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安东·尼古拉耶夫 采访 曹畅 编辑 汤涌

首长来视察，作弊也要先救同志

口述 安东·尼古拉耶夫 采访 曹畅 编辑 汤涌

安东的梦想从来不是做一名军人，他选择服役海军是为了做一个水手

安东·尼古拉耶夫今年25岁，在莫斯科的一家奢侈品店做销售工作，穿着干净舒适的服装向客人推销高档手表。

半年前他还穿着俄罗斯海军的水手服在海上航行，风吹日晒，制服很漂亮，不过舒适度不高。

他曾经在波罗的海舰队服役过5年，他说成为军人不是自己的梦想，他更愿意说自己是一名水手，更酷一些。他感谢部队的训练，他说没有海军里的纪律和个人习惯的训练，他还是一个邋遢和散漫的大学生，还未必能顺利毕业。

自述

我不喜欢大学生活，在学校里和教授关系处不好，觉得自己就算继续读下去也拿不到文凭，正好我爸爸有个朋友在船上，平时可以照顾我，防止军队欺凌，我就这样加入了波罗的海舰队。

军队欺凌这种事，我服役期间没有遇到过，但我认为会有，毕竟参军者都是年轻人，日常难免有欺负人的冲动。

我父亲在部队服役了有将近15年的时间，他是火箭部门的军官。他的工作任务比较特殊，是研究发射计算并管理发射的。

我觉得他并没有很热衷于自己的工作，只是一直保证认真完成，他从未抱怨过什么，但就会给你一种感觉，让你知道他不是真正地热爱这份职业。

我自己的梦想从来也不是做一名军人，关于我的梦想，

很难说，很多事情我

都想尝试一下。

水手就是个综合性很强的职业。我在船上当过厨师，帮忙准备食物。

我们在晚上的时候要值班，主要是在船上巡查，时刻要保护船的安全。

我还当过巨型炮塔射手，并学会了用它射击，在任何战争中都需要这种武器。虽然现在没有战争，但对于士兵来说，这是一项基本的技能。

我曾经还在司令部服役，在那里主要负责转交官员们的信函。

海军也要进行日常的训练，日常训练包括体能训练、跑步、引体向上和腹肌训练。

当船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我们是没有任何训练器材的，跑步是在船上，引体向上和腹肌训练用我们自己做的简易器材（在墙上固定的一些手柄和凹槽），我们一周大约训练4到5次。

有时我们会做一些清理船舶的工作，包括清洗甲板、除尘、维修一些东西。

我们有一次代表俄罗斯和一些欧洲国家进行过一场军事方面的比赛。比赛有不同的项目。

我不记得所有的内容了，只记得我们参加了扫雷比赛。和来自其他国家的对手相比，我们船上的设备显得有些过时了，但是我们仍然获得了胜利。

我们的方法是最简单而最有效，与那些复杂的扫描设备不同，我们只是在两艘船之间一定的距离内拉长了金属网并以网搜集水雷。

这就和渔民干的事差不多，只是我们捕的是水雷。

就算它们炸了，我们的网也不会分解，我们继续我们的工作。那一次，我们制造了轰动，并在比赛中最终取得了胜利。

在波罗的海舰队服役时的安东·尼古拉耶夫（右）

我们应付领导检查时会作弊，有一次，总参谋部、将军和其他领导到我们这儿来检查，我们的4艘扫雷舰排成一排停在码头。

每艘船上应该有全套的救生圈、防毒面具以及一定数量的别的装备。但当时只有我们船上的装备数量合格，别的船上的装备数量是不足的，还好这次检查是从我们的船上开始。

对船的检查开始了，10分钟后他们就要去另一艘船了。

我们要尽快把装备转移到另一艘船上，但是从上面过是行不通的，因为检查的代表团就站在甲板上。

他们检查完之后，我们立刻把所有的装备套上防水的袋子，两个同志穿上潜水服，把这些装备直接运到另一艘船底的水下，那边要把这些小心地捡起并放在船上。为了让检查顺利通过，我们做了3次。

这当然违反了上级制度，但至少我们救了另几艘船上的我们的同志。

在船上是不允许带手机的，因为要保密。可是大家平时也会偷偷地用手机。如果被长官发现了，并不会每次都受到十分严厉的惩罚，对于用手机这个行为大多数长官能够理解，最重要的是，他们也相信我们的忠诚。

军官也是同龄人，人一般都很好。有一个长官比较酷，他最爱啤酒，纸牌和游戏坦克世界。

酷酷的长官有个笔记本电脑，经常在值夜班时边喝啤酒边打游戏来打发时间，有时会跟我打牌。当然并不是每天都会这样。

如果没有犯错误，表现好的话，每个月会有2-4天的假期。我会在放假的时候去散步、和朋友喝酒，也会结识女孩子，跟女孩子出去约会，但不会跟她说我服役的具体事情。她们不会问太多的东西，她们对军人是完全相信的。

我很爱火球舞蹈表演，参加了我家乡的火球表演队，觉得超级美，比赛过程也很有趣。

如果能重新选择当不当兵的话，我的答案是不一定。因为军队还是比办公室更远，不得不会失去一些东西。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在20岁的时候我去当兵，而别人在恋爱，甚至做一些疯狂的事情。

我不能经常和朋友家人联系，虽然在船上，因为有战友的陪伴，并不会觉得特别孤独，但还是会想念家乡。

我也学到了了很多东西。以前我是个邋遢不拘小节的人，部队教会了我自我管理，有纪律。

我开始规律地饮食，按时做运动，好好保管自己的随身物品，我住的房间也整洁有序了。

唯一遗憾的是，部队让我学会了吸烟，那里吸烟很普遍，甚至有人借钱来买烟。

退伍之后有时会感到孤独，船上待了5年，周围很多事都变了。

军队免费供给香烟的传统已持续近百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香烟就被俄军列入供给中。当时认为，抽烟能让士兵有劲和解乏。

在卫国战争期间，苏军前线士兵每天供给20克马合烟（烟叶）和3盒火柴，不吸烟者每月供给300克糖果。从上世纪90年代起，俄军一直免费供给“白莫尔卡纳尔”和“普里马”牌无过滤嘴香烟。

俄罗斯从2013年6月1日开始在几乎所有公共场所禁止吸烟行为，军队也停止了烟草供应。

Q＆A

Q：你在平时的训练是否能够支持你在战争中得心应手？

A：我们有战争吗？我不知道（笑）。平时筹备演习和在军事装备管理上的训练，如果真的有战争，我相信是会起到帮助的。如果是肉搏战的话，我在家里练就足够了。

Q：你对战争的看法？

A：很多人喜欢把战争挂在嘴边，作为谈资。为战争而准备曾经是我的职业。如果发生战争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参与进去，但是发自内心地说，我并不想这样。若是我的国家处于危险之中，我会以任何方式参与保护我的国家，要是可以避免战争这种形式的话我还是想尽量避免。

Q：你怎么看待你们的总统？

A：我们的总统普京在过去10年中大大提高了军队实力，我对他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抱有崇高的敬意。

Q：你怎么看待荣誉？你的职业在国家是得到尊重的吗？

A：在军队里荣誉的存在是必然的，其重要性无法言喻。在这个国家，所有人都尊重并热爱这个职业，部队的威望是最高的，可以说，在这个方面，我们的实力是世界上最强大的。

Q：你对你的国家在世界上的地位满意吗？

A 满意。我认为我们现在处于一个非常积极有利的形势下。

Q：你当兵时的待遇如何？满意吗？

A：我的工资挺高的，挺满意的，但真正高薪的是军官。我当时一个月的工资大概可以买一台新款的iPhone，军官的工资可以买2.5个新款iPhone。

Q：你如何看待爱国主义？

A：爱国主义应该提倡，我们要尊重和热爱自己的国家，否则怎么能生活在这里。但是要和狂热的爱国主义相区别，那种认为自己的国家比别的其他任何国家都好的想法，既傲慢无礼又显得十分愚蠢。因为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有自己的特色，总有一些东西是需要向别人学习的。

Q：在就业方面政府给你们什么优惠吗？

A：我不认为我们在就业方面有什么特别的优惠。对军人来说，让我们退伍就是最大的优惠。我现在从事的职业是销售，在未来我可能会创业。创业的方向还不确定，不过未来谁都说不准。现在认识了你，说不定以后会做中俄贸易。

Q：你认为军人最大的美德是什么？

A：是服从，但服从也不一定就是美德，人还是应该保持独立思考。那我认为军人最大的美德是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