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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重构人文主义

2015-05-30温晶晶

出版广角 2015年6期
关键词:萨义德人文学科中心主义

萨义德认为人文主义的一个重要使命在于“充分保持全面的世俗观点,而不是追随机会主义者和中立者,他们一边攻击外国的恶魔,一边又对本国的恶魔抛送媚眼”。

[作者简介]温晶晶,书评人,副教授。

谈人文主义,不得不谈当今的人文学科现状。人文学科(humanities)在欧洲又叫 “人文科学”(humansciences)。人文学科在当今“拜物欲”盛行的社会中正逐渐被“边缘化”,虽然我们从表面上看不出这种变化。大多数大学依然设有人文学科,文学院里仍旧还有人文学院,甚至一些大学的文学院中还有十多个科系,但其实这些表面风光的背后,是人文主义掩盖不了的日益凋零。

人文主义说起来是一个难以定义的概念,那么作为一个彻底的人文主义者,萨义德眼中的人文主义是什么呢?作为一个终其一生都在为人文主义辩护的文化理论家和批评家,萨义德又如何重构人文主义呢?想要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不能不拜读萨义德生前最后一本完整的书——《人文主义与民主批评》。这并非一部系统著作,它是一个合集,由四篇演讲《人文主义的范围》《变化中的人文主义研究和实践之基础》《返回语文学》《埃里克·奥尔巴赫〈模仿〉导论》以及以一篇论文《作家和知识分子公共角色》组成。

一、萨义德眼中的人文主义

在《人文主义与民主批评》的第一篇《人文主义的范围》中,萨义德明确指出,他集中探讨的是美国的人文主义。为什么探讨的是美国的人文主义?原因有二:第一,萨义德成年之后的近40年里,都是在美国生活和工作的;第二,美国对人文主义提出了特殊的、不同于其他任何国家所提出的挑战和要求。在美国,人文主义处于一种滥用的状态,这种滥用开始于二战后美国对世界局势的认识,开始于苏联的人造卫星发射之后,美国国防教育法第九条把语言研究转变成对国家利益的关注,开始于大学教师不负责任地对已经陈旧的人文主义观念不加批判地全盘接受等。因此,在萨义德眼中,传统的人文主义是“被滥用的”,而这种无休止的滥用,使它陷入了一种无可救药的困境中。

萨义德认为人文主义的一个重要使命在于“充分保持全面的世俗观点,而不是追随机会主义者和中立者,他们一边攻击外国的恶魔,一边又对本国的恶魔抛送媚眼”。最让萨义德感到激愤的是美国蛮不讲理的霸道和严重的民族、宗教偏见。也许不仅是在美国,民族主义、宗教激情、排外主义的偏执和自以为是同样存在于其他国家。美国对伊拉克的战争,被萨义德毫不客气地称为“集体强盗行为”,最让他痛心疾首的是,这个世界将一个民族的灾难作为一种“娱乐奇观和即时消费”。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人文主义是堕落了、丧失了的。

在萨义德眼中,传统人文主义是被滥用、堕落的,但是如果我们要给人文主义下一个定义,多少有些难度,因为就连萨义德也没能给人文主义下一个明确清晰的定义。在《人文主义与民主批评》一书中,甚至在萨义德其他的学术论著中,人文主义时刻都处在一种游离、不断变幻的状态。虽然人文主义无法定义,但却可以限定范围。萨义德认为,人文学科本来就是世俗性的,而非源自上帝或宗教,它是人类活动的产物,更是人类意志表达的结晶;人文主义也是开放的,是由多种声音和话语集结而成的学问,不是“一言堂”或一成不变的老古董。因此,萨义德给人文主义限定的范围是“作为一种进行中的实践而不是一种占有物”。这种说法明显受到阿尔杜塞对意识形态定义方式的启发和影响,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解释给人文主义这个看似已经陈腐的词汇注入了一种新鲜的活力。

传统人文主义教育一直处于一种被攻击的状态,而在重新思考和重新定义人文主义这一方面,一直走在当代理论家前列的非萨义德莫属。对于人文主义,萨义德是这样认为的:“有可能在人文主义的名义下,对人文主义保持批判性。我也相信,在以欧洲中心主义和帝国经验对人文主义的滥用中接受教育的人,能够塑造另一种人文主义,它是世界主义的,是以文本和语言为界的。”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萨义德所认同的是:人文主义的重构是可行的,而且重构是必然的。

二、如何重构人文主义

虽然有《人文主义的范围》这样的演讲,但是,《人文主义与民主批评》一书真正的主题不仅仅是人文主义,还有人文主义和批评实践。人文主义与批评,看似毫不相关,但这正是重构人文主义的方式。为何要批评,为何要批判,因为人文主义关注方向的偏离,因为人文主义的滥用,因为人文主义当中存在的欧洲中心主义、精英主义和本质主义观念,我们必须在批判的基础上,才能对人文主义进行重新思考以及重新建构。批判性思维,批判性思考,在《人文主义与民主批评》中无处不在。我们常常被事物表象迷惑,盲目地全凭直觉全盘接受或者全盘否定,但受维柯影响的萨义德提出“自我认识乃是由自我批评构成”。首先是对自己,同时也对自我以外的事物——“接受”与“反抗”。对于人文主义来说,也是一样的。要重构人文主义,我们必须“接受”它,从历史来源认识它,然后“反抗”它,最后重构它。那么,如何去理解接受人文主义,谁又最有资格反抗它,并且重构它呢?萨义德在《人文主义与民主批评》一书中给出了明确的答案——能够依赖的便是“在以欧洲中心主义和帝国经验对人文主义的滥用中接受教育的人”,也就是萨义德眼中的知识分子。

萨义德认为,美国人文主义大部分历史受到了欧洲中心主义的影响以及困扰,欧洲中心主义歪曲了历史编纂学,且拥有非常狭隘的普世主义,无法实现不存偏见的包容、真正的世界主义这样的多种可能性,因此,萨义德始终坚信可以在人文主义的名义下,对人文主义进行批判、反驳。

对于精英式人文主义,萨义德也提出质疑。萨义德指出,人文主义应该被美国公民理解成为民主的,对所有不同阶级和所有不同背景的人开放,并且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揭露、发现、自由批评和解放的过程,而不只是针对世袭的精英和贵族。萨义德认为,人文主义其实就是批评,是以其民主、世俗、开放的特征凝聚力量。人文主义的目的是什么呢?其实是为了让人类劳动的成果、人类的解放和启蒙,以及人类对过去和现在的误读都接受批评性的详细考察。虽然人文主义教育还存在宣扬绝对主义的思想,但是,人文主义应达成的目标是修正和推翻所有的误解,理解历史上的痛苦和成就,揭露、批评所有秘密的、羞耻的非正义行为,这就是人文主义教育的核心思想之一。

正如前面所说,结集而成的《人文主义与民主批评》一书中,每一部作品都在重构人文主义当中占有相当的地位,《作家和知识分子公共角色》也不外乎如此。作为“在以欧洲中心主义和帝国经验对人文主义的滥用中接受教育的人”,作家和知识分子是最了解传统人文主义的,他们无疑具备反抗批评传统人文主义的坚实基础。而萨义德作为一个在人文学科方面任教多年的学者和具有政治影响力的知识分子,他所关注的人文主义“对知识分子和大学教师们来说是一种有用的实践的人文主义;他们作为学者承担着什么样的责任,就要把这些原则跟他们作为公民生活于其中的世界联系起来”。在他看来,知识分子会对任何一个大家常见的事物或者观念刨根问底,但同时又会左顾右盼;知识分子会以观念对抗偏见,以一种批判的精神挽救已经陷入困境中的人文主义,并且对它进行精神上的重构。其实,在《人文主义与民主批评》一书中,萨义德就担任了这样一个知识分子的角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不断挑战权威和陈腐的教条。

萨义德对世俗的、民主的、开放的人文主义进行的呼吁,对人文主义与批评实践相结合的主张,在某种意义上其实是拓展了西方的人文主义,这也为全球人文主义的建构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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