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珠

今年“五一”小长假前夕，在乌镇老乡一声声“野火饭季节到啦”的召唤下，我和万老师兴冲冲搭了大巴前去赴约。四月天孩儿脸，骤冷骤热骤风雨，记得两年前的乌镇野火饭雨水汤汤滴，今年晴朗凉爽好兆头 ！

“野火饭”是江南一带谷雨前后民间小伙伴们在野外烧饭吃的活动。东家摘点豆子，西家拔几根竹笋，偷出屋梁上悬挂的年后最后一条咸肉，三五成群呼啸而去山野地空旷处，挖个坑，塞一把树枝烧起火来，上面搁一个大铁锅就可以做饭了。

“水巷驿”总经理金国强是这次活动的主办者，“水巷驿”亦名“搏风别墅”，东接宜园会所，西邻益大丝号，京杭大运河支脉之源经仁济桥汇聚成的西栅护镇水巷，穿越客栈中心腹地而过，客栈以依水、枕水、临水、望水的特点被誉为“西栅最安静、最宜居的客栈”。

为了安全起见，野火饭肯定不能在景区里面做，最终确定在外面一片樟树空地里办。正是午后，“水巷驿”来了近20位年轻员工，他们有的高兴而熟练地烧火煮饭，有的“90后”大概小时候少有玩过野火饭，稀奇地围在锅灶旁乱出主意，烧烤架上，在烤鸡翅、美国玉米和韭菜。

这时候我发现一棵大樟树脚下，倚靠着一位比那些孩子略微成熟的帅哥，他握着一瓶啤酒，像大哥一样慈祥地看着小伙伴们吃野火饭。有人告诉我，这位是“水巷驿中餐厅”以及“将军火锅”、“75幢私房菜”、“乌镇小锅面”四家餐厅的厨师长孔晓斌。他1985年出生，从桐乡职业技术学校毕业后，当厨师已经有十来个年头。最令人佩服的是，孔晓斌除了菜做得好，还身怀雕刻绝技，西栅景区凡有重大活动，包括国际宴会以及一年一度的湖羊节等需要雕刻，请孔晓斌出马是第一选择。

特色鱼肉粽

孔晓斌自幼爱好美术，很小的时候就爱画漫画，小朋友喜欢日本漫画的多，可孔晓斌却喜欢香港著名漫画家黄玉郎，爱他画的武侠题材漫画书。黄玉郎的画风既有日本漫画的不羁造型，又有中国传统连环画的细腻线条，多看手痒，铺开纸张临摹。美学观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临摹得多了，眼光自然与众不同，工作后便反映在他的烹调作品上。

洁白的瓷盘上，搁了一张绿色的桑叶，上面斜卧一只琥珀色与乳白色相间的小粽子，粽上浇了一些酱汁，并在盘子上随意地抹一笔，撒了两三瓣玫瑰花瓣。这道鱼肉粽出人意料的创意和清新悦目的摆盘，让人不忍下箸。

孔晓斌说，乌镇水乡各大餐厅、民宿都卖白水鱼，清蒸的、红烧的已经有点让人腻味，于是他就萌生了用白水鱼做鱼肉粽的想法。重量超过 1千克的白水鱼，剖开，选背部与肚腹部无刺的部位，切成丁，然后用姜末、料酒、生粉拌匀，用新鲜粽叶包鱼肉时，中间放1/4咸蛋黄，像裹粽子那样包起来，个头微型。

鱼肉粽放到蒸箱里蒸熟，剥开后需要浇鲍汁。孔晓斌不用现成的鲍汁，所谓特制，当然是自己调汁：用白水鱼汤浓汁调味勾芡，颜色是淡淡的琥珀色，介于透明与混沌之间，轻轻地浇在迷你粽子上，就好像给珍馐披上蒙眬的轻纱。

31 食品与生活 2015-06

白水鱼做的鱼肉粽咬上去鱼丁不是粉腻而是有质感的，略微有点腥，很鲜，咬一点咸蛋黄的油沙品，不是粽子，胜似粽子。

至于为何不用紫苏叶而用桑叶来垫底，孔大厨望了一眼窗外的满目青色说：“你看乌镇的桑叶正绿，我喜欢用当季食材随机应变。”哦是的，春光明媚已近尾声，初夏来临，山美水美佳肴美。

蛋壳里的“芙蓉龙井虾”

孔晓斌的爷爷是山东人，孔夫子的后代。爷爷当兵离开家乡，辗转来到乌镇遇到晓斌奶奶，就留下来当了乌镇的女婿。吃过很多苦、有传统思想的爷爷见晓斌人长得机灵，希望他早点掌握一门手艺，鼓动他去读技校，专业也是爷爷选择的，他说，学厨师再怎么也不会饿死，早点学成早点工作就好。

爱好画画的晓斌就这样稀里糊涂上了桐乡技术学校的烹饪班。幸好在上食品雕刻课的时候遇到一位雕功非常好的师傅，徒弟聪明，有绘画功底，师徒两人一拍即合，晓斌成了师傅的得意弟子，雕刻成绩全校第一。

毕业后，晓斌进了乌镇旅游公司工作，在枕水酒店、通安客栈当厨师，主攻食品雕刻。他工作认真，爱动脑筋，每每接到大型活动任务以及一些重要会议、婚宴，他都会根据内容来构思主桌上大型雕刻的主题。一件作品从构思到完成往往需要18天，前期设计创作画图纸就需要一周时间。

晓斌打开手机给我看前不久举行的婚宴主桌雕刻作品图片：圆形的半漏窗，大红花格，一对蓝白金相间的喜鹊，羽毛是渐变色的，一只在窗外的树枝上，一只在窗内，相互倾吐爱意，树枝上还有个空鸟窝，寓意着即将会有宝宝降生。这样栩栩如生、三维立体的泡沫雕刻放在喜筵主桌上，你可以预料到宾客赞叹，以及手机拍照的传播度有多高。

当我请孔晓斌回忆印象最深的一次宴会作品时，他绽开了笑容，说是装在刻有祥云浮雕鸭蛋壳里的“芙蓉龙井虾”。那是一次顶级宴会，只要他拿得出好作品，几乎可以不计成本。晓斌使出浑身解数，决意在蛋壳上雕刻。先是开蛋壳，分盛器与盖子；壳内消毒；再像刻图章一样在蛋壳表面，非常小心仔细地刻祥云朵朵。蛋壳易碎，能想象他那只大手得使怎样的轻功夫才能游刃有余。晓斌说，真是十八般武器都试过，电烫、电钻、各种刻刀，天天下班练习。那一阵，家里别的菜不吃，光吃鸭蛋，可把一家人吃惨了。

孔晓斌设计的芙蓉虾，芙蓉就是清炖蛋白，在鸭蛋壳底浅浅一层，上面放晶莹剔透粉色的水晶虾仁，再搁几叶卷若细针的绿色龙井茶叶。我无福亲见，听他说着，仿佛能看见那长圆形的青壳鸭蛋，盛着嫩白粉红与翠绿，好似一只吉祥的天外来船，由祥云烘托着，在眼前慢慢驶过。主人对嘉宾那一番深情厚意，不言而喻。

因为晓斌巧手精心雕刻，那只蛋壳美得匪夷所思，听说那次宴会结束时，没有蛋壳遗留在桌上，客人纷纷托在手上带回去留作纪念。

“两两归舟晚渡关，孤云倦鸟各飞还，月明乌镇桥边夜，梦里犹呼起看山”，这是明代诗人描绘在乌镇“水巷驿”夜泊的情景。西栅景区历经3年，按原样复原了这座依伴水巷而立的客栈，其中有设施齐备的43间客房，开业不久，尚处好物深巷中。

孔晓斌在这样美丽的环境中工作，既满意又感到压力。他的上司——总经理金国强也很年轻，经营管理以及待人处世显然更加老练。家乡乌镇建设得那样蒸蒸日上，为世人瞩目，离不开这些在岗位上兢兢业业的年轻人，我为他们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