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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词辨析二则

2015-08-15富金壁

关键词:归宁君子孔子

富金壁

(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一、此“归宁”非彼“归宁”

归宁,自来人们都理解为“已嫁女子回娘家看望父母”。《汉语大词典》举第一例为《诗·周南·葛覃》:“害浣害否?归宁父母。”朱熹集传:“宁,安也。谓问安也。”第二例为《后汉书·列女传·刘长卿妻》:“生一男五岁而长卿卒,妻防远嫌疑,不肯归宁。”朱熹的集传又本于《左传·庄公二十七年》 “冬,杞伯姬来,归宁也”,晋杜预注:“宁,问父母安否。凡诸侯之女归宁曰来。”

《后汉书》与《左传》例,当然没有问题,“归宁”是已嫁女子回娘家。而《诗·周南·葛覃》例却值得推敲了,因为此“归宁”非彼“归宁”。其诗为: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诗·周南·葛覃序》说:

后妃在父母家,则志在于女功之事,躬俭节用,服浣濯之衣,尊敬师傅,则可以归,安父母、化天下以妇道也。

郑玄笺这样释序:

躬俭节用,由于师傅之教;而后言尊敬师傅者,欲见其性,亦自然可以归,安父母,言嫁而得意,犹不忘孝。

我们在“归”后点断,而没有采用通行的读法,是有用意的。诗中“言告师氏,言告言归”毛传:“妇人谓嫁曰归。”这与毛序中说的“归”是一事,指女子出嫁,出嫁才能安父母、尽妇道。郑玄笺也说此诗写女子出嫁:

云葛者,妇人之所有事也。此因葛之性以兴焉。兴者,葛延蔓于谷中,喻女在父母之家,形体浸浸日长大也。叶萋萋然,喻其容色美盛……黄鸟,抟黍也……喈喈,和声之远闻也。葛延蔓之时,则抟黍飞鸣,亦因以兴焉。飞集丛木,兴女有嫁于君子之道;和声之远闻,兴女有才美之称,达于远方。

可是,诗之末句“归宁父母”,毛传却解释为“父母在,则有时归宁耳”,这个“归”又是妇人回娘家了。依此毛传说,诗结尾之意与序及上文之意不合,很值得怀疑。宋李樗、黄櫄《毛诗集解》卷三就已经看出了这个毛病:

然序特言在父母家,而未尝言既嫁而归父母家也。(李)迃仲以为后妃归宁之时,志犹在于女功之事如此。然《诗》 “是刈是濩,为絺为绤”皆是实事,岂有后妃归宁之时,而尚采葛以为絺绤乎?且序言“归安父母”,而继之以“化天下以妇道”,若以为既嫁而归父母之家,则奚遽及此一句也?夫妇人谓嫁曰归,方后妃在父母家之时,躬女子之职,行节俭之事,敬师傅之礼,故其归文王也,可以安父母之心,而化天下以夫妇之道——此诗人推本论之也。[1]

李樗、黄櫄的看法是很有见地的:他们把“归宁父母”理解为“归文王也,可以安父母之心”, “归文王”云云,倒不见得,但他们把“归宁父母”读为“归 (出嫁),宁父母”,却是十分高明的,因为这样讲既合毛序、郑笺、“言告师氏,言告言归”之毛传“妇人谓嫁曰归”,又合诗意:本诗通篇以嫁女之口气,先以葛之覃喻女子已长成——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已到了收获之时,可以为人之妇了——“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又烘托出嫁之气氛—— “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再述出嫁之准备工作——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末言出嫁之本旨—— “归,(以)宁父母”。

这样解释之所以合理,还有一个重要证据。《说文·女部》:“妟,安也。从女从日。《诗》曰:‘以妟父母。’”段玉裁注以为,此即是《葛覃》“归宁父母”的异文。宁,安也。他认为,“归”字这里作“以”字为善,“谓可用以安父母之心”。他还举《召南·草虫》 “未见君子,忧心冲冲”(《毛诗》作“忡忡”)郑玄笺为证:“在涂而忧,忧不当君子,无以宁父母,故心冲冲然。”他又引“曷浣曷否”(《毛诗》作“害浣害否”)二句笺云:“言常自洁清以事君子。”说正因为能事君子 (按,指丈夫),才能宁父母之心。两首诗笺意是互相补足的。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又申段说,引《草虫》 “我心则降”郑笺:“始者忧于不当,今君子待己以礼,庶自此可以宁父母,故心下也。” 《草虫》郑笺两次说“宁父母”,即本于《葛覃》。

按,段玉裁、马瑞辰所引《诗·召南·草虫》,也是一首以嫁女之口气写的诗: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诗大意说,我 (嫁女)未见到新郎时,心中忧虑不安——生怕他看不中我。当我见了他,我们度过了新婚之夜,我才放了心,高兴起来——这可让父母安心啦 (李樗、黄櫄释“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为“孔氏以谓妇人行嫁在涂,未见君子之时,父母忧之,恐其见弃,已亦恐不当君子,无以宁父母之意,故忧心忡忡然。亦既见君子,与之同牢而食,亦既遇君子,与之卧息于寝”)。因为古时婚前男女往往不得见面,全凭媒妁之言,故常有婚礼时新郎发现新娘丑陋而拒绝与她上床的情况。新娘往往也在婚前“忧心忡忡”,怕新郎看不上自己,被打发回家,让父母伤心,郑笺所谓“在涂而忧,忧不当君子,无以宁父母,故心冲冲然”。马瑞辰说,“后妃出嫁而当于夫家,无遗父母之羞,斯谓之宁父母”。《左传·庄公二十七年》及《邶风·泉水》序虽有“归宁”之说,但不得与此诗为比。马并说段玉裁以为毛传“父母在,则有时归宁耳”为后人所加:

以《说文》引《诗》 “以妟父母”证之,经文原作“以宁父母”;后人因《序》文有“归安父母”之语,遂改经为“归宁父母”,又妄增传文,不知《序》云“归安父母”,特约举经文“言告言归,以宁父母”也。

笔者按,据明冯惟讷《古诗纪·古逸·归耕操》“朅来归耕历山盘兮,以晏父母,我心博兮”(传为曾子所作),说明“以晏父母”为古之常语,正许慎所引《诗》之“以妟父母”。此则为《诗·周南·葛覃》 “害浣害否?归宁父母”有可能原为“以妟父母”,或如段玉裁“以宁父母”之说提供了证据。但我们认为,按今毛诗“归宁父母”,就能讲通,关键问题是“归”要讲成“出嫁”,读成“归, (以)宁父母”就可以了。

朱熹由于误信“归宁父母”后人妄增之传文“父母在,则有时归宁耳”,遂误读“归,宁父母”为“归宁父母”,其《诗经集传》亦将此句释为“宁,安也,谓问安也”,遂将一首贵族女子出嫁诗讲成了贵妇人回娘家探亲诗:“何者当浣而何者可以未浣乎?我将服之以归宁于父母矣!”由于误解了诗意,他当然也误解了毛序。在《诗序》卷上他是这样批评的:

此诗之序首尾皆是,但其所谓“在父母家”者一句为未安。盖若谓未嫁之时,即诗中不应遽以“归宁父母”为言;况未嫁之时,自当服勤女功,不足称述,以为盛美。若谓归宁之时,即诗中先言刈葛,而后言归宁,亦不相合。且不常为之于平居之日,而暂为之于归宁之时,亦岂所谓“庸行之谨”哉?序之浅拙大率此[1]。

可见,主要是因为误读了毛序中的“归,安父母”与诗中的“归,宁父母”,才使朱熹误解了诗意。非“序之浅拙”,而是他自己未读懂。

二、此“丧 (sàng)家”非彼丧 (sāng)家”

李零先生把他讲《论语》的书命名为《丧家狗——我读〈论语〉》[2],并在序中解释说:

什么叫“丧家狗”?“丧家狗”是无家可归的狗,现在叫流浪狗。无家可归的,不只是狗,也有人,英文叫homeless……

他很执着,唇焦口燥,颠沛流离,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这才是真相。

当年,公元前492年,60岁的孔子,颠颠簸簸,坐着马车,来到郑国的东门,有个擅长相面的专家,叫姑布子卿,给他相面。他说,孔子的上半身像尧、舜、禹,倒有点圣人气象,但下半身像丧家狗,垂头丧气。孔子不以为忤,反而说,形象并不重要,不过,要说丧家狗么,“然哉然哉”。

他只承认自己是丧家狗。

孔子失望于自己的祖国,徒兴浮海居夷之叹,可是遍干诸侯,还是一无所获,最后老死于鲁国。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很多知识分子的宿命。

任何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都是丧家狗。

我宁愿尊重孔子本人的想法。

如果只看书名,你会觉得,李零是在骂孔子。可看了序,又觉得李零并非否定孔子,他明明是在赞颂孔子!况且你会怀疑,自己错怪了李零:孔子自己承认是丧家狗,还怪人家如此说吗?李零只不过“尊重孔子本人的想法”!

其实,李零先生是有意无意地玩了一个偷换概念的文字游戏。

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

《韩诗外传》卷九所载与此大致相同 (有人以为不同,那是对“独辞丧家之狗”一句产生了误解。 “辞”乃“说解”之义,非“拒绝”之义)。我的理解是:郑人说孔子的形貌像尧、皋陶、子产、禹等,然而却瘦瘦的像个丧家之狗。子贡把这些话如实转告孔子,孔子欣然笑着说:“说我的形貌像圣贤,不对;可说我像个丧家之狗,是这样啊,是这样啊!”据《史记》集解引魏王肃说:“丧家之狗,主人哀荒,不见饮食,故累然而不得意。孔子生于乱世,道不得行,故累然不得志之貌也。《韩诗外传》曰:‘丧家之狗,既敛而椁,有席而祭,顾望无人也。’”原来,“丧家之狗”是指死了人的家养的狗,因主人悲哀,又忙于丧事,无心喂养它,故饥饿狼狈而不得意。郑人以此讥讽孔子无人赏识,狼狈不堪。“丧家之狗”的“丧”要读sāng,是丧事 (死人)之义。“丧 (sāng)家之狗”只讽刺其狼狈,并无太深的贬义。这也是因为我国古代对狗并不很歧视。如《史记·萧相国世家》载,汉定天下后,论功行赏,群臣争功。髙祖以萧何功最盛,封为鄼侯,所食邑多。功臣都不服气,说,我们披坚执锐,身经百战,攻城略地,应萧何没有汗马之劳,只靠文墨议论,为何反居我们之上?髙祖说,譬如打猎,追杀兽的是狗,而发现踪迹,指示兽处的是人。你们只能获得走兽,是狗的功劳;而萧何是发现踪迹、指示兽处的,是人的功劳。群臣都服气,无人因髙祖把自己比作狗而不满。“狡兔死,走狗烹”,喻天下定而功臣亡,也无贬当事者之意。所以孔子听人说自己像个丧(sāng)家之狗,觉得比喻很形象,故欣然而笑,承认自己现状确实很狼狈,倒表现了他的豁达大度与幽默感。

可这个成语用来用去,就变成了“丧(sàng)家之狗”,丧 (sàng)是丧失之义,其狼狈状更甚——丧 (sāng)家之狗毕竟还有家,只是家人居丧,无心关照它而已,过些日子便会恢复原状;丧 (sàng)家之狗可是连家都没了,变成野狗了 (李零先生所谓“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其比喻义之讥讽、鄙薄意味岂不更甚?李零先生是研究古代典籍的学者,普通人不知道此处当读为“丧 (sāng)家之狗”,情有可原;李零先生为什么也混同一谈?如真的不知,那就有点说不过去;如明知而故为,那又为何?况且加上时代推移,狗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日益陵夷,“行同狗彘”“狗男女”“猪狗不如”的骂人话不绝于耳,凡带“狗”字的成语几乎没有不带有强烈贬义的了,“丧 (sàng)家之狗”又何能幸免!这是每个懂汉语的人的共识。尤有甚者,“丧 (sàng)家之狗”经鲁迅先生大手笔,化为一篇妙文之题目—— 《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以痛骂其论敌梁实秋。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者,谁人不知?经此番点染, “丧 (sàng)家之狗”的名声在现代中国简直是无可救药了。而当代学者李零先生却用此语喻孔子,恰当吗?观其序言,称孔子是“一个出身卑贱,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人;一个传递古代文化,教人阅读经典的人;一个有道德学问却无权无势,敢于批评当世权贵的人;一个四处游说,替统治者操心,与虎谋皮,拼命劝他们改邪归正的人;一个空怀周公之梦,梦想恢复西周盛世,安定天下百姓的人”。这样的人,是一个真诚而带迂腐气的学者,具有正义感的哲人。李零先生却用带有强烈贬义的“丧 (sàng)家之狗”来比喻他,这起码违背了使用成语的常识。

“他只承认自己是丧家狗。”“我宁愿尊重孔子本人的想法。”愚以为,这是李零先生有意无意地歪曲“孔子本人的想法”,并为自己的不当说法寻找借口。

不是这样吗?我们看到的事实是:

首先,孔子“承认自己是丧 (sāng)家狗”,是有具体语言环境的:他不承认郑人说他的形貌像圣贤的那些话,而只承认郑人说他像“丧 (sāng)家之狗”的话。

其次,他只有一次,在听到郑人说他的形貌像“丧 (sāng)家之狗”时才承认自己像“丧(sāng)家之狗”,而在其他场合从未再说过自己像“丧 (sāng)家之狗”。

再次,他只承认过一次自己像“丧 (sāng)家之狗”,而从未说过自己像“丧 (sàng)家之狗”。

由此言之,李零先生称孔子“只承认自己是丧 (sàng)家狗”, “尊重孔子本人的想法”了吗?非也!

李零先生又说:“任何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都是丧家狗。”

这个观点也嫌武断。“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李零先生是中国人,不会不知国情:狗在中国,除了上古以外,地位极低,声誉极差;不比西方,狗被人视为忠实朋友、家庭成员。那些“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怎么就得屈尊,“都是丧家狗”呢?古今中外,“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可谓多矣,孔子姑不论,中国古代的隐士、道家、佛家,向往桃花源的陶渊明等人,外国有乌托邦主义者、空想社会主义者;现代宗教人士,很多人在修来生。佛家把身体视为“臭皮囊”,视环境为虚无,连物质家园都不承认,更何况“精神家园”。你说他们“都是丧家狗”,外国人倒不太在乎;而中国人是多不会同意的,因为“丧 (sàng)家狗”这个词的贬义太强烈了。

再说,虽说孔子恢复西周制度的政治理想与某些伦理观念,是落后的,甚至是反动的,可他很多进步的政治主张和思想观念,却在统治阶层部分人和知识分子中产生了积极影响。他治天下的政治理想未得实现,就把文化教育事业做为自己生命的归宿:他潜心整理了大量古代典籍,为中国的 (也是世界的)文化事业作出了贡献;他致力于教育事业,培养了大量的政治、文化人才,推动了社会的进步。他在弟子群中如鱼得水,有众多的信仰者与拥护者,他也从文化教育事业中得到营养与快乐,精神境界不断升华。“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不正是他充实、愉悦的精神生活的写照吗?怎么能说他“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呢?

鲁迅先生有诗《无题》:“一枝清采妥湘灵,九畹贞风慰独醒。无奈终输萧艾密,却成迁客播芳馨。”[3]孔子这一生确实做了些错事,说了些错话,历代统治者利用他的名望与某些观点,把他装扮成专制制度卫道士的模样,做了不少麻醉、禁锢人们思想的坏事。可孔子为中国的文化教育事业做了多大的贡献啊,他播下的“芳馨”不是比任何一个历史人物都多,他在中国和世界的文化影响不是比任何一个历史人物都大吗?用“丧 (sàng)家狗”这个贬义词一言以蔽之,理智一点的中国人能同意吗?何况古代典籍上明明说的是“似丧 (sāng)家之狗”啊!

观其序、其书即可知,李零先生意不在诋毁孔子,而在公正评价,且对孔子肯定为多。但题目是书的内容的高度升华,“挂羊头卖狗肉”固不可,“挂狗头卖羊肉”独可乎?未能细察,而喜惊世骇俗之语,耸人听闻,致以偏概全,恐事与愿违,得不偿失矣。

[1]四库全书.电子版[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2]李零.丧家狗——我读《论语》[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7.

[3]周振甫.鲁迅诗歌注[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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