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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乐府民歌中的双关修辞及其对唐诗的影响

2015-06-30王娜

作家·下半月 2015年9期
关键词:双关影响

摘要    南朝乐府民歌,是我国文学星空中的一颗璀璨的明星,它以清丽活泼、深情缠绵而独放异彩。在南朝乐府民歌中大量双关修辞技巧的运用,成为其最显著的特色。同时,南朝民歌对后世的影响十分深远,其双关的修辞在唐朝文人的创作中发扬光大,并对唐诗做出了巨大贡献。

关键词:乐府民歌  双关  影响

南朝乐府民歌,是我国文学星空中的一颗璀璨的明星,它以清丽活泼、深情缠绵而独放异彩。在南朝乐府民歌中大量双关修辞技巧的运用,成为其最显著的特色,使人读来百转千回,余味悠长。因此,探讨其双关问题,既可以加深读者对于诗作意蕴的理解,又有助于文学爱好者加强自身的语言修养。

双关是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利用语音、语义等手段,使同一个语言形式同时具备双重意义的一种修辞方式。范仲淹在《〈赋林衡鉴〉序》中写道:“兼明二物者,谓之双关。”双关可分为语音双关和语义双关。语音双关是利用词语的音同或音近条件来表达双重意义;语义双关是利用词语同音异义或句子的同形异义条件表达双重含义。虽然双关如此的分类,但在某种程度上分析,无论是语音双关,还是这里强调的语义双关,它们都与诗句的意义密切联系,都与作者在文中表达的情感密切相联。因为,语言层面的任何变动都对会诗作的内涵产生重要的影响。否则,语言也就不是人们日常交际的工具的,否则研究修辞也就不能提升文学创作者的语言运用技巧了。

一  南朝乐府民歌中的双关修辞

在我国的诗歌史上,双关的运用最早见于《诗经》。例如:《静女》中“彤管有炜,说怿女美”,其中“女”同“汝”诗中既指彤管,又指静女,语义双关。班婕妤的《怨歌行》中“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也使用了语义双关。“秋节”隐寓着韶华已衰,“凉飙”象征另有新欢,“炎热”,比喻爱恋炽热,“箧笥”隐喻冷宫幽闭。到了南北朝时期,双关修辞的发展走向了高峰。尤其在南朝民歌中双关的运用成为普遍现象,是南朝民歌的主要艺术特色。这也就是说,双关修辞的运用开始于《诗经》,成熟于南北朝。双关修辞在诗作中逐渐成熟的过程,也是读者对双关作用的逐渐发掘的过程。因为,在其渐近顶峰的运用实践中,无论诗作的创作者,还是诗歌的欣赏者都对双关修辞有了深刻的领悟。

南朝民歌主要以《吴声歌》与《西曲歌》为主体。其中所用双关字,大致可以分为谐音双关和语义双关两大类。谐音双关突出修辞对于语言的影响;语义双关可以突出双关在作者表意中的作用。因此,如果要想真正地领略到南北朝诗作的文学魅力,必须对这两类双关给予特别的注意。既要分清是哪种形式的双关,又要感悟它们各自对诗歌创作的影响。只有如此,才能在阅读中有所收获。

1  谐音双关

西州《作蚕丝》:“春蚕不应老,昼夜常怀丝。何惜微躯尽,缠绵自有时。”诗中用春蚕的昼夜怀丝来谐音双关女子对情郎的日夜“怀思”,表达出女子对爱情的相思,对情郎的无尽思念。吴歌《七日夜女歌》其五:“婉娈不终夕,一别周年期,桑蚕不作茧,昼夜常悬丝。”由于聚少离多,因此日夜想念,“悬丝”是“悬思”的双关。《西洲曲》“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诗中用“莲子”来谐音双关“怜子”,意为“爱你”;“莲心”谐音双关“怜心”,意为“爱你的心”。朦胧含蓄,委婉地表达了女子真挚热烈的情怀,声情摇曳。《读曲歌》“杀荷不断藕,莲心已复生。”其中以“藕”谐音双关“偶”,以“莲”谐音双关“怜”。委婉地表达了女子对恋人的思念之情。《子夜歌四十二首》之三十五:“雾露隐芙蓉,见莲不分明。”雾气和露珠隐去了荷花的真面目,荷叶可见却不甚分明。诗中同样采用谐音双关的手法,以“芙蓉”谐音双关“夫容”,写出一个女子隐约地感觉到男子爱恋着自己,而且这种委婉含蓄的表达,既符合社会的发展状况,又符合诗作主人公的自身特点。

吴歌还经常以“篱”为“离”,以“棋”为“期”,以“梧”为“吾”,以“油”为“由”,以“髻”为“计”,以“轻捣”为“倾倒”,以“梳”为“疏”,这些谐音字大都为生活、生产、劳动中常见的事物名称,生动形象,耐人寻味。

2  语义双关

吴歌《子夜歌》“自从别欢后,叹音不绝响。黄蘖向春生,苦心随日长。”诗歌大致意思是说,自从我们分别以后,叹息声就从来没有停止过,黄蘖树欣欣向荣生长的同时,它的苦心也随着天天生长。语义双关就在“苦心”二字。黄蘖虽然枝叶茂盛,木质却带苦味,有着“苦心”;女子虽然楚楚动人,却也有着悲伤离别的“苦心”,于是诗人用树之苦心表达人之苦心,托物言情,借树之苦心随日增长,呼应“叹音不绝响”,构思精妙,独具匠心。“苦心”音形相同,而表达的意思却不同,表面上說的是树的苦心在天天生长,实则表达人的苦心在时时刻刻不断地增长。将诗中女子伴着阵阵叹息声期盼心上人儿归来的那种幽怨、思念之情表露无遗。

又如,《读曲歌》“朝露语白日,知我为欢消” 中的“朝露”比喻女子,“白日”比喻男子,“消”表面上是说霜的消融,实则双关人的消瘦。《三洲歌》“遥见千幅帆,知是逐风流”中的“风流”既是指字面上的“风吹水流”之意,又语义双关男女之间的“风流情事”。

南朝民歌还经常以丝线的“缠绵”语义双关情感的缠绵;以绢布颜色“花色”语义双关情郎周边的美人;以物体厚度之“薄”来语义双关人情之薄;以中药术语“散”语义双关离散;以量词“匹”语义双关匹配等等。语义双关不仅使诗歌的感情在热烈大胆的同时又不乏婉转缠绵,而且还使得语言更加活泼,形象更加生动鲜明。

南朝民歌为什么会如此偏爱双关这种修辞呢?巡视南朝民歌,绝大多数出自女子之手。而妇女的地位自进入文明社会以来,一直被压在各自阶级的最低层,在政治、经济诸多方面,从来得不到与男子同等的地位和权力。魏晋时代人的自觉,遍及于整个社会,妇女也开始觉醒起来,她们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重负,她们甚至更为迫切地要求实现作为人的价值,要求获得最为人的尊严和权力。其突出的表现就是渴望把握自己的爱情,选择爱的权力。言为心声,南朝民歌就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孕育而生。妇女们一方面用诗歌倾诉衷肠,热烈向往、执着地歌颂追求爱情。一方面又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她们害怕由于封建礼教的制约而失去爱情,她们又担心男子的薄情与负心。千百年来心理构成的惯性,封建礼教的束缚,对自身前途的未可知认识,以及女子那天生羞涩、矜持的个性,使得她们只能委婉、含蓄地表达自己的心声,因为这毕竟是她们第一次站在历史的讲台上发言。于是,双关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修辞工具就可以派上大用场了。明明是自己思念之切,却偏偏说“黄蘖万里路,道苦真无极;”明明想说“爱你”,却偏偏借用“莲子”;明明是想与郎匹配,却偏偏要讲“登店卖三葛,郎来买丈余。合匹与郎去,谁解断粗疏”。双关的运用不仅能够造成言在此而意在彼的效果,还能将妇女们那种欲说还羞、热切憧憬爱情的心理更加形象地表露出来。

二  双关修辞对唐诗的影响

南朝民歌对后世的影响十分深远。后世继承了南朝民歌中双关修辞的手法。清代翟灏在《通俗编·识馀》中云:“六朝乐府《子夜》、《读曲》等歌,语多双关借意,唐人谓之风人体,以本风俗之言也。”“风人体”是古代民歌的一种体裁,其本质就是谐音双关诗。唐之后,受《乐府解题》的影响,“风人”成为民歌体裁之一。因此,风人体借南朝双关之风在唐代兴起,是对双关修辞的发扬光大,这也是南朝乐府民歌对唐诗的贡献。

南朝乐府民歌中的双关修辞影响着唐代文人的创作。诗仙李白擅于从南朝乐府民歌中汲取营养。他的许多诗作像《杨叛儿》《采莲曲》《乌栖曲》《子夜吴歌》等,单从题目就可以看出李白非常熟悉南朝乐府民歌,尤其是诗歌中双关修辞的运用更是继承了南朝乐府民歌的特点和风格。例如,李白创作的诗歌《杨叛儿》与南朝乐府西曲歌的《杨叛儿》关系十分密切。先看南朝乐府西曲歌的《杨叛儿》,“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乌。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诗歌描写的是男女欢会,“沉水香”与“博山炉”的形象隐喻表露出大胆直白的男欢女爱。再看李白的《杨叛儿》,“君歌《扬叛儿》,妾劝新丰酒。何许最关人?乌啼白门柳。乌啼隐杨花,君醉留妾家。博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本诗处处用隐语双关。“君醉留妾家”一句中的“醉”,既是酒醉之意,更是表达男女二人为柔情蜜意的爱情陶醉;“博山炉中沉香火”一句中的“沉香火”,表面上意思是说沉香燃起的香火,实则表明爱情的火焰热烈地燃烧起来。全诗形象丰富,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生动活泼,加之以妙思隐语,更是给人以无限的想象,意趣横生。

唐朝诗人刘禹锡的《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诗中描写了一个初恋少女在听到情郎的歌声时起伏难平的内心活动。最后两句是两个巧妙的隐喻,运用了语意双关的手法。“有晴”、“无晴”是“有情”、“无情”的隐语,诗歌既写了江上阵雨的天气,又把少女迷惑、喜悦的心理活动委婉巧妙地描绘出来。还有刘禹锡的《杨柳枝词》九首其七:“御陌青门拂地垂,千条金缕万条丝。如今绾作同心结,将赠行人知不知。”诗中“丝”谐音双关“思”,显然是模仿南朝乐府民歌中的谐音双关。而这里提到的“同心结”也是南朝乐府民歌中常用表达情意的意象,颇有南朝民歌之风。

李祐的《苏小小歌》“中擘庭前枣,教郎见赤心”,诗句中的“赤心”双关女子对情郎的忠贞之心;《思归引》“石上作蒲蒲九节”一句中的“节”双关贞节的“节”;《拔蒲歌》“莫趁新莲去”一句中的“莲”谐音双关怜爱的“怜”等等,这些都是向南朝民歌学习的结果。

温庭筠《南歌子词二首》其中一首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诗中的“烛”谐音“嘱”,“围棋”谐音“违期”。诗人运用谐音双关的手法,表面上是说点灯相照,与郎共作博弈之戏,而实际上是说女子与郎君分别时,曾殷殷嘱咐勿要过时而不归。诗歌巧妙地把女主人公内心深处火热、真摯的爱情表达得含蓄动人。

唐朝的这些诗人,很好地继承了南朝乐府民歌双关的修辞手法,使得其创作的诗歌达到言在此意在彼,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不过,他们在借鉴中又推陈出新,加以再创造。李祐在运用南朝乐府民歌谐音双关的艺术表现手法时,也别出心裁。例如南朝乐府多以蚕之“丝”谐音双关“思”,而李祐《读曲歌》五首之一:“窗中独自起,帘外独自行。愁见蜘蛛织,寻思直到明。”则将南朝乐府民歌中经常用“蚕”改为“蜘蛛”,可谓独具匠心,构思新颖。

南朝乐府民歌中双关修辞的运用,深藏着学问,是广大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读者无不倾倒在它独特的艺术魅力面前,无不深深地被南朝乐府民歌的奇思妙想所叹服,并对后世影响深远,尤其是对唐代诗坛做出了巨大贡献。

参考文献:

[1] 胡国瑞:《魏晋南北朝文学史》,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版。

[2] 于广元:《双关历史的演进》,《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4期。

[3] 胡晓娟:《论南朝乐府民歌》,《湘潭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4期。

[4] 张欣:《南朝乐府民歌的双关修辞及其影响》,《山东青年》,2013年第5期。

(王娜,营口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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