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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鸳鸯尺:皇家坛台度量衡

2015-09-21撰文王仲奋

中华民居 2015年12期
关键词:天坛鸳鸯尺子

撰文/王仲奋

神秘鸳鸯尺:皇家坛台度量衡

撰文/王仲奋

尽管大秦国早早地统一了度量衡,但是华夏神州幅员辽阔,不同地方、不同时期的丈量工具及标准仍然存在很多差别。在各种各样的尺子之中,有一种神秘的尺子从未走进过大众视野,那就是只用于皇家祭祀坛台建筑中的鸳鸯尺。

东南西北中 用尺不相同

尺既是长度单位,又是量取长度的工具。我国古代曾以黍子颗粒定尺度标准(以一百粒黍子成直线排列的总长度为一尺),也曾以草棍、手、足作为丈量的工具。后来,随时代的发展又先后以藤皮、竹、木、铜、钢等材料制作尺具,分别称为藤尺、蔑尺、竹尺、木尺、铜尺、钢尺、卷尺等。但不论其材质和形状如何,通称为尺子。

尺子的时代性、地域性及神秘性体现在尺子的实际长度上,有10寸为1尺的,有8寸为1尺的;有1尺折合公制10余厘米的,也有一尺折合公制20余厘米、30余厘米、40余厘米的。手艺行当不同,所用尺子也不同,如裁缝用的是布帛尺,箍桶匠用的是鲁班尺,营造业用的是营造尺,规格各不相同。

在我国,各地对尺子的称谓也很不统一,有的是同一尺子,名称不同;有的是同一尺名,尺的长度不同。除了以夏、商、周、秦、汉、唐、宋、元、明、清等朝代命名的尺子外,更有鲁班尺、营造尺、工部尺、木工尺、角尺、曲尺、门尺、压(紫)白尺、阴阳尺、淮尺、浙尺、玄女尺、丁兰尺、布帛(三元)尺、律尺、市尺、公尺等种种尺名。

北京地坛方泽坛(方丘)

鲁班尺

北京天坛圜丘

神秘鸳鸯尺 藏身坛台中

依据典籍史志记载,又经过专家考证,在北京皇家坛庙的坛台建筑中,隐藏着一种鲜为人知的神秘营造尺—— 鸳鸯尺。

众所周知,鸳鸯是雌雄偶居永不分离的“匹鸟”,民间喻之为“配偶”,又泛指“成双成对”。民间常把左右对称的两把锁称之为鸳鸯锁,一对夫妻的枕头谓之鸳鸯枕,拆散婚姻叫作棒打鸳鸯,鸳鸯尺之名就由此引申而来。但鸳鸯是有形的实体动物,鸳鸯尺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尺子,是喻义的、虚拟的形象尺。它本身没有长度概念,只象征在同一建筑物上,建造时垂直和水平方向各采用了两种不同的尺子,又叫双尺制,即垂直(高度)方向用古之周尺,水平(方广)方向用今之营造尺。因它是成双成对的存在,匠师们就借喻民间喜爱的鸳鸯而形象地雅称其为鸳鸯尺。

鸳鸯尺只应用于皇家坛庙建筑中的祭祀坛台,如北京天坛的圜丘、地坛的方丘以及其他坛庙的拜台等。坛庙中的其他建筑,诸如皇上在先农坛观礼臣民共耕“籍田”的观耕台都不使用鸳鸯尺。

鸳鸯尺既无官方文字记载,又很少在民间故事中听闻,这是为何?笔者推测原因可能有二:一是官方制度只规定坛台建筑用尺采取高用古尺、余用今尺的双尺制,并没有明确是用鸳鸯尺。鸳鸯尺只是石匠师傅给双尺制用尺所起的雅称,并非官方命名,不被官方重视,自然就不可能见于官方的文字记载。二是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满清政府,废除了封建王朝的祀典礼制,为数不多的祭祀坛台有的被毁,有的被改作他用,留下的也多荒芜失修。没有修缮工程,工匠没有活可干,依靠口传心授的手艺技术就得不到传承,造成了后继无人的局面。为数不多的曾经参加过坛台修缮的老石匠,也多因年迈,带着鸳鸯尺的秘密先后辞世。其他工种的匠师因不涉及此类工程,不接触鸳鸯尺,自然也无传承可言。

红圈处为坛台所在,即使用鸳鸯尺的位置。

天坛祈年殿望柱

《大明会典钞略》记载:“方泽坛二成,一成面方六丈,高六尺,二成面方十丈六尺,高六尺。坛高用周尺,余用今尺。”

修复古方丘 重显鸳鸯尺

1981年,北京市园林局下拨66万元,对已面貌全非的北京地坛方丘(祭地坛台)进行修复。笔者主持地坛的古建修复。承接施工的是当时北京房山县石窝村的近百人施工队伍。元、明、清时期修建北京皇家建筑所用的汉白玉、艾青石等石料及石作匠师主要来自该村。

施工期间,笔者与师傅们聊天时,工程技术总负责人老丁头谈到他师傅曾提过“地坛有鸳鸯尺”。但可惜的是,他师傅并没有向他详细描述,就已经辞世。

老丁头“地坛有鸳鸯尺”这句话,如一粒火花点燃了明灯,照亮鸳鸯尺的重现“江湖”之路。可是笔者找遍了地坛的各类文字记注,问遍了曾经在北京老营造作坊工作过的孙永林、管凤山等老师傅,以及单士元、罗哲文、杜仙洲等老专家,都一无所获。

1986年,笔者在对北京地坛所有建筑进行实测普查时,意外发现方丘的实测高度与史料记载尺寸相差1/3。据《明嘉靖祀典》《大清会典》《春明夢余录》《日下旧闻考》《天府广记》《震垣识略》等古籍史志记载,都是“方泽坛(方丘)……制二成(层),一成(上层)面方六丈,高六尺;二成(下层)面方十丈六尺,高六尺”。明清时期的营造尺,1尺合公制32厘米,6尺应是192厘米,而实测高度(台沿高)是128厘米,折合营造尺仅为4尺,低1/3。长宽的实测尺寸和其他建筑一样,用营造尺折合都与史志记载的尺寸基本相符。笔者立刻联想到这个谜,可能与老丁头说的鸳鸯尺有关。

地坛钟楼

揭秘鸳鸯尺 工艺永流传

笔者在查找史料考证期间,发现清康熙四十一年六月手写本《太常纪要》中有“方泽……以上高用周尺,余为今营造尺”的注记。这说明地坛的祭坛方丘建造时采用了双尺制,并明确了所用的古尺是周尺,今尺是营造尺。为验证所述,笔者又根据文献记载,对天坛、日坛、社稷坛、先农坛的坛台进行实测考证。其结果与地坛方丘完全一样,都在始建时采用了双尺制,高用的是周尺,方广长度用的是今之营造尺。

《大清会典》记载载:“先农坛东南观耕台,方广五丈,高五尺,面甃金甎,四围黄绿琉璃,东南西三出陛,各八级,绕以白石栏柱。”

所谓周尺,是指周后期之“周大尺”(1尺合公制23.1厘米),而非周前期之“周小尺”(1尺合15.8厘米),也不是中期之“武王尺”(1尺合18.96厘米)。因为坛庙的礼仪规制是以《周礼》为宗,《周礼》著于周末春秋战国时期(或更晚一点),此时的建筑用尺已由周小尺演化至周大尺,《周礼》所规定的用尺,必然是当时流行的周大尺,而不可能再用武王尺或周小尺。并且现存坛台的实际高度,以周大尺折合与史志所记载尺寸基本一致,若用武王尺或周小尺折合则相差很大。至于营造尺,因北京现存的坛庙建筑都是明清时期所建或重新修缮,所以应该采用的是明清时期营造尺(1尺合公制32厘米)。

坛台建筑为什么要采用双尺制呢?这个问题文献史料中未见记载,推测原因可能有二:

其一是遵循《周礼》规制。我国设坛祭祀天地之礼远在夏、商时就已形成,至周代著于《周礼》成为定制。此后,历朝历代都以《周礼》为宗进行礼仪活动和完善礼仪设置。随着时代的发展,礼仪规模、等级的提升,建筑材料的更新(由最初的扫土为台到秦汉以后的砖台、明代的琉璃砖台、清乾隆时的石面台),祭坛设施的追求不断提高,而对周时所定坛台规制进行升级改造也就顺理成章。比如,礼仪规模的扩大,参加礼仪人数的增加,势必导致场地的扩大;在升级、改造、扩建中,为了既不违《周礼》规制,保持礼制传承的严肃、系统、连续性,又不影响场地规模的扩大,而采取高向仍保留原尺原制,方广向则保持原制的尺数,换用长度更大的今之营造尺以扩展实际尺寸的做法。若在扩展方广尺寸的同时也相应增加高度,则会带来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例如,日坛的拜台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拆毁时没有进行测绘,也就没有留下新的档案资料。于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重建时只能按照《日下旧闻考》中记载的“坛高五尺九寸”进行恢复,其高和长宽均使用明清营造尺,结果重建后的拜台比例严重失调,每步台级的高度比原来增高了1/3。这样的台级,老迈年高的帝王大臣们根本迈不上去。

其二为妙用数值效应。周大尺比明清时期的营造尺约短1/3,周大尺的9尺,只相当于明清营造尺6尺,所以坛台建筑中的高9尺和高6尺,其实际高度是相等的,但从文字数值上看,显然9尺比6尺要高昂雄伟得多。笔者推测明清时期修坛台时,可能考虑了这一数字效应,而保留坛台的高度仍以周尺计。

今天的鸳鸯尺是复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中国建筑文化、中国用尺文化的一朵奇葩。中华儿女,特别是业内志士,当共同弘扬保护,永远传承。

《周易》上说“阳卦奇,阴卦偶”,天为阳,天坛圜丘又是祭天的地方,所以其建筑尺寸只能使用“天数”( 奇数),不能用“地数”(偶数)。所以圜丘修建时,全部结构都是用鸳鸯尺丈量出来的。坛三层,顶层直径九丈。

天坛内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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