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晴宇 （广西民族大学 530006）

生态女性主义于20世纪70年代产生，是第三次女权运动的一个重要分支。生态女性主义在生态危机日趋严峻的大背景下产生，是女权主义与生态保护相结合的产物，它既是生态的，又是女性的。

生态女性主义关注生态问题和关怀人类生存现状。生态女性主义把生态问题的根源归结到西方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并致力于解构西方二元对立。西方二元对立思维模式把人类与自然、男性与女性对立起来，导致了人类中心主义和男权中心主义，造成了一系列的不平等和生态危机。生态女性主义致力于解构西方二元对立思维模式，从思维模式上建构和谐的人类与自然，男性与女性以及其它自我与他者的关系。

厄休拉•勒奎恩（1929—）是美国重要的女性科幻小说家，她的作品多为思想实验作品，蕴含深刻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和道家思想。《倾诉》是厄休拉•勒奎恩于2000年出版的一部重要科幻小说，目前学界对这部小说的系统研究为数不多，有待进一步挖掘。厄休拉•勒奎恩在这部小说中塑造了单一主义思想和道生万物的多元主义思想文化，寄托了作者对打破二元对立，建设人类与自然，男性与女性和谐关系的愿景。厄休拉•勒奎恩的科幻小说不同于其他科幻小说家，她的科幻小说常反映出深刻的社会问题，并能够为解决社会问题提供可参考模式。

《倾诉》这部科幻小说具有深刻的生态女性主义研究价值，它为人类走出西方二元对立，摆脱人类中心主义和男权中心主义提供了理想模式。文章将结合厄休拉•勒奎恩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通过文本细读法对科幻小说《倾诉》中所体现的人类与自然以及两性关系进行解读，为建设和谐自我与他者关系找寻思想支撑。

一、消解性别等级制

男性与女性是西方文化中一对重要的二元对立关系组。西方二元论以主-从地位组织男性与女性，将二者关系建构为相互对立和相互排斥的。女权主义者阿利森•贾格尔曾说，所有的女性主义者都注意到，男权主导的文化将男性和女性定义为对立的概念。在当代社会，男人被定义为主动的，女人则是被动的；男人是知性的，女性是感性的；男人是主导的，女性是从属的 。西方二元论以等级制的逻辑建构差异，使得妇女成为他者与例外，男人则成为了主导，构成了性别等级制。性别等机制导致的男权中心主义是生态女性主义批判的重要对象之一。

生态女性主义是第三次女权主义运动的一个重要分支，厄休拉•勒奎恩作为生态女性主义批评的呐喊者，通过科幻小说的体裁为争取两性平等进行了思想实验，为摆脱性别等级制，建构和谐两性关系提供了重要理论依据。两性关系是生态女性主义的重要议题之一，也是西方二元论中一对重要的二元结构。在《倾诉》中，厄休拉•勒奎恩跳出性别等级制为读者刻画了理想两性关系的美好蓝图，她倡导的“二源归一，花分两枝”的两性观为生态女性主义思想理论起到重要建构作用。厄休拉•勒奎恩曾写道：“我们挣扎着寻求统治而不是寻求平衡与融合，我们坚持分离，否认相互依赖，价值二元论毁灭着我们，二元论的优越/低劣，统治者/被统治者 或许将让位于一个更加健康、稳健、融合和人格完整的系统。”下面笔者将对科幻小说《倾诉》中的两性关系进行解读，探讨厄休拉•勒奎恩为摆脱男权中心主义而建构的和谐两性关系。

单一主义思想统治下的两性关系是一种强制性的等级制两性关系。单一主义工具理性的极端思想将女性作为繁衍后代的工具，将异性恋作为模范与典型，是正常的合法的两性关系；而对同性恋则深恶痛绝，是遭受唾弃的非法的两性关系，被称作“性变态”。阿卡星联众国对同性恋的处置是极端严厉的，“任何被人目击到的或报告的对于同性的性暗示，都是可判死罪的冒犯行为；单一主义者还有着严重的憎女情节，这种褊狭心理导致社会上性别等级制进一步僵化，使男性和女性处于对立和排斥的地位，女性受到排斥与贬低，两性关系呈二元对立结构。

阿卡星过去在多元文化体系的影响下，社会在性别方面是非常宽松的，没有性别等级制的划分，也不强制推行异性恋，更没有对异性恋行为另眼相看。多元文化体系下，阿卡星选择伴侣并不是为了繁衍后代，同性恋和异性恋的选择也是自由的，影响人与人之间结合的因素更多的是关爱、平等、自由以及心灵和精神的共鸣。

“梅茨总是一对对夫妇、一对性配偶，异性或者同性恋，双双百年偕老。有些甚至还不止百年偕老，因为假如一人先亡，另外一人绝不再婚。 他们二源归一，花分两枝。”

“祖布阿荣山和希绒山，它们是两座山，同时又是一体的。两座山脉仿若一对年迈的梅茨或老恋人”。

在对待婚恋关系上，梅茨的婚恋关系不存在同性恋或异性恋的等级制两性关系，也不存在男权中心主义思想，诉真道多元文化体系强调的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和谐统一，而非排斥与对立，这与西方二元对立思维模式下的两性关系形成鲜明对比。厄休拉•勒奎恩在处理两性关系方面强调“二源归一，花分两枝”，即在承认个体差异的基础上追寻两性间的和谐统一，这是对中国道家阴阳和合思想的进一步理解与发展，为解构西方男权中心主义文化，建构和谐两性关系提供了理想模式。

二、人类与非人类的和解

厄休拉•勒奎恩曾这样说道：“文明的人类说：我就是自我，我就是主宰，所有剩下的东西都是他者—外面的，下面的，底层的。我拥有，我使用，我探索，我攫取，我支配 ”这是西方二元论文化导致的人类中心主义的极端表现。

生态女性主义者反对人类中心主义，反对人统治自然的思想，认为必须推翻人与自然关系的二元对立构架，打破人对自然的统治逻辑，才能改变自然现状。生态女性主义所欲构建的人与自然关系是：人与非人类自然是密切联系的二元，二者相互影响、共同发展。厄休拉•勒奎恩试图解构人与自然的二元对立，为建立更加和谐的人类与自然关系提供可行途径。

厄休拉•勒奎恩在《倾诉》中塑造的阿卡星联众国一味地追求科技至上，犯下了其它每个迅猛发展其技术模式的种族都曾经犯过的错误，“他们打斗厮杀，耗尽资源，污染环境。瘟疫、饥荒、悲苦不堪，弥久不散”。奥克扎特-奥兹卡特是被阿卡星球的发展甩在后面的一座小城，很贫瘠，依旧保留着旧有的文明和清苦的生活方式，人们过着安逸的生活。奥克扎特-奥兹卡特人的思想和生活与多伏赞城有着很大的差异，他们追求的是平衡的和多样性的生活，他们有着不同于二元对立的诉真道多样文化体系，这也是厄休拉•勒奎恩生态女性主义思想的重要体现。

萨蒂在奥克扎特-奥兹卡特学习诉真道思想体系时，发现梅茨经常用“树”和“山”做隐喻，称呼希绒山为母亲，称呼自己的身体就像一颗树，并从“树”的四季变化，生长与凋零悟出道生万物、万物生生不息，循环无尽的道理。“他们全都生活在活生生的世界里。他们知道精神上的向往和神圣的滋味，但他们不知道有什么比世界更圣洁的东西，他们不会寻求比自然更为强大的力量”。奥克扎特-奥兹卡特人并没有把自然当做征服的对象，而是对自然谦卑而充满敬畏之情，把自然与人看成是有机联系的整体，体现了生态整体主义观思想。

在处理人与动物的关系上，奥克扎特-奥兹卡特人认为人类并不比动物优越。动物虽然没有语言，但它们拥有天性，它们追循天性就能知晓路的方向；而人类是没有天性的动物，人类生来就是理性的，所以生来也是无知的，必须经过不断地思考、学习、谈论，才知道如何行路，如何行事，如何存活下去。在去往希绒山的旅途中，萨蒂发现这儿的人们从来不骑着米奴儿（高原的一种动物）赶路，路途中有一处悬崖道，非常狭窄，有些地方甚至不足一只脚宽，而且因为积雪融化变得松软，这时，人们就放开米奴儿，踏着它的足迹平安走过。

由此可见，动物不再是与人对立存在的客体，而是与人互为主体，是更具“心智”的动物。人类与动物建构了一种平等的、互助的、友好关系，表现出一种兄弟情谊和亲缘关系，消解了人类与动物的等级关系。

三、结语

厄休拉•勒奎恩通过科幻小说《倾诉》进行了思想实验，她塑造了单一主义思想统治的多伏赞城和有着诉真道多元文化体系的奥克扎特-奥兹卡特城。诉真道是一种多元文化，没有二元论的黑暗与光明、邪恶与正义、亦或肉体与灵魂的划分 二元双方是一个统一体，永远不是势不两立的两方，奥克扎特-奥兹卡特人把关注于肉体和心灵当作一生的训练。诉真道多元文化体系与单一主义形成鲜明对照，有力地批判了西方二元对立思维模式下的人类中心论和男性中心论，为构建和谐两性关系以及人类与自然关系提供理想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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