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向军 （石家庄市京剧团 050000 ）

浅析戏曲艺术与观众间的关系（一）

吴向军 （石家庄市京剧团 050000 ）

中国戏曲作为独特的戏剧体系被世界剧坛所认可，同时也为20世纪的世界戏剧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那么中国戏曲是怎样与观众相互沟通而达到对艺术作品的认知呢？阿甲先生在《浅谈京戏艺术的基本特点及其相互关系——为研究现代京系的改革》一文中曾指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第四堵墙”虽然说隔断了观众与演员的理智和思维能力，要求演员沉溺于“体验”之中；而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又是要演员与观众用冷静的态度来叙述历史或一段故事，从而进行观察与评判，但实际上，只要是艺术，就离不开表现，更离不开体验。就像演员在舞台上扮演着角色，他不会失去理智，他会体验着角色的喜、怒、哀、乐，还要做出理智的分析与判断。

中国戏曲是怎样与观众进行沟通认知的呢？首先，“观众看戏是有理智的批判，有感情上的共鸣，还有美得欣赏”——阿甲在《文艺研究》中对“为了研究现代京戏的改革”一文中指出。直叙？

例如：昆曲《雷峰塔》之“断桥”一折。剧中白素贞与小青见许仙被法海软禁寺庙，水漫金山欲救出许仙，不想战败又腹中胎儿即要分娩。姐妹二人相扶走至断桥旁，睹物思人哀叹以往，禁不住泪洒衣裳。恰在此时，许仙借助寺中混乱偷跑下山，前来找寻娘子，夫妻相见恩爱依旧情愫相连，小青怨恨许仙不忠，欲拔剑斩杀。白素贞前拦后挡左右为难，一边是最爱的丈夫，偏偏听信谗言抛她上山；一边是忠心护主的青儿妹妹，最恨负心之徒，盛怒之下必要斩杀……

……

许仙：啊娘子饶恕卑人！

青儿：娘娘不要睬他！

许仙：饶恕卑人！

青儿：不要睬他！

许仙：饶恕卑人罢！

青儿：不要睬他！

许仙：（哭）

白素贞：咳，冤家吓！

许仙：娘子！

白素贞：唱

【金络索】曾同鸾凤衾，指望交鸳颈。不记得当时，曾结三

生证？如今负此情，反背前盟。（许仙夹白：卑人怎敢？）

你听信谗言忒硬心！追思此事真堪恨，不觉心儿气难伸。你真薄幸！（许仙夹白：怎知卑人薄幸介。）你缘何屡屡起狼心，哎呀，害得我几丧残生。进退无门，怎不教人恨！

许仙：娘子！娘行须三省，乞望生怜悯。感你恩情，我指望偕欢庆，娘行鉴此心，望垂情。噫！叵耐他言忒利狠！教人怎不心儿惊？听他一派胡言，几作鸾凤分。（啊呀娘子啊！）望海涵命。（青姐！）烦你劝解，全仗赖卿卿。伏望娘行，暂息雷霆。（喏！）容赔罪生欢庆。

许仙：啊娘子饶恕卑人吧！

青儿：娘娘不要睬他！

许仙：饶恕卑人吧！

青儿：不要睬他！

许仙：（哭）

白素贞：我且问你，下次可敢了！

许仙：下次，阿唷，再再再也不敢了！

白素贞：如此起来。

许仙：啊？

青儿：（高声）起来！

许仙：哦是是是！多谢娘子。

……

《断桥》一折中，三人见面，冤家聚首，戏剧冲突一触即发。这也是观众最爱看的一折，用老百姓的话说“来戏了”。剧中白素贞又怜又爱嗔怪着许仙，许仙数次用“夹白”形式在曲腔内为自己表白，小青一言不发就会瞅准时机，举剑就砍。这三个人有唱的、有念的、有打的，在舞台上团团转转团团，时而小青“夜叉探海”刺剑；时而许仙“抢背吊毛”跌倒；时而白素贞“翻身平转”迂回拦挡……正应了《毛诗序》说：“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断桥》中，人仙情实属灵异之美，观众对于白素贞追求爱情的美好渴望是寄予赞美的，通过戏中白蛇对许仙的宽容原谅体现出了她身属异类，心却是现实生活中最善良坚强贤妻良母中的一员。看得出来，《断桥》之所以盛演不衰，是观众能理解能体味出戏之唯美，戏之深邃，有了情感的共鸣。

再如：《铡美案》一剧，刚正不阿的包公，一怒铡死负心驸马陈世美，为屈死的韩琦伸冤为秦香莲母子雪了恨。的“大堂”一折中，包公与陈世美对唱，那是丝丝入扣酣畅淋漓，把狡诈的陈驸马逼得原形毕露。

……

包 拯：且慢！啊！驸马！你认识她？

陈士美：我不认识她！

包 拯：不相认，一言不问，为何掌剑就杀？

陈士美：我杀了她再问！

包 拯：哎！杀了她还问什么呢？

陈士美：啊！

包 拯：你莽撞了！

陈士美：呵呵……

包 拯：呵呵……啊！驸马！将她母子三人，就该认下才是！

陈士美：嗯！本宫命你审问响马，怎么盘问起本宫来了？来！

大太监：在！

陈士美：顺轿！

大太监：顺轿！

包 拯：且慢！哪里去？

陈士美：顺轿回府！

包 拯：只恐你来得去不得！

【西皮导板】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

【原板】尊一声驸马爷莫要执迷。曾记得端午日朝贺天子，我与你在朝房曾把话提。说起了招赘事神色不定，我料你在原郡定有前妻。

陈士美：哼！

包 拯：【西皮原板】到如今她母子前来寻你，为什么不相认反把她欺？我劝你认香莲是正理，祸到了临头悔不及。

陈士美：【西皮原板】明公休要来诬枉，

包 拯：呃！我诬枉你何来呢？

陈士美：【西皮原板】细听本宫说衷肠：士美家乡在湖广，

【西皮原板】读书明理性端方。十年寒窗【流水】望皇榜，我因此并未娶妻房。明公休听旁人讲，诬枉皇家的驸马郎。无凭无据无证状，你叫我相认为哪桩？

包 拯：驸马！【西皮流水】驸马不必巧言讲，现有凭据在公堂。【摇板】人来看过了香莲状。

王 朝：状纸呈上！

包 拯：【西皮快板】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瞒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子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将状纸压至在了爷的大堂上，咬定了牙关为哪桩？”

……

《铡美案》每当演到此处，台下观众情绪高涨，与舞台上演员同和，一片喝彩声，叫好的“好”字，定是叫在节骨眼上叫在哏节上。纵观历史，广大人民群众对于“清官”是有情结的，像包公、海瑞、寇准等，他们为民伸冤报仇，替天行道救世济人。戏曲娱乐寓教于人；观众借戏抒情借戏泄愤。戏曲用跌宕起伏的剧情，优美动听的唱腔，强烈感染力表现手段来直叙给观众，作用于启示观众进行思考；观众也是用理智冷静的判断后，热情迎合舞台上的演员一起高兴、痛苦、快乐、纠结。所以说，戏曲依赖于观众，戏曲用特有的表演程式、华丽唯美服饰、悠扬的板式、激烈的锣鼓，甚至多种样式的脸谱来感染观众打动观众，与观众真诚相交，使之达到艺术审美的满足。观众更是以饱满的热情，超强的想象力来接纳并帮助戏曲完成最后的创作。戏曲与观众的关系是密不可分和紧密相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