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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者眼光中的我:潮人自拍与传统肖像(下)

2015-07-18廖廖

读者欣赏 2015年7期
关键词:男权眼光肖像

廖廖·专栏

他者眼光中的我:潮人自拍与传统肖像(下)

在摄影历史上,最早的“自拍”并不是今天我们看到的大众文化、男权文化影响下的单调而狭隘的审美,而是一种对大众文化与男权文化的反思与反叛。

20世纪60年代,许多女权主义艺术家开始“自拍”。镜头中的女性艺术家打扮另类,她们要告诉观众,自己不再是传统男性视角下的被观看的肉体,不再用美貌来取悦观众。她们要摆脱父权和男权审美下的女性身体,不希望只被当作生殖符号和性符号,开始追求女性的独立身份和女性价值。

50年前还没有智能手机,这场自拍运动仅限于女权主义艺术家。当今天的我们拥有随时随地自拍的技术之后,却遗憾地失去了50年前的新锐思想。

在传统男权审美的“教育”下,女性习惯于在他人的眼光中发现自己的美,在他人的眼光中寻找存在感。男性一直是观看者,女性则是被看者,观看者掌握主动权和审美权,被看者处于弱势的服从地位。无论是传统的肖像画还是今天的自拍,女性永远都是家庭的符号和性感的符号。

唯一不同的是,传统肖像画中的女性的性感是一种掩盖在服饰之下的“未知的诱惑”,而今天的自拍则打破了传统父权社会对女性身体的控制,我们在自拍中看到了更有活力的女性美,也看到了女性解放身体欲望的意愿。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女性的自拍依然没有摆脱男权审美,镜头中的女性仍然是为“他者的眼光”服务。她们并未完全地解放自己的身体,她们虽然打破了男权社会禁止女性展现身体美的桎梏,但是依然没有摆脱性感的符号。作为身体主要审视者的男性网友,关注的不是女性的“身体解放”,更不是女性的精神与思想,而是身体的“性爱价值”。因此社交网络上的女性自拍热衷于通过化妆、P图等手段来强调嫩肤、大眼、巨乳和细腰等性感符号,掩盖真实的自己。

技术门槛的降低,让专业化与精英化的摄影成为草根青年的日常游戏,随时随地的自拍把我们的生活切割成一个个独立的平面,呈现在公共空间里。

自拍打破了传统的精英垄断文化空间的局面,为我们带来了平等与民主,冲击着传统的地位等级,每个人都可以在社交媒体上秀出自己的形象。自拍与周星驰电影一样,是典型的后现代文化中的解构主义,其特征是反传统、反权威、反理性,追求多元化,以无中心反中心,以解构消解结构,以游戏精神攻击庄严肃穆。网络自拍是草根文化对精英文化的反抗和对身份平等的追求,自拍建构了自我身份认同,自拍是现代草根青年的文化墙。

但是自拍解构了传统与等级的同时,也瓦解了美学价值与原则,让人们迷失于无数重复而低格调的图像垃圾当中。人在自拍的时候彰显的“自我与个性”千篇一律,实际上只是流行文化生产线上统一装配的“螺丝钉”。

德波在《景观社会》中讲到,人在传统社会中最重要的是存在,人在工业社会中最重要的是拥有,而在今天的景观社会里,人最重要的就是呈现。呈现出来的才是好的,这是当代社会的观念,呈现自己的私生活,呈现自己的身体。人们一模一样的自拍动作、神情、装扮与P图,也显示着迷失在流行文化中的现代人失去了独立精神与个人审美。人们追随着流行文化的统一审美标准,不停地探寻着“他者的眼光”的信号以调整自己的航向。此种“不能落伍”的焦虑感不仅仅发生在女性身上,男性也同样需要在他人的审视中获得肯定。

1000年前的人物肖像与1000年后的潮人自拍,本质上都是一种镜像中的自我认同,宣纸上的我与摄像头中的我都是一种被异化的幻象与倒影。我们在“他者的眼光”中扮演着理想中的自己。从宣纸到麻布,从专业相机到智能手机,记录肖像的载体一变再变,但是中国的传统亘古不变,从传统肖像到手机自拍,迷失在虚幻镜像中的我们从来不曾探索“我是谁”,我们只沉迷于“我想成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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