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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斯·门罗小说《家具》中的女性书写

2015-05-30刘辉翟文静

北方文学·中旬 2015年8期
关键词:叙事视角家具

刘辉 翟文静

摘 要:加拿大女性作家艾丽斯·门罗是世界极具影响力的短篇小说家之一,于201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门罗的短篇小说作品通过描述女性的生活经历,探求女性角色在家庭、社会中的地位,揭示女性在日常中遭受的不公与压力,从而引起人们对于女性生存现状的关注。本文以门罗的《家具》为例,通过叙事视角和人物话语两方面反映门罗独特的女性书写特征,从而深入女性的内心世界,探究女性内心的渴求。

关键词:女性书写;《家具》;叙事视角;人物话语

一、引言

加拿大女性作家艾丽斯·门罗(Alice Munro)作为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是世界最优秀的短篇小说家之一。从1950年第一篇作品问世至今,门罗共创作发表了18部短篇小说集,133篇短篇小说以及一些诗歌和回忆录。她用质朴的语言和平实的叙述,从女性独特的视角关注那些脆弱、敏感而又充满智慧的女性角色,引发读者对于女性精神世界的思考和关注。艾丽斯·门罗在其创作生涯中多次获得奖项,她曾三次获得加拿大总督文学奖(1969,1979,1987),在1991年获得加拿大国会莫尔森奖,2009年获得布克国际文学奖。2013年,艾丽斯·门罗斩获诺贝尔文学奖并成为第13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女性作家。门罗的短篇小说《家具》于2001年被收录在《纽约客》这本杂志中,之后陆续被收录于《憎恨,友情,求爱,爱情,婚姻》(2001年),《美国最佳短片小说集》(2002年),《美国与加拿大杂志选集》(2002年),以及《加拿大最佳小说集》(2002年)。这部小说是一位中年女作家的回忆片段,门罗选用第一人称“我”—— 一个离过婚的中年女作家——的视角来回忆表姑阿弗里达一生的沉浮。

作为一名优秀的现代女性作家,艾丽斯·门罗的许多作品被现代众多评论家作为女性主义理论分析的重要文本。国外评论界对于门罗作品的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与之相比,国内学术界关于门罗作品的研究则较晚,起步于21世纪初。通过女性独特的视角观察女性平凡的日常生活,真实再现女性群体的生存现状,剖析女性敏感而又复杂的内心世界是国内外研究门罗作品的聚焦点。然而,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的学术界,极少有针对门罗的此篇小说《家具》进行女性主义理论主题的分析。基于上述研究发现,本文立足于女性主义理论,对门罗的小说《家具》中的叙事视角、人物话语进行女性书写特点进行探讨。

二、女性书写

女性文学的发展经历了模仿男性书写、思考自身生存状况、创新的书写自身经验三个阶段,形成了“独立的女性书写传统”(刘岩、马建军、张欣 35)。自文艺复兴时期起,无论是诗歌还是叙事都开始发出女性的声音,不再沉默于古希腊和中世纪文学作品中关于女性“无能的”、“身体始终存在缺陷的”论断,这一时期的作品所体现的女性思想为女性主义的发展奠定了基础;18至19世纪的女性作家将创作领域拓展到了除诗歌以外的小说,开始揭示两性不平等的关系;20世纪以来的女性作家“发现了女性书写的新大陆”,“在塑造时代新女性、表达女性自我意识等方面改写了女性书写的地图”(12-30)。在经历了批评阶段、发掘阶段之后,进入现代、后现代的女性书写研究涉及到权利、语言、空间、女性主体、两性关系等方面(傅琼,王丹,姚香泓 85)。

“女性书写”这一概念由杰出的法国理论家埃莱娜·西克苏(Helene Cixous)在20世纪70年代提出指出,其理论指向针对可以定义为“女性的”独特书写方式,并对其进行命名式描述和实践性倡导(刘岩 88)。西克苏的著作《美杜莎的笑声》被认为是女性书写的宣言书,这篇文章的法语原文发表在1975年LArc杂志上,次年便被译成英文发表于《符号:文化与社会中的女性》(Signs: Journal of Women in Culture and Society)杂志1976年第4期。在文章中,西克苏明确指出了女性书写及其作用:

女性必须书写自己:她必须书写女性,也必须引导女性书写。女性已经被粗暴地驱赶出了书写,就像被驱赶远离了身体一样——出于同样的原因,依据同样的法律,怀着同样的目的。女性一定要通过自己的活动把女性写进文本,写进世界与历史。(875)

西克苏的女性书写理论提倡重新发现女性身体,鼓励新的思考和生活方式,它从根本上认清了女性在父权文化中所处的被压抑、被消音的地位,批判了阳具逻辑中心主义的认知方式和再现方式,呼吁女性言说身体和欲望。这一理论为人类展现的不仅仅是一个女性独立思考、独立写作的理想,更重要的是引发人们清楚认识女性被压迫的现实,认识父权文化对女性身体和女性生活的压抑(刘岩96)。

艾丽斯·门罗的作品《家具》作为其典型之作,立足于女性视角,通过描述家庭环境、人物性格、故事情节等运用一些细腻的写作手法讲述“我”的表姑阿弗里达的一生。本论文以女性书写为理论依托,从叙事视角和人物话语两方面探究门罗笔下的女性角色的鲜明个性及其内心世界的彷徨和无奈,了解门罗创作的深意。

(一)女性叙述视角下的女性形象

在小说文本中,叙述故事的立场和角度就是所谓的叙述视角。申丹在《西方叙述学:经典与后经典》一书中对叙述视角的不同类型做了阐释,总体上分为内视角和外视角两大类别。其中,内视角分为四类,包括固定式人物有限视角,变换式人物有限视角,多重人物有限视角,第一人称叙述中的体验视角;外视角又分为五类,分别是全知视角,选择性全知视角,戏剧式或摄像式视角,第一人称主人公叙述中的回顾性视角,第一人称叙述中见证人的旁观视角(祖国颂 34)。小说中女性叙述视角是叙事学和女性主义相结合的产物,立足于女性的思维模式、感官模式对小说人物进行时空和意识形态方面的探究,从不同角度展示小说人物的个性,从而构成具有独特的女性观察视角的小说(邢哲希 12)。

艾丽斯·门罗的小说《家具》采用了两种叙述视角,分别是固定式人物有限视角和第一人称叙述主人公叙述中的回顾性视角。具体来说,作者通过第一人称叙述主人公叙述中的回顾性视角搭建文本的整体视角框架,在叙述整个故事发展过程中,小说结合固定式人物有限视角,通过真实再现“我”的生活场景,用有限的视角达到用真实说服读者的效果。

《家具》通过一个中年女作家“我”的视角,回忆自己孩提时与表姑阿弗里达的生活点滴。文中运用了大量的文字描写了“我”的表姑阿弗里达在年轻时前卫的生活方式、大胆且具个性的谈吐、时髦的穿着等等,用细腻的笔法刻画了一位经济独立、个性张扬却不受老一辈喜爱的女性形象。表姑阿弗里达大胆前卫的生活方式对“我”影响颇深。当“我”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时,阿弗里达就试图在“我”父母面前教“我”吸烟:

She always called her cigarettes ciggie-boos. When I was fifteen or sixteen she learned across the table and asked me, “How would you like a ciggie-boo, too?”…My father was shaking his head. He had started to roll his own.

I said thank you and let Alfrida light it and smoked for the first time in front of my parents. (Larry Dark 345)

十五、六岁的“我”虽然深知父母对女性吸烟的厌恶和不满,却毫无顾忌的接受了表姑关于吸烟的提议,小说通过第一人称叙述主人公叙述中的回顾性视角展现了父母对于我此种行为的反应:

My parents had been put in a corner by Alfrida–and also by me–but they had responded so gamely and gracefully that it was really as if all three of us–my mother and my father and myself–had been lifted to a new level of ease and aplomb. In that instant I could see them–particular my mother–as being capable of a kind of lightheartedness that was scarcely even on view. (345)

面对“我”吸烟的行为,父母的一反常态,没有“我”想象中应有的生气和暴怒,反而只有平静的接受。这也就解释了“我”敢于接受阿弗里达的提议,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她与父母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这种亲密的关系让她敢于在“我”父母面前做出他们原本无法接受的行为举止,同时也体现了阿弗里达在家庭中生活中、在“我”父母心中以及在“我”眼中的重要位置,这表明了阿弗里达同家庭的纽带十分牢固。

阿弗里达是一位生活在现代都市的知识女性——“Alfrida was always referred to as a career girl……It was said that she was a city person ”(345)。作为一位在城市拥有一份稳定工作的女性,阿弗里达无疑是新时期女性的代表,是“我”所崇拜的对象。在家庭聚会中,“我”通过回顾性视角再现了当时的情景,除了阿弗里达,其他的女性人物都忙于食物的准备、餐盘的清洁等工作,阿弗里达则跟男性一样在餐桌上高谈阔论,在“我”眼中,作为一名报社作家的她无论是外在打扮还是语言的表达都极具吸引力,对于“我”今后成为一名作家无疑产生很大影响。可不管外面的工作如何的光彩照人,她对故乡一直眷恋不忘,并在每年的夏天回乡下探亲,看望把她抚养长大的姨奶。透过“我”的视角,表姑阿弗里达是一位既独立又有浓重恋家情结的女性,在她身上既有传统女性对家庭生活的依恋和向往,又有新时期女性对于自由生活的追求精神。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长大并来到表姑所在的城市接受高等教育,而这段期间,表姑阿弗里达因为其同男友同居的行为不被家人接受而与家庭成员的关系逐渐疏远,“我”也因此很少与阿弗里达联系。“我”是一个接受传统家庭教育的女性,因父母的严格教育而形成了女性应该具备的道德观,认为女性应该是温顺的、洁身自好的。“我”一次次的拒绝阿弗里达的邀请,排斥与阿弗里达见面,甚至躲避她的行为体现了“我”不再是“无知的、追求新鲜事物的”女孩,而是一位拥有独立认知和道德是非观的女性。同家庭的其他成员一样,“我”对表姑的行为感到痛心甚至羞耻,因此不愿同她有过多的交往。

然而,无论“我”如何排斥,家庭的纽带仍将“我们”紧紧联系。在确定自己今后不会留在阿弗里达所在的城市之后,我最终决定拜访她。在参观阿弗里达的公寓时,“我”通过固定的、回顾性的视角重点再现了表姑家里的陈设。在阿弗里达家里,“我”看到了她父母结婚时留下的餐具,她父母过世时留给她的家具,就连她和我”父亲小时候一块上学带午餐的小蜜蜂桶她都一直保存着。这些物品让我想起了阿弗里达的过去,“Now it came to me——the part of Alfridas life that I had forgotten about”。在家庭成员对阿弗里达的行为进行苛刻批判的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已忘记她痛苦的过去。在从小缺失父母关爱的环境中长大,阿弗里达很难体会到来自家庭的温暖,这却也是她极为渴望得到的。她大胆的、为人所不能接受的行为虽然在她和家人之间产生了很大的隔阂,但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赢得家人的关注,在家庭生活中占得一席之地,体现了女性对家庭的眷恋、对独立人格的渴求,同时,她们对人生又充满了无奈。

门罗的叙事客观,笔调平和,使整篇小说极具真实感。小说通过“我”有限的视角,回顾性的详细罗列出“我”记忆中有关阿弗里达的点点滴滴,巧妙地勾画了一位独立又独孤的知识女性形象。在男权主导的家庭生活和社会环境中,女性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摆脱脆弱、敏感的天性,阿弗里达这一女性形象凸现了门罗对人性孤独问题的考量,也展现了独立女性精神磨难的痛苦。

(二)人物话语表达女性思想

人物话语在叙事作品中既指口头表达,又可以是思想展示。作者通过对“人物语言进行编辑或加工”,采用不同的人物话语表达方式,最终“控制叙述角度和距离,变换感情色彩及语气”(申丹、王丽亚 145)。

在《家具》这篇小说中,女性主人公阿弗里达的话语主要体现在读书时的“我”拜访她的公寓这一情节中。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我”对表姑阿弗里达的态度由最初的充满崇拜之情到逐渐的厌恶最后变成冷漠,表姑对于常人所尊崇的道德底线的挑战让“我”和“我”的家人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进而不愿同她有过多的交往。因此,阿弗里达与家人之间的亲情纽带变得极为脆弱。然而,在拜访表姑家的时候,“我”的内心因她的话语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当“我”发现阿弗里达的家里摆满了旧物时,她这样向“我”解释,“I know Ive got too much stuff here,”she said, “But its my parents stuff. Its family furnishings, and I couldnt let them go.” (Larry Dark 358) 阿弗里达连续使用“Its”来强调这些物品的重要价值,体现了这些东西不仅是摆设,更是她对于父母和家庭的念想。伴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阿弗里达由这些旧物联想到了她母亲的悲惨遭遇。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时,她的母亲在一场大火中被烧得体无完肤,在她母亲临终之前,所有的人都害怕她母亲的样子吓坏阿弗里达而阻止她们见最后一面。“They wouldnt let me in to see her, at the hospital, ……Well, I probably wouldnt have let me in either, if Id been in their shoes. Ive no idea what she looked like. Probably all bound up like a mummy.”(363)在阿弗里达的这段话语中,句子的主语自然地由“They”转换为“I”,悄无声息地拉近了说话人与听者之间的距离,阿弗里达通过完全控制话语的主动权让“我”更加真切的体会到她内心失去母亲的痛苦,从而让“我”开始反思自己对阿弗里达的态度。随后,阿弗里达在向我的陈述中不断重复了一句话,“She would want to see me.”(363-364) 这重复多达四次的话语中,阿弗里达对于母亲深厚的感情和未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的遗憾被体现的淋漓尽致,同时,她的话语也引起了“我”对阿弗里达的重新审视,使“我”又重新以家人的立场去理解她的行为。

女性角色阿弗里达的人物话语在整篇小说中虽未占据较长篇幅,却不失时地通过密集而又真切的表达将整个故事情节推向高潮,巧妙地揭示了阿弗里达由最初独立、自强的“新时代”女性逐渐被家庭所束缚的深层原因,同时,阿弗里达的话语能充分体现其内心真情实感,表明她从始至终都把对家庭的依赖和眷恋以常人无法察觉的方式表达出来,并最终通过话语这样直接的方式唤醒家人对自己的认识。

三、结语

女性书写在现代及当代的女性作品中都有较为深切的表达,而门罗作为书写女性的大师,其作品为推动这一趋势的继续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本文以《家具》这篇短篇小说为蓝本,分别从叙事视角和人物话语两个层面揭示了想要实现物质独立和精神独立的女性人物阿弗里达为寻求家庭生活和社会生活之间的平衡而饱受压抑和束缚,真实、客观地展示了家庭和男性与女性之间压制与反压制、忽视与渴望关注的对立关系,从而引发当代社会对女性生存现状及心理需求的关注,有利于女性健康地融入社会和家庭。

参考文献:

[1] Dark, Larry. Prize Stories, 2002: The O. Henry Awards Anchor Books, Doubleday, 2002.

[2]Keith Cohen, Paula Cohen, Sings:Journal of Women in Culture and Society,1976.

[3]傅琼,王丹,姚香泓.《逃离》与《列车》中的女性书写[J]. 外语教学,2014,35(3):84-87.

[4]刘岩.女性书写[J]. 外国文学,2012,(6):88-97.

[5]刘岩,马建军,张欣. 女性书写与书写女性:20 世纪英美女性文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2.

[6]申丹,王丽亚. 西方叙述学:经典与后经典[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7]祖国.论小说的叙述视角[J].漳州师范学院报,2003,(2):34-39.

[8]邢哲希.女性视角真的存在吗?[D]. 北京:中国学术期刊电子杂志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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