哪里呢?

女人说,我拒绝了老板给我的钱,我要回家。

我说,母亲的病怎么办?

女人没有说话。

我借钱给你好吗?

女人说,我不会要你的钱的,因为你的钱不干净。

女人的话像一块烧红的铁,把我烫伤了。

女人说,答应我,以后别去夜总会了。

我说,那么你还会走吗?

女人说,只要你能够做到,我就一直在你身边。

我答应了女人。这一个晚上女人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我睡得很踏实。

可是我没能做到对女人的承诺,我又去了夜总会。

回来的时候,女人就不见了。女人给我留了一张字条。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女人说她一生最恨的人就是出卖灵魂的人。她不愿意再见到我了。女人的话让我想起了许多,许多的自己和生活。女人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她有着一颗永远珍贵的心。

我是在第二天的晚报上看到了男人F死了的消息,是女人杀死的。警察正在四处通缉女人。男人F的照片仍然像活着时候那样在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多么像一个人,像马达?我突然一下子想起了许多被我遗弃的东西,它们正在珍贵地向我涌来……

这个晚上的夜特别地长,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空虚。

我突然觉得应该去找回女人,我走进了公安局,我想告诉警察,他们追查的女人有着一个多么美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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