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疯狂的主仆

2015-05-30小佚

看小说 2015年5期
关键词:清平

小佚

公元29世纪,人类的科技达到一个毁灭性的巅峰。

生态环境遭到破坏,珍稀物种相继灭绝,绿色植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球上逐渐消失。一场全球性的资源争夺战悄然来临,无声无息掀起了全信息化的第三次世界大战。

战后十年,地球上只见满目疮痍。核武器的无节制使用,造成了许多地区无法挽救的生态崩坏。人类,开始了他们漫长而艰辛的休养生息之旅。

公元3008年,由华国第一筹理学教授宋淮思主导的智能型光脑——“银河”研发成功,震惊全世界。

此后短短三年,地球生态和科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人类迎来了第二个“寒武时代”后的春天。

为人类进步做出卓越贡献的宋淮思教授,被人们冠以“地球之父”的尊称。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殊荣颁布的第二天,宋淮思教授在一场空间磁力挪移实验中遭遇大爆炸,最终尸骨无存。在大爆炸中同时失踪的还有宋淮思大学时期的导师——蓝斯·克瑞福德。

公元3012年9月9日,全世界人民沉痛哀悼,华国唯一的星域级教授,年仅三十一岁的天才宋淮思,逝世。

寒意凛冽的细雨晚风中,小卖店的老板娘打了个哈欠,拿起电视遥控器转了几个台,又搓搓被冻得冰凉的双手,考虑着这样的天气是否要早点关门。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颀长,穿着黑色风衣,领子竖的高高的男子低着头,从细雨中走到小卖部的屋檐下。

老板娘连忙挂起热情地笑容:“先生,要买点什么吗?”

来人没有抬头,面容依旧隐藏在竖高的领子间,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传来:“八串关东煮,口味随便。”

“好嘞!”

老板拿出纸杯,每个口味的关东煮都挑了一串,又拿过勺子,在几个纸杯中满满地倒上汤水。

一边盛汤,老板娘忍不住一边打量这个男人,虽然面容看不清楚,可是长得真高啊,身材看上去也不错。站在这样冬天的雨中,头发额头都湿了,身体却一点都不见哆嗦。

老板娘把目光移到男人的右边额头,那里有一道不算太起眼的伤疤,湿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唯有延伸到眉毛的那一段露了出来,显出与脸部肌肤不一样的颜色。

就在这时,老板娘身后的电视机中传出女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2015年2月上旬,在昆山市玉山镇发生两起特大刑事杀人案件。警方初步侦查,已锁定嫌疑人为锦荣风投公司高管顾倾。该人1987年9月出生,身高1米92,体型瘦高,右额有一道长约3cm的伤疤。现警方怀疑该嫌疑人已逃窜到邻近市区……请知情者速与市公安局联系,对提供线索协助抓获犯罪嫌疑人者将予以重奖……”

老板娘的手陡然一顿,她强忍住身体颤抖的冲动,用眼角余光瞥向左侧的电视机屏幕。

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男人的半身像,黑色的风衣,微微竖起的领子,俊朗冷硬的五官,还有额头上从额角延伸到眉梢的淡粉色伤疤。

“啪——”老板娘的手一松,关东煮砰一声掉落在玻璃柜台上,汤水撒了一地。

她全身惊惧颤抖着抬起头,却陡然瞪大了眼睛,因为小卖部前的屋檐下,此时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人。

老板娘哆嗦着呆站在原地,上下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嗒嗒嗒”的响声,良久才抖着手拿起手机拨打了号码“110”。

而这时,细雨越下越大,夜越来越黑,凛冽的初春寒意浸染了溧阳市的每一缕空气。

半夜十二点,顾倾独自一人隐匿在寒冷的绵绵细雨中,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栋古老别墅。

别墅依山而建,外墙呈土黄色,墙壁上爬满了各种藤蔓和青苔。别墅外甚至还围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只是杂草丛生,找不到一朵美丽的鲜花。

顾倾已经在这里观察了好几个小时,这栋老别墅一直没有亮过灯,也没看到人影晃动,基本上可以判断别墅的主人并不在家。

没有费什么周折,顾倾很快悄无声息地闯入别墅内。

别墅客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凌乱,随意丢弃的衣服和杯盏说明这里是有人住的,但桌子上薄薄的一层灰,又表明了屋子的主人至少有三天不曾回来过。

顾倾脱掉湿透的外套,摸黑进入厨房,翻找了半天,才幸运地从橱柜角落摸出一袋不知有没有过期的挂面、两个鸡蛋和一个干瘪的西红柿。

被警察通缉后,他一路从昆山逃到溧阳,途中为了躲避追捕,整整三天没吃过一顿饱饭,如果不是他向来意志坚强,早已无法忍耐,露了痕迹。

很快,面汤的香气和热气弥漫了整个厨房,雪白的面条,红色的西红柿,清清蛋花在汤中翻滚,顾倾剧烈地咽了咽口水,甚至等不及确认面是不是熟了,就熄掉火,端了锅到客厅中吃起来。

软滑的面条,滚烫的面汤,从喉间滑入胃部,疏解了让人崩溃的饥饿与寒冷,让顾倾舒服地想要呻吟。

可是,下一刻,他吞咽的动作却陡然顿住,还没等他放下锅子,隐蔽身形,整个别墅大厅中发出“啪嗒”声响。

耀眼的白色光线瞬间淹没了一切黑暗,让顾倾无法适应地闭起眼。

等再睁开,那也不过是过了0.1秒的时间,可顾倾却僵立在原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只见宽敞的客厅中,依旧是如他所想的一片凌乱,书籍、衣服、纸片到处乱飞。客厅的正中是一个旋转楼梯,楼梯上铺的是和客厅同一色系的梨木色的木质地板,扶手的颜色则是略深的棕色。

此时此刻,正有一个少年赤脚站在那梨木色的地板上,地板铺满灰尘,可少年的双脚却如最洁净温润的羊脂美玉,漫不经心踩在灰尘之间。

视线随着白皙圆润的脚趾上移,掠过裸露的脚踝与小腿,宽大的灰色睡袍,和领口精致的锁骨,落在少年脸上。

漆黑如墨的眼眸映着莹莹灯光与他对视,清清泠泠,干净透彻如水晶般的目光,让人有种落进漩涡中的无力与晕眩感。

顾倾以前一直以为,小说古文中所说的“肌肤似雪,眉目如画”是种酸的让人掉牙的夸张比喻,可是此时此刻,他的脑中却翻来覆去只回响着这两个词。

少年的肌肤其实呈现的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脆弱的颈项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可是配上他精致的五官,清泠的双眸,却生生给人一种纤尘不染地谪仙感觉。

顾倾在原地整整僵立了半分钟,这于他本该是绝对不会犯的错误,可是此时此刻,在这诡异的深夜别墅后,突然出现的空灵少年,却让他在惊艳之余,有种毛骨悚然地戒惧,脑中甚至闪过吸血鬼、倩女幽魂、折翼天使这样的字眼。

等顾倾回过神,少年已经扶着楼梯,赤脚在台阶上往下迈了三步。

他的神经陡然一阵紧绷,脚步正要挪动,却听少年开口道:“你是蒋越请来的新保姆?”

少年的声音悦耳、干净,音色有些沙哑,又透着淡淡的凉意。

顾倾一愣,万般思绪在脑中飘过,却让他迈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少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抬头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他几眼。

顾倾发现,少年的身高只到他下巴,大约是一米七五左右,打量他的目光中没有探究、没有居高临下,却也没什么温度。

顾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自发自觉地左右脚交错,摆出蓄势待发的攻击姿势。

少年却一扭头,目光落在一旁的面条上。他毫不打招呼地端起锅子,动作笨拙地拿着筷子,夹了好几次才夹起一筷子面,塞进口中。

修长的眉皱起来,少年嫌弃地丢下筷子和锅,朝顾倾抱怨道:“为什么面是咸的?难道蒋越没告诉过你,我喜欢吃甜食吗?咸的面食最讨厌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落满灰尘的皮质沙发上坐下来,双脚盘在一起,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本书,朝顾倾挥手道:“你再去煮一碗面,记得多放点糖。”

顿了顿,少年又歪着头道:“当然要是能烤蛋糕就更好了。”

顾倾的嘴角抽了抽,半晌才用沙哑的声音道:“厨房里已经没有任何食材了。”

少年一愣,眉头皱的更紧了,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悻悻然地垮下脸。

“好吧,这么晚了也买不到食材。”少年摸摸瘪瘪的肚子,百无聊赖地打量新来的保姆,“这还是蒋越第一次替我请男保姆,你会烤甜点吗?”

顾倾正思索着怎么编个假名,一会又怎么脱身,闻言一愣,心里泛起诡异的感觉。

眼前的少年实在太奇怪了,深更半夜在家里看到陌生人,居然毫不惊惧害怕,反而以为是新来的保姆。明明有人在家中,客厅中却能积起厚厚的灰尘。对新来保姆问的第一个问题居然不是名字来历,而是会不会烤甜点。

一切的一切,简直比他突然之间成了连环杀人案的通缉犯,还莫名诡异。

少年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盯着顾倾的脸,等他回答。可是看着看着,他却逐渐骤起眉头,声音中透着迷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顾倾的心陡然一紧,全身肌肉瞬间紧绷,目光如鹰隼般一瞬不瞬盯着迷惘中的少年,仿佛下一刻就会扑向猎物的野兽。

“啊——!我想起来了!”少年突然左手握拳,在右手掌心一敲,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那个被冤枉为连环杀人犯的倒霉蛋!”

顾倾死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栋陌生古怪的别墅中,听到有人对他说出“冤枉”两个字。

距离第一起命案至今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从他成为嫌疑犯的那刻起,就再也没有人相信他。除了助他逃跑的兄弟秦瑞,所有人看到他都如见了毒蛇猛兽一般。

无论是从前对他嘘寒问暖的叔叔婶婶,热情友好的同事,还是每日见面的邻居,不是避他如蛇蝎,就是一心想要从他手上谋夺财产。

这半个多月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让他本就冷硬的心一点点冰封,莫名的冤屈和旁人肆意的排挤侮辱,让他恨不得亲手杀了栽赃陷害他的人。

可是,他却连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更别提抓到凶手。

顾倾深吸了一口气,布满红血丝的双目死死盯着沙发上的少年,一字一顿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挑了挑眉,看着凶神恶煞的顾倾,脸上却没露出半点惧意,反而悠悠然道:“这么说来,你不是蒋越请来的保姆?那你进来我家里做什么?”

顾倾猛地欺上前,一把抓住少年领子,咬牙切齿道:“把刚刚的话给我说清……唔……”

顾倾浑身猛地一阵哆嗦,趔趄着后退几步,望着少年云淡风轻的面容,眼中真正露出了惊慌之色:“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就在刚刚,他抓住少年衣领的瞬间,全身却突然仿佛被电击一般,连五脏六腑都一阵酥麻。如果不是他见机不对,放手迅速退开,恐怕现在已经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了。

少年拢了拢衣领,伸直有些麻的双腿搁在茶几上,才道:“我叫宋淮。还有,现在是我问你,你来我家里做什么?”

宋淮,那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可是落在顾倾眼中,就仿佛是一个异次元的奇诡的存在,让他想要靠近,却又心生戒惧。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逃走,可是顾倾只要一想起少年那句话,那个词,他的心肺就仿佛被大石块紧紧压抑了一般,无法喘息。

哪怕死,哪怕尸骨无存,他也不想一生都背负着冤屈,糊里糊涂地活着逃亡。

所以,顾倾强压下痛苦和恐惧,哑声问道:“你为什么说我是被冤枉的倒霉蛋?”

宋淮皱了皱鼻子,对他一直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很不满,但最终却还是回答道:“第一起命案发生的时候,你一个人坐在河边喝酒、吃蛋糕,怎么可能同一时刻在几十公里外杀人?”

“你……你怎么知道?!”顾倾满脸震惊地低吼道,“你那天也在那里?”

“怎么可能?”宋淮没好气道,“我最近三个月根本没离开过这里。”

“是的……我确认过,当晚那里没有人。”顾倾颤声道,“因为没有任何目击证人,也没有摄像头拍到抄近路的我,所以我百口莫辩。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甚至知道我在河边干了什么?”

难道,眼前的少年真的不是人,而是……妖精鬼怪?!

宋淮有些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顾倾眼睛蔓布血丝,胡渣凌乱,身上穿着湿答答的衣服,全身上下都透着疲倦和凶戾。

不过他也只是注意到,依旧漠不关心地缓缓道:“那天我刚刚完成几个流动监控电子蜂,为了测试,就让它们飞到临近几个市拍摄不同场景。有几个电子蜂大概刚好飞到了你所在的区域,我还让其中一只追踪了你一会。”

“流动监控电子蜂?”顾倾迷茫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词,随即脑中掠过刚刚全身被电流击中的感官,突然惊叫道,“刚刚我会被袭击,是因为你身上装了电击器?”

“怎么会是电击器呢?”宋淮非常不满地动了下手指,他的全身竟不可思议地突然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几不可见的萤光,隐隐还有噼啪声,“这是弱化版的电磁流贴身防护罩,你竟然跟电击器相提并论,你是白痴吗?”

顾倾却直接忽略了宋淮语气中的不满,身体因为兴奋激动而不可遏止地颤抖:“你……你是高级工程师……不!科学家?所以,你手上真的有我那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据?!”

宋淮道:“你是说那段视频吗?那怎么可能还在我手上,当时以为是毫无用处的数据,我早就清除了。所有的监控视频都保存下来,就算我愿意,也没有足够的服务器存储啊!”

顾倾浑身陡然一震,那感觉就仿佛在他全身血液沸腾的时候,有一桶冰水从天而降,带来的不是冰凉的失望,而是血脉冻结的绝望。

“你删除了……视频,没办法恢复。”顾倾喃喃着,突然歇斯底里般大笑,“再也没有办法能够证明我是被冤枉的?哈哈哈……”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一次又一次耍他!

好!很好!既然做好人没有好报,他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套上层层枷锁?不如……

“谁说没办法恢复?”宋淮重新缩回双腿,盘在沙发上,突然道,“只要硬盘磁道没损坏,任何删除的数据都是可以恢复的。就算磁道损坏了,只要不是坏的太严重,也一样有很多办法能够恢复。”

顾倾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瞪着眼前容颜比天使更秀美干净的少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能够恢复,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宋淮一脸你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又不打算帮你恢复数据。你知道我存储监控视频的硬盘有多大,上面的数据都覆盖好几次了,如果要恢复半个多月前的数据,我得浪费多少时间啊?”

在顾倾僵硬地,呆滞地、愤怒地注视中,宋淮施施然站起身道:“我还有好几个实验才做到一半,你自便吧。如果走了,记得把门带上。”

一边上楼,他一边嘟囔着:“等下笔经费到了,还是先布置一套警戒系统吧……唔,不,还是先完成新粒子散射实验……如果有蛋糕就好了,蒋越真没效率,到现在也没请到新的保姆……”

宋淮在睡梦中,迷迷糊糊闻到一股醇厚浓郁的甜香,香味从他的口鼻弥漫四散到五脏六腑,让他一面无比舒畅向往,一面又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双手双脚的冰凉和因为趴睡造成的肩膀酸痛,习惯性被忽略,却毫不犹豫地遵循口腹之欲朝甜香味弥漫的楼下走去。

刚走到楼梯拐角处,饶是宋淮的神经迟钝,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仅仅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的时间,整个别墅的客厅却完全变了一个样。

昨晚还铺满灰尘的地板此刻已变得光滑如镜,客厅左侧柜子上用几块木板临时搭建起一个简易书柜,原本随地乱丢的书籍都被整齐的摆放在书柜上。浴室中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几天前自己丢在地上、沙发上的衣服、袜子,此刻一件也看不到。

宋淮甚至发现,沙发前的茶几上不知何时被摆上了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茶壶嘴上冒出袅袅茶香热气。

但最吸引宋淮的还是厨房中飘出的醇厚糕点味,浓郁的甜香让本就饿了一天有余的宋淮眼中透露出几分急切和渴望。

宋淮匆匆走下楼梯,刚好就见穿回自己衣服的顾倾从厨房中走出来,手中端的正是刚刚出炉的蛋糕。

看到宋淮,顾倾脸上的神情淡淡的,既没有愤怒,也没有谄笑讨好,只是把蛋糕放在桌上,又不知从哪变出一杯牛奶。

“早餐不宜吃奶油,所以只做了最简单的戚风蛋糕。”

宋淮眨眨眼,用手指掰了块蛋糕塞进嘴里,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和桌上的蛋糕,满脸赞叹道:“这些都是你做的?你好厉害!”

顾倾苦笑,如果他厉害,就不会被人一次次陷害,却毫无还手之力了。

宋淮三两口吃下了一整个蛋糕,噎地直打嗝,顾倾把牛奶递给他,却被他嫌弃地推开。

“你的蛋糕烤得真不错。”宋淮喝了杯温水,才顺着气道,“以前的几个保姆都不能完全消除鸡蛋的腥味,又保留蛋糕的香醇……不如,你留下来当我保姆吧。”

“保姆是对女人的称呼。”顾倾深深地看着他,目光如电,“更何况,我现在是通缉犯,说不定明天就被警察抓走了,怎么可能一直为你服务呢。除非,你能替我拿出不在场证明,让我恢复合法身份。”

宋淮愣了愣,歪头看了他半晌,看得顾倾心中都有些打鼓了,才缓缓道:“你不喜欢做保姆,却又要留在这里服侍我,难道是要跟我签订主仆契约吗?”

什么?主仆契约?那是什么鬼东西?更何况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留在这里服侍他了?

宋淮毫不在意顾倾目瞪口呆的表情,斟酌了片刻,又继续问道:“除了这个蛋糕,你还会做其他甜点吗?”

“当然。”顾倾抛开那乱七八糟的问题,振作起精神道,“我当兵刚回来那会找不到工作,曾经在表叔公儿子的糕点铺里帮过忙,无论是普通家常的甜点,高级烘培,还是果盘饮料,都没问题。”

宋淮看着他的双眼立马炯炯有神,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皮卡皮卡冒出来的各色点心,但最终他还是没被口腹之欲冲昏头脑,谨慎道:“那你今天下午再做一个不一样的点心,如果满意了,我就跟你签订……一年的主仆契约。”

“那么我的不在场证明呢?”顾倾气得一把抓住他手腕低吼道,“你知道我早上去买原料和烘培器具做了多少伪装,又是怎样的提心吊胆,这样下去,也许下一秒我就会被警察抓进牢里,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宋淮被他吼得耳朵生疼,却完全没有半分惧怕或愤怒,只是认真平静地回答:“一旦签订主仆契约,你就是属于我的,你要照顾我,服侍我,听我的话。同样的,我自然也会保护你,庇佑你,全心全意信赖你。”

顾倾一愣,缓缓松开了手,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面觉得眼前的少年是个神经病,讲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一面却又忍不住为他的话震撼,从心底深处涌出一股奇异的渴望。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愿意全心全意信赖他,哪怕他被全世界冤枉,也不背弃。那么就算成为服侍他的仆人又如何。

替人打工、对人低头哈腰,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服侍,甚至还换不来半分情谊。

顾倾狠狠晃了晃脑袋,晃去自己脑中疯魔的思想,却听宋淮突然叹息道:“好吧……其实我也觉得主仆契约不好,多你一个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累赘,太麻烦了。”

说完,依旧赤着脚,自顾自走上楼去。

顾倾被晾在原地,想起刚刚少年那万分嫌弃的语气,牙齿磨得咔咔作响,又觉得被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颓然坐在沙发上,顾倾打开了前方的壁挂55寸大液晶电视,电视中正播放着近来流行的苦情剧。

男主角发现前女友劈腿,跑去质问他,却反被前女友嫌弃没房没事业,不能给她安全感。

顾倾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一根烟点上,看着袅袅的烟雾,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

这一场噩梦,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啦,正是从交往了三年的女友白倩倩突然向自己提出分手的那一天开始。

顾倾和女友白倩倩是相亲认识的,两人不温不火的交往了三年,就在顾倾付了房子首付,考虑着是否该向她求婚时,白倩倩却忽然提出分手,并告诉他,自己早已和别的男人交往很久了。

顾倾自认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可是当昔日温婉可人的女友明明劈腿在先,却还能理直气壮指着他鼻子骂他窝囊,不知进取,不关心她时,依旧还是忍不住发了火。

满杯的红酒倒在白倩倩脸上,红色的液体沾染了她雪白的连衣裙,让她高声尖叫,也引来整个餐厅人的侧目。

顾倾难堪地离开,发誓再也不会和白倩倩有纠葛。

可是第几天后,他却还是再次见到了白倩倩,只是这一次他见到的,却是白倩倩的尸体。

死去的白倩倩睁着乌溜溜地眼睛,满脸惊恐的望着前方,身上穿着她平日最喜欢的白色棉布连衣裙,一把水果刀直直插在她胸口。

而白倩倩躺尸的地方,正是他停在公司地下车库中的汽车后座上。

如果不是那几天公司车库的监控正好坏了;如果不是自己从湖边回来心血来潮想要去车里拿个文件;如果自己那天晚上走的是正门电梯,而不是行车通道;如果在发现白倩倩的尸体时,自己能再谨慎一点,冷静一点……那么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看到尸体过于震惊的顾倾,来不及离开或报警,就被下夜班回家的同事撞个正着。很快,有人尖叫着拨打了110,顾倾也被作为嫌疑人扭送警察局。

警察在凶器上没有发现顾倾的指纹,一时无法定罪。被扣留四十八小时后,秦瑞带着钱把他保释出去。

秦瑞是顾倾当兵时期认识的战友兼兄弟,退役后知道他过得落魄,就把他介绍到了如今的这家锦荣风投公司。尽管在金融风投这块是零基础,顾倾还是凭着他的天赋和努力,一步步在投资领域站稳了脚跟。

如今,他能有房有车,生活舒适,最要感谢的就是秦瑞对他的提携和照顾。

而在他出事后,还愿意对他施以援手,甚至在第二起命案发生后,冒着被牵连地风险,放他逃亡的也只有秦瑞。

是的,在顾倾取保候审的期间,第二起命案发生了。

2月15日情人节,在白倩倩死后第六天,白倩倩一家三口,包括她的爸爸妈妈和弟弟,被人残忍地杀害在屋里,歹徒甚至丧心病狂地放火把她家烧了个一干二净。

而那一天,有人亲眼看到顾倾出现在命案附近,甚至连路边的监控录像都拍到了他路过的背影。再加上前一起案件的嫌疑,和充足的杀人动机,顾倾百口莫辩。

就在警察上门抓人前,秦瑞先一步找到他,塞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顾倾知道,警察已经思维定势地认定他是杀人凶手,所有明面上的证据又都指向他,如果这一次被抓,他有九成的可能会被一审定罪,并且永无翻身之日。

顾倾不甘心,明明他才是受害者,明明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为什么却要承受牢狱之灾。他的骨子里有着深深的倔强,可以苦,可以痛,但绝不会妥协。

多年枪林弹雨中拼杀的日子告诉他,他只相信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命运。所以,明知道逃亡这条路漫布绝望的荆棘,他却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成为通缉犯。

顾倾长长吐出一口烟,目光掠过楼梯投向高处。

宋淮,这个别墅的主人身上似乎有着让人震惊的秘密,和捉摸不透的性格。

自己究竟有没有办法让他交出监控录像,根本就是个未知数。

顾倾不是没想过动粗,可是一想起少年层出不穷的诡异发明,和电流穿透身体时的恐怖感觉,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沉默思索了良久,顾倾终于掐灭烟头,从一旁的超市购物塑料袋中翻出一部诺基亚砖头机和一张临时SIM卡。

“嘟——嘟——嘟——”绵长而单调的拨号音响在耳畔。

电话响了大约五六声,顾倾听到啪一声响,紧接着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顾倾甚至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秦瑞,是我。”

“我很好,现在长话短说,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些东西。”

“2月9号晚上6:30到8:30之间,湖滨路和临湖路交界路段,你去帮我查查那一片区域有没有监控。”

“那里或许会拍到我第一起命案发生时的不在场证明。拜托了,秦瑞。”

傍晚时分,宋淮捧着一个厚重的银灰色笔记本电脑走下楼,再度看到在客厅和厨房间穿梭忙碌的顾倾,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来。

顾倾脱掉手套,从厨房走出来问道:“我做了简单的晚餐,要一起吃吗?”

宋淮动了动鼻子,厨房里散发出土豆、牛肉、鸡蛋等食物的芳香,他皱了皱眉,看着顾倾的目光很是不满:“为什么都是咸的?你不是说晚上给我做不一样的点心吗?”

顾倾满脸无奈,此时此刻看着他就像面对一个骄傲、任性、无理取闹的孩子:“你总不能一天三顿都吃甜点吧,这样身体的营养会跟不上。你以前都是怎么过日子的?每顿饭都只吃甜食吗?”

宋淮眨了眨眼,回忆道:“以前的保姆,每次都把饭菜端到我的实验室中,那时我很忙,不记得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了。”

少年说话的时候一脸茫然,语气却又说不出的理所当然。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眸透彻干净,几乎看不到半分杂质。一直赤着的双脚盘在沙发上,肌肤细腻如瓷,却又透着不健康的青白。

这是一个脑中只有实验和技术,而遗忘一切疼痛、饥饿和孤独的少年。他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寒冷着,疼痛着……孤独着。

顾倾有些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是无奈、头痛,又好像是怜惜、感同身受。

他缓缓开口道:“宋淮,如果你不吃饭,那么饭后甜点也就没有了。”

说完,顾倾不等宋淮反应,就返回厨房中把菜端出来。

四菜一汤,颜色清亮,芳香扑鼻,虽然只是最简单的菜色,却让人只是看着就食指大动。

让顾倾意外地是,这一次宋淮没有辩驳什么,乖乖坐在饭桌前,一边敲着随身的笔记本电脑,一边扒饭。

“一边吃饭一边动脑子不易消化。”

顾倾想要拿走他的笔记本,却被宋淮一把躲过,并且还有些生气道:“你这人怎么那么爱出尔反尔,明明是你让我……”

宋淮话刚说到一半,顾倾的脸色却陡然一变,身体猛地站起来,目光凶狠地瞪视着宋淮,凶悍、愤怒、失望、痛苦的表情在脸上一一闪烁。

宋淮一边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好奇打量着顾倾的变化。屋外隐隐地似乎传来脚步声。

“是你报的警?!”顾倾哑着声,一字一顿问。

话音刚落,门砰得一声被推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鱼贯而入,将脸色惨白、目光凶戾的顾倾团团围住。

宋淮被眼前的变故吓了一跳,舀了一勺汤辅助吞咽下难吃地米饭,才探头打量这群突然闯入他家的执法人员。

“顾倾,你已经被捕了!乖乖放下武器,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紧接着,中间的警察让开空位,一个年约三十来岁,戴着眼镜,长相清秀的男子走进客厅,朝着顾倾厉声道。

顾倾深呼吸强压下心头的暴戾与怒气,转过身面对那警察,冷冷道:“傅警官真是本事,居然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领头的这位青年穿着警服,肩膀上二杠二星,那代表的是二级警督。

傅清平,计算机专业博士生毕业,考公务员进入警队系统,今年只有三十岁,是昆山市公安分局重点培养的精英。

顾倾第一次被抓,主审就是此人,在所有人都认定顾倾是犯人时,也唯有傅清平坚持疑罪从无的观点,要求重新调查取证。

傅清平露出冷然又自得的笑容,冷哼道:“顾倾,你还真以为自己能逃过我的追踪吗?从昨天早上接到线报知道你在溧阳市开始,我就二十四小时监控着秦瑞的手机,凭我的技术,只要确定了大致区域,哪怕你只通话一分钟,我也能第一时间追踪到你!”

“不可能——!”顾倾突然嘶吼道,“你绝不可能在秦瑞不知情的情况下监控他的手机!”

顾倾和秦瑞曾经都是特种兵,在服役期间,除了一身惊人的战斗力,更需要学习的还有侦查和反侦察的能力。他和秦瑞的手机都是经过特殊改装的,甚至随时随地都会防止别人对自己的监控和窃听,这几乎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

哪怕傅清平的计算机水平真的很高,也绝不可能在秦瑞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监控他的手机,除非……除非……

“这当然也多亏了秦瑞的配合。”傅清平推了推眼镜道,“顾倾,收手吧,我现在都后悔自己给了你机会取保候审,结果却多害了三条人命。同样的,秦瑞也只是不想你一而再,再而三错下去。”

顾倾怔怔站立在原地,有种彻骨的寒冷从他的脚底往上蔓延,直到冰冻他的心脏、他的五脏六腑。

这一刻,他甚至感觉不到愤怒,失望,连被生死兄弟背叛的痛楚都变得那么遥远,像阳光下的浮尘,飘飘荡荡消失不见。

顾倾微微勾起嘴角,冷峻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而宁静,所有的凶戾、桀骜都从他眼中、表情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五官俊朗,笑容温文,额角的伤痕若隐若现,却让包括傅清平在内的所有警察,无端端都打了个寒战。

顾倾伸手进口袋中掏了掏,傅清平心中一紧,举起枪大叫道:“不许动!”

下一刻,却见顾倾施施然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烟和打火机。

他点燃烟,深吸了一口,才望着漆黑的门外,淡淡道:“秦瑞,既然都来了,何必还要藏头露尾呢?这也许是我们兄弟最后一次见面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别墅中一片寂静,唯有饭桌上俊秀少年旁若无人喝汤,敲打键盘的声音在回响。

慢慢地,有个人影从玻璃门后显现出来,那是个穿着西装西裤,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的男子,三十岁上下,容貌普通,身上散发的肃杀气势却让人不敢小觑。

秦瑞从阴影中一路走到灯光下,看着烟雾袅袅后顾倾莫测的表情,叹息道:“老顾,我和你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说实话,你杀白倩倩的时候,我真不相信你是凶手。好吧,哪怕你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哥们你杀了我也觉得死不足惜。可是,你怎么能杀了白家全家,那可是三条人命啊,而且都是无辜的!我们一起从刀口舔血的日子活过来,好不容易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老顾你……唉,你还是自首吧!”

顾倾耐心地听他把话讲完,吸了口烟,忽然微笑道:“秦瑞,有些蛛丝马迹我也是在刚刚才想通的,白倩倩那个瞒着我交往了很久的男人,就是你吧?”

秦瑞满脸诧异和不可思议:“老顾,你在说什么啊?我现在是什么身份?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怎么可能会去跟你抢女人,更何况还是白倩倩那种货色!”

“呵呵……”顾倾掐灭烟,低低地笑了起来,“秦瑞,我刚入特种部队的时候,你是唯一关照我的老兵;我退役落魄的时候,你还是唯一拉拔我的人。今天,你又好好的给我上了一课。这份恩情,我肯定会铭记一辈子。”

秦瑞不说话,望着他的眼中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傅清平挥手道:“把顾倾带走!”

话音刚落,几个武警上前,前后左右围住顾倾给他戴上手铐,从头到尾,顾倾都一直云淡风轻地笑着,脸上再没有初见时的凶悍和暴躁。

傅清平皱了皱眉,压下心底的不安道:“好了,我们……”

“等一下。”突然,一道清润的声音打断傅清平的话,一旁的宋淮终于敲下最后一个按键,丢开汤匙,淡淡道,“我这边也好了。”

傅清平一愣,暗道:什么东西也好了?

他从刚刚就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少年,可因为抓捕逃犯的严肃氛围,让他分不出心神去关注。此时此刻突然被叫住,不由便开始认真打量。

还没等傅清平惊艳少年的长相,却见他将手中的笔记本翻转过来,抬头盯着顾倾道:“喏,你要的监控视频。现在,我们两清了。”

偌大的客厅中一片静寂,只剩下电脑中发出来的嘈杂、凌乱声音。

傅清平怀疑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可只这一眼,却让他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画面有些凌乱,还轻微晃动着,但还是能清晰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手上提着蛋糕从一家店里走出来。傅清平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顾倾。

视频继续播放,顾倾一路走得漫无目的,搭乘了一辆公交车,中途还进过一家超市,买了几罐啤酒和一瓶劣质红酒。视屏拍摄时不经意间扫过超市收银台上方的电子时刻显示:2015年2月9日19:53。

傅清平脸色大变,劈手夺过手提按下快进键,视频的时长是整整三个多小时,拍摄的区域从玉山镇中心到二十几公里外的郊区,拍摄主体却一直是顾倾没有变过。

也就是说,2月9日晚上七点至九点,白倩倩的推断死亡时间里,顾倾一直在距离案发地点非常遥远的郊区,又怎么可能作案?

“这视频是哪来的?”傅清平肃声问道。这个视频如果不是伪造的,那肯定是跟拍的,而且以他的专业知识判断,这些画面是真实的可能性非常高。

宋淮打了个哈欠,看了顾倾一眼,对方正目光深深地凝视着他,却完全没有要拿出点心的意思,他不由有些意兴阑珊地垂下头,不太乐意说话。

傅清平把目光投向顾倾,神色充满了焦急和兴奋。

顾倾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这是宋淮发明的流动监控电子蜂所拍摄到的录像。原本已经被清除,刚刚才恢复数据成功。”

“什……什么蜂?”傅清平掏了掏耳朵,有些不可置信道,“我和电子系的牛人们合作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你确定他一个屁大的孩子能发明出来?!”

傅清平话音刚落,宋淮就冷笑着夺过笔记本,啪啪按了两下。

少年生气的时候肤白如脂,却双颊晕红,显得说不出的秀美。傅清平有些尴尬地低咳了一声道:“小弟弟,电脑对多了有辐射,你小小年纪还是主修文化课,打好基础比较……”

“小弟弟,电脑对多了有辐射,你小小年纪……”

几乎是同一时刻地,电脑中发出近乎一模一样的傅清平的声音,宋淮把电脑推到他面前,冷冷道:“你确定你有资格跟我谈基础?”

傅清平满脸惊骇地看着电脑中自己的影像,侧面、背面、正面,简直三百六十度角的蠢样拍的一清二楚。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定睛四处看去,这下果然发现了有几个小小的,几乎只有苍蝇大小的东西,正停在离他不远处的半空中。

傅清平一把抓过其中一个,摆在掌心,一眼看去几乎以为是个黑白相间的昆虫,可事实上却是个精密复杂到让他头晕眼花的电子器械。

“我的天哪——!”傅清平拧了拧自己的脸,痛得“哎哟”痛呼出声,随即大叫一声扑到宋淮面前,兴奋道,“这……这是用什么原理做成的?你确定这么小的东西里能装摄像头,它是怎么跟电脑实时接驳的?”

宋淮一把推开唧唧歪歪吵个不停的傅清平,捂着耳朵冲顾倾生气道:“既不给我做点心,又不肯做我仆人,还把这么吵的人招来我家里,早知道你这么麻烦,就不吃你做的蛋糕了!”

顾倾怔怔看着他,眼神从幽冷深邃,逐渐变为温柔如水,他的双唇动了动,想要说话。却被刚刚还处于抽风状态的傅清平一下打断:“等等!你以前认识顾倾,否则为什么要单单一路跟踪拍摄他。”

宋淮嫌弃地扭过头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话。

顾倾轻轻叹息一声,竟突然低低笑道:“我想,他应该是看上了我手中的蛋糕。”

傅清平的嘴角抽了抽,听顾倾又补充了一句:“当天晚上,他除了跟拍我,还在玉山镇其它区域放过几个电子蜂。”

傅清平神色一动,强压下心头的急迫,硬挤出自认为最慈祥和蔼的笑容,蹲到宋淮面前,柔声道:“小……宋先生,你那天晚上除了跟拍这家伙,还有没有拍摄到其他地方呢?我们警察想要征用一下你手上的视频。”

宋淮双手抱胸,冷眼看着他和顾倾道:“拍到了又怎么样?我半个月前删除的视频数据,已经经过多次写入和覆盖,你能自己恢复吗?”

“什……什么?半个月前删除的数据?!”傅清平震惊道,“这怎么可能恢复?”

话音刚落,傅清平看了看定格的视频画面,想起刚刚顾倾说的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宋先生,你……你可不可以……”

宋淮漠然打断他的话,颇有些生气道:“不可以!你知道恢复已删除数据这种繁琐又无聊的事,我有多久没做了吗?以前连我助理的助理都不屑做。今天的这个视频,只是等价交换,而且,没有下一次。”

“我也可以为你提供甜点啊!”傅清平急道,“只要你是帮我们恢复数据。无论是黑森林蛋糕、芝士奶酪还是草莓蛋卷,只要你想的我都可以买给你。”

宋淮毫不犹豫摇头道:“我拒绝。”

“为什么?!”

一旁的小警员有些看不下去了,拉过傅清平低声道:“队长,群众配合警察执法是天经地义的,你何必……”

“你懂什么啊?!”傅清平怒道,“这是普通群众吗?你想想如果我们能购买到他手中的电子蜂用于侦查中,那该少死多少兄弟啊!更别提他手上肯定还有其他技术。别跟我说什么强买强卖,天才都是恃才傲物的,到时或许人家宁可毁了发明,也不跟我们合作……”

小警员眼中亮晶晶地,愧疚地敬了个礼道:“队长,我错了。”

“私人不得在公共场所安装监控摄像,你确定这些视频能作为证据吗?”秦瑞的声音突兀响起,让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秦瑞幽幽一笑:“非法获取的视频,哪怕拍摄的是真实内容,也无法作为呈堂证供,我说得不错吧,傅警官?”

傅清平微微眯起眼,深深看了他半晌才道:“秦瑞先生对法律真是熟悉。确实,这个视频并不能作为证明顾倾无罪的证据,可是……”

傅清平顿了顿,看了看始终神色平静的顾倾,才道:“可是,我刚刚在视频中看到顾倾经过一个养老院门口,那里距离锦荣风投公司至少有十几公里,时间大约是晚上八点三十五,养老院门外一般都会有摄像头常年监控,我想这个总能作为证据了吧。没有了第一桩命案的嫌疑,顾倾就没有了第二桩命案的动机,控诉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秦瑞怔了怔,点头道:“确实!这样顾倾能洗脱嫌疑,我也就放心了。”

傅清平似笑非笑道:“同样的,我想要宋先生手上其它监控视频,也是想要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出入地下停车库的蛛丝马迹。虽然不能作为证据,但至少能为我们指明破案的方向,不是吗?”

秦瑞的脸色陡然一变,但也只是转眼的瞬息,就已经恢复如常,只是他看向宋淮的目光,却变得无比幽深。

就在傅清平要撇下秦瑞,再度去骚扰宋淮时,顾倾却突然走前几步,单膝弯曲,半蹲在宋淮面前,缓缓道:“我同意和你签订主仆契约,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宋淮皱眉,有些嫌弃,又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顾倾把拷着手铐的双手搁在膝盖上,轻声道:“宋淮,这世间会做甜点的人千千万,比我做得好的人也很多,你会想要跟他们签订主仆契约吗?任何会做甜点的人都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宋淮理所当然道,“主仆契约一旦签订就不能反悔,而且哪怕结束后也必须再等一年才能再次签订,怎么能随便谁都可以?”

“那么,为什么是我?”

宋淮皱了皱眉头,歪着头露出有些迷惑的表情,颇有点语无伦次道:“因为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很温暖,蛋糕处理得很用心,书也都分类摆放在一起……我好像,已经快忘记这种感觉了。明明很难吃的菜,你做得,吃起来也不错……而且,你身上没有讨厌的味道。”

“这样就够了。”顾倾低声地,温柔地道,“我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主仆契约的时间,延长到三年,或者五年,甚至更长也没有关系。等我从警察局回来,希望你还愿意收留我。”

深夜,本就空旷寂静的宋家别墅中更显得犹如鬼屋般阴森寂寥。

宋淮如平日一般,一做起实验来就不分昼夜,无视作息,实在累到极限了,就往冰凉的地板上一躺,稍作休息。

在宋淮进入深沉睡眠后大约一个小时,他身后的窗户突然发出咔咔的声响,紧接着没有关严实的玻璃窗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爬入屋内。

无星无月的夜晚显得格外幽暗,只有远处偶尔划过的大灯灯光能倏忽映照出那是个高大的男子身影。

黑影缓慢而谨慎地挪到昏睡的宋淮身边,举起带着手套的手,目光深深凝视着睡梦中的少年,缓缓掐住了他白皙的脖颈。

五指微动,男子刚想要用力扭断那脆弱的颈项,却突然感觉有一股奇异的如电流般的酥麻感,即便是隔着塑胶手套也迅速蔓延到他全身,让他身体如筛糠般无法自制地抽搐。

“砰——”黑影一个倒仰,重重撞在墙上,震得没有关严的窗户一阵乒呤乓啷抖动。

“啪”,房间的灯突然大亮,紧接着十数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从四面八方鱼贯而入。

为首的傅清平看到靠在窗口脸色惨白的秦瑞,厉喝道:“果然是你,秦瑞,我就猜你会趁着我们离开,回来杀宋淮灭口!”

秦瑞紧咬牙关,浑身颤抖,满脸怨毒地看着地板上睡着的少年,死死压抑,才能不让痛苦的呻吟从口中溢出。

沉睡在地板上的宋淮此时才缓缓睁开眼来,目光清明,看起来毫无迷蒙睡意。

他不冷不热地看着眼中满含惊惧和怨恨的秦瑞,淡淡道:“我本来对你是不是凶手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你好象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果然,未知的恐惧和不确定性容易让人失去理性吗?”

傅清平等人走近秦瑞,看他脸色青白,但却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不由得心中惊疑。

“秦瑞,你还有什么话说?”傅清平看着缓慢停止喘息的秦瑞,冷冷道,“你才是杀死白倩倩和白家全家的凶手吧?居然还嫁祸给自己的兄弟,你还有没有人性?”

“你……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我是凶手?”秦瑞哑声道,“我只是好奇这屋子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你们可以告我擅闯民宅,但凭什么说我是杀白倩倩的凶手。”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傅清平冷笑道,“刚刚我已经查到,你和白倩倩早已经偷偷交往了半年多……”

“正因为我们已经交往了半年多,她又和顾倾分手了,我有什么理由杀她?”秦瑞冷笑道,“傅警官不是最主张疑罪从无的专业执法人员吗?一没充足动机,二没人证物证,我跟你们回去顶多也就是协助调查……对于私闯民宅,我也觉得很抱歉呢?或许再加上拘留十五天刑期和罚款?这点,我倒是甘愿接受审判。”

傅清平被他一席话说得气愤难平,一时间却又真的找不出证据,不由脸色暗沉。

“傅警官,能不能让我问他几句话?”一道清朗、醇厚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处响起。

一身黑色长风衣的顾倾缓缓走到秦瑞面前,仿佛漫不经心般道:“秦瑞,我从逃亡的那天起就在琢磨这个案子。有件事,一直觉得很好奇。凶手杀了白倩倩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白家全家呢,甚至还一把火把白家烧得一干二净。如果只是为了嫁祸我,那么这个局未免也太凶险和得不偿失了。除非,白倩倩手上掌握着凶手什么见不得人的证据,凶手杀了白倩倩,却没能从她身上找到证据,转而又怀疑到了白家的其他人。你说,是吗?”

秦瑞的瞳孔陡然一阵收缩,目光阴冷地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良久才幽幽道:“老顾你向来心思缜密,你说是,那自然就是了。不过可惜,就算有证据,现在也已经毁了。”

顾倾浅浅一笑,目光瞥过一旁的宋淮,道:“后来,我又想过,那么凶手想要从白家拿走的证据,会藏在哪呢?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想通,直到,刚刚傅警官给我看证物照时,我看到残破变形的笔记本电脑。虽然白家所有的东西经过火灾都变成了一堆破烂,可这个笔记本损坏的程度,未免也太严重了……就好像,有人在火烧前,就人为狠狠摔烂踩踏过一般。”

说完,顾倾不去看秦瑞陡然变色的脸,转而蹲在宋淮面前,凝视着他白皙如玉的脸道:“如果是让你修复已经损毁的笔记本硬盘,会让你觉得麻烦吗?”

宋淮侧头想了想道:“这与恢复半个月前数据的工作量根本不能比,如果损坏的不是很严重,大概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够了。”

顾倾勾起嘴角,朝他笑了笑,双唇微动,一声谢谢却被压下。他转头望向傅清平道:“傅警官,我知道你希望借用宋淮的能力来破案,但我想警局怎么也要付一点报酬吧?”

“什……什么?!”傅清平目瞪口呆道,“这案子,你才是嫌疑人,我们可都是在帮你洗刷冤屈啊!”

顾倾露出优雅得体的微笑:“当然,所以,你们的报酬是付给宋淮,而不是我的,不是吗?更何况,你们以后难道不想与宋淮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

傅清平看看宋淮,又看看顾倾,气急败坏道:“顾倾,人家宋淮自己都没开口,你凭什么越俎代庖跟我们谈合作?”

“就凭……从今以后至少三年内,我是他的仆人。”顾倾缓慢地,一字一句道。

喂喂!当仆人是这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吗?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主人奴仆这种东西?你们不要在这里给我讲天方夜谭啊!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傅清平咬牙切齿道,“现在,你们,给我把顾倾和秦瑞这两个混蛋,统统带回警察局!”

等顾倾再回到宋宅,已经是许多天以后,原本整洁的别墅一楼,再度变得比狗窝还要凌乱。

顾倾却丝毫不觉得嫌弃,看着这熟悉的,恍如隔世般的客厅,他却觉得有种异样的温暖和舒畅在胸口弥漫。

就在前几天,秦瑞在铁一般的证据前终于承认罪行。

他杀白倩倩,是因为白倩倩无意中拿走了他存储与黑帮非法交易账册的U盘,并以此威胁秦瑞和她结婚。

秦瑞假作答应,杀了白倩倩,拿走U盘后,却发现U盘曾被人拷贝过。U盘只在白倩倩手上呆了很短的时间,能拷贝的最有可能是她自己家里的电脑,秦瑞担心白家其他人看到过,所幸一不做二不休,杀掉白家全家,并嫁祸给本就已经是杀人犯的顾倾。

顾倾也是后来才想通,秦瑞把事情做得这么绝,除了想要灭口,更是为了不着痕迹地除掉自己。甚至他原本与白倩倩交往,也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逼走顾倾。

对于早已走上歪路的秦瑞来说,与他同是特种兵出身的顾倾,对他有着莫大的威胁,就如烫手山芋般,早已不得不除。

这场漫长的噩梦终于结束,可是,一切却再也回不去。

无论是战友的背叛,亲人谋算他财产的嘴脸,还是同事的疏离排挤,都让他对原本的生活寒了心,并且无比厌倦与他们虚以委蛇。

所以,配合警察处理完案子,辞职,卖掉房子,顾倾义无反顾地回到这栋别墅。

这里,早在十几天前于他还只是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子,可是从今以后他却要住在这里,而且竟隐隐地对今后三年的生活充满期盼。

宋淮的心思从来没办法用常理推断,他看到迟迟没有音讯,又突然出现的顾倾,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喜,只是开门见山地问:“你真的要和我签订主仆契约?”

顾倾道:“我以为我那天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宋淮皱了皱眉:“这个契约和你想象中的口头约定并不一样。一旦契约订立,仆人须听从主人不伤及自身安危的一切命令。而且,仆人必须无条件保护主人,不能离开主人身边超过七天。否则,仆人就会遭到反噬,也允许被主人随意惩处。”

“那么,主人可以抛弃仆人吗?”

“唔,这是主仆契约对主人唯一的约束,在契约结束前,不能主动抛弃仆人。”

“那么,我愿意。”顾倾缓缓地,微笑着说。

无论是为了报恩也好,想要冷漠暴躁的心寻回宁静也好,顾倾只知道,自己对这个奇异的主仆身份并不排斥,并且还隐隐有些兴奋。

宋淮思索了片刻,上楼翻箱倒柜了好久,才捧着一个小小的黑匣子走下来。

饶是顾倾对宋淮的神秘和与众不同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东西,能对人产生如此大的约束。

宋淮放下黑匣子后,盯着它看了许久,眼中竟露出复杂的神色,声音也变得暗哑低沉,透着淡淡的疲惫:“我醒来后,身边什么也没有,连身体都和原来不一样了,唯一完好无损带过来的却只有这个,真是讽刺。”

顾倾怔怔看着宋淮难得一见的哀伤痛楚神情,许多话卡在喉咙口想问,却终究沉默不语。

他凑过去看那个黑匣子,匣子的材质很奇怪,摸上去冰冰凉,重量却很轻,非铁非钢,表面上雕满了繁复的如图腾般的花纹。在匣子最上方有个旋转开关,周围一圈标记着0,1,3,6,10,20,100,∞。在旋钮一测还刻着一行英文字,但字体却并不正规,颜色与其他雕刻稍有不同,看上去像是手刻的。

If you never leave me, I will be with you till death does us apart.

顾倾的心头微微一悸,抬头看着少年白皙秀美的脸庞,澄澈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原本还有些纷乱的心情,竟突然变得如云朵般柔软宁和。

宋淮目光望着那黑匣子,语调淡淡道:“这个东西叫做Black Oath,是用一种特殊的铁电晶体做成的,里面存储着连我也无法破解的能量规则。签订主仆契约的人,选择期限,滴入血液,契约信物就会生成,一旦戴上,契约自动成立。”

说着,宋淮把旋钮转到3,又面色不变地拿过一把小刀在左手手腕边缘轻轻割了一刀,把几滴血滴在黑匣子上。

顾倾如法炮制,血液滴落后,预期中炫丽斑斓的光彩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响动,黑匣子只是内部“咔咔”发出几声机簧声,侧边就很快露出一个小孔,两个银色的饰物被匣子吐了出来。

顾倾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两枚银色耳钉,样子非常古朴小巧,但上面却依旧雕刻着繁复到让人眼花的图腾花纹。

宋淮一见那两枚耳钉,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以前明明都是戒指、项链的……”

顾倾笑笑,毫不犹豫地拿起耳钉,直接用尖端穿过自己从没穿过耳洞的左耳耳垂,期间连脸色也没有变过分毫。

“我不要戴。”宋淮嫌弃地推开耳钉,他原本对任何疼痛都迟钝粗神经,可却偏偏双耳极其敏感,一旦受到什么伤害脑子里就会跟着嗡嗡作响,会影响地他一整天都无法做实验。万一再有个发炎什么的,宋淮简直不敢想下去,“算了,我们的契约取消!”

顾倾的瞳孔微微一阵收缩,眼眸变得幽深而寒凉,但也只是一瞬,他拿过耳钉,走到宋淮身后,不顾他的抗拒,捏住他左耳的耳垂,缓缓揉搓着。

“少爷,你很缺钱是吗?”

宋淮被这一声“少爷”叫得有些发愣,一时间连挣扎都忘记了,但却还是条件反射般抱怨道:“蒋越每次给经费都拖拖拉拉,还说我败家,明明我一直都很节省……”

“以后,我来帮你赚钱。”顾倾将宋淮的耳垂揉捏的很软很热,一边柔声道,“无论是经费,甜点,还是家务,你都不需要担心,我会把你照顾得很好。作为交换,少爷你必须牢记你对我的承诺,全心全意信赖我,我若不离,你就不弃。”

宋淮怔了怔,觉得顾倾怎么突然说话变得那么莫名其妙,想要开口反驳,却突然觉得耳垂处一阵刺痛,痛得他整个人都痉挛了一下,紧接着两人耳边都响起了机械化的男声。

“主仆契约正式成立,契约主体:联邦登记合法公民宋淮思,契约依附体:未登记成年男性,期限三年,于10秒后开始生效,此后契约信物不可脱落。10, 9, 8……”

一个月后,天气清朗,阳光温暖。

此时此刻,原本杂草丛生的荒芜院子早已被平整的草皮,光滑的水泥地,整齐的灌木丛和绿树鲜花所代替。

顾倾在院子里铺开两张并排的长桌,左侧一张白底蓝碎花的桌布上,摆满了零七碎八的机械零件,宋淮正神色专注地组装焊接着。

另一张桌上铺的则是红黄相间条纹的桌布,上面摆着几道色泽诱人的甜点和水果拼盘。

顾倾摆好最后一份水果拼盘,瞅准宋淮焊完一个零件的当口,取下他身上的机械手,把勺子递到他手中,柔声道:“先喝下午茶。”

说完,便单手将另一张厚重的实木桌连同桌上的零件统统拖离了几米远,又给宋淮泡了杯奶茶,摆在他面前。

宋淮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和前方,有些意犹未尽地啧了啧嘴,这才拿起勺子,享用他的下午茶点。

黑森林蛋糕入腹,浓郁的甜香带着微微苦涩在舌尖蔓延,宋淮用舌尖舔着唇,满意地眯起眼露出享受的表情。

顾倾站在一旁安静专注地看着他如孩童般不加掩饰的样子,笑意浮上嘴角。

他的目光瞥过不远处那一桌子被组装又拆卸的零件,轻声问道:“少爷最近在忙着做什么?”

宋淮立时仰起头,眼神晶晶亮地看着他,兴奋道:“是空间瞬移装置哦,虽然我预测现在就算成功也最多只能瞬移一米,等同鸡肋。可是,只要一想到我能在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用一种全新的规则来诠释它,我就忍不住血液沸腾。”

顾倾微笑地看着他,对那些惊世骇俗的奇怪言论仿佛听而不闻,目光温柔平和,全身上下都仿佛散发着朝阳般温暖的光辉。

谁能想到,仅仅一个月前,他还满心愤恨,逃亡在大街小巷之间,眼中除了凶戾,只有愤世嫉俗的冷漠。

顾倾吃得急,巧克力酱忽然粘到脸上,他瞄着离自己很远的餐巾,只得叫道:“顾倾,帮我擦一下……”

宋淮话音未落,顾倾已经倾身过去,用粗糙的指尖轻轻抹过他微凉的唇角,抹去那黑浓滑腻的巧克力酱,柔声道:“遵命,我的主人。”

猜你喜欢

清平
盖碗茶(上)
方清平搅局
桃李争妍见证最美的耕耘
汶川震后清平镇泥石流灾害演化特征
生死一幅画
生死一幅画
方清平“谋害”赵振铎
超越是努力之后的水滴石穿
徐清平 藏石欣赏
李琦、方清平——粗犷男人细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