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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嫁家族》:当人生和解变成一场索然无味的喋喋不休

2015-05-21西伏娃

环球市场信息导报 2015年16期
关键词:符号化千金剧场

《恨嫁家族》:当人生和解变成一场索然无味的喋喋不休

Point

御用班底的演员,在非常林奕华戏剧工作室中,早已被规范过表演方式。在《恨嫁家族》中,他们全都统一在一种阴郁的喋喋不休中,不断用符号化的表演诠释着自己符号化过的角色。

去年11月错过《恨嫁家族》在戏剧奥林匹克上的内地首演,多少有些遗憾。所以这次演出早早约上做电影编剧的朋友同去观赏。林奕华编剧出身的背景,加之他之前作品带来的风格印象,我们大致预想到本剧应该会是一部文本话剧,充分做好了接受大面积密集台词的心理准备。

但接近三个小时的演出却着实令我们深陷进一场索然无味的、喋喋不休的歇斯底里中。

救人相聚,冤家聚面

从上世纪50年代电影《四千金》得到启发,《恨嫁家族》讲述了四个大家千金的故事:父亲与母亲在大学舞会上相识相爱。父亲出身豪门,家里人不同意父亲与母亲的婚姻,最后以父亲必须去国外读书为条件,应允了这门婚事。母亲成为豪门继后的工具,一连生了四位千金。父亲再也不愿等待迟迟不到的儿子,最终抛弃妻女,留下一笔钱和一座大宅。

母亲无法面对现实,渐渐疯癫。大姐一直怀有想做男儿身而不得的遗憾,发奋自强,成为大公司首席执行官;二妹轻浮任性,男女关系极其放荡,心底却憎恨不已;三妹恐惧现实世界,不愿意仿效其他三姐妹,逃避进书本中做“宅女”;四妹假装天真快乐,早早结婚,不断说谎给自己听,演戏给别人看。

“母亲和四千金、以及隐形的父亲”为叙事前史,舞台上建构的世界则来自于两条最终并轨到一起的故事线。一条线从现实层面上讲述,大姐宣布要结婚。婚礼前夜,姐妹亲朋都回到家中古堡,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突然风雨大作,导致了停电断水,山洪暴发。每个人都被困住在此地,旧人相逢,冤家聚面。另一条线从心理层面上探索,封闭空间中,每一个人物都做了自我陈述。人物在特定的人物关系中诉求、呼号,最终醒悟并道歉,接受和解。

“我从一场婚礼写起,从另外一个家庭的开端,去讲一个家庭的结束。所以最后呢,另外一个家庭开始了,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没有讲,但是女生说,好了,我要开始一个新的人生了。”黄咏诗谈到创作的时候,对剧本做了这样的解释。

从剧本结构和故事架构来看,《恨嫁家族》有一个不错的基调,并且尝试去进行一场开放式的探索。用三个小时去讲述其实不算啰唆,相较于赖声川8小时的《如梦之梦》,《恨嫁家族》已显得小巧精致,理应能够完成充足而有力的戏剧叙事。

然而,剧场里发生的,却是另一回事。

沉浸在语言创造的幻想中

三个小时的演出,十三位演员进行了几乎戏份均等的演出(大姐因多了一条贯串情节的功能,戏份稍重)。意识流一般的散点式呈现人物,让上下半场的分割不再具有迫不及待一探究竟的剧场效果。

有趣的是,“十三”这个数字和舞台上假定的“世界末日”,以及即将形成的婚姻在具体困境中的映射意义,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议题统一。这个议题是《恨嫁家族》的意义诉求,是结合了自我认知、家庭权利、社会规范、母亲影响、父亲地位的综合体,同时也是毁灭与残酷、面具与真相、爱与恨的情感大爆炸。

在某种程度上,林奕华的创作始终属于“小格局”的范畴。格局小并不表示意义小,宏大叙事也未必真的能为苦难与伟大代言。但是,观看过《恨嫁家族》的观众,可以轻易地捕捉到“自我”这两个字,也能够明确地看到无家不成恨的那个“恨”字;并且都明白,它借用女性和家庭的概念,解读自我与困境。而这些难以避免地直指向本剧的一个可怕缺陷:故事和人物都太苍白了。苍白而浅显,重复却无力。

每一个人物都进行了一场自述,使用同一种语言结构和情感模式。他们抱怨、申诉、渴望及需求,成为创作者制作出的十三个“分身”。无论背景及经历,他们都是同一个人。从管家到小偷,四千金和母亲,富人与穷人,女性、男性以及同性恋者,他们痛苦且难以与自己和解。

坦白地说,这种勇敢的揭露,呈现出了现代世俗社会人类的共同症结,但是它在剧场中呈现的方式太单调、太薄弱,流于表面并沉浸在语言创造的自以为是的幻象中,以至于用最不应该的缺点掩盖了所有意义上的高度。

演出基本由台湾员组成,另有两位香港演员。软糯的普通话,加上内地剧场中难能听到的平实发声方式,让剧场添了几分新鲜感和舒适惬意。然而,表演过于用力,近乎歇斯底里,完全湮没了本身具备的清亮调子。

御用班底的演员,在非常林奕华戏剧工作室中,早已被规范过表演方式。在《恨嫁家族》中,他们全都统一在一种阴郁的喋喋不休中,不断用符号化的表演诠释着自己符号化过的角色。

过于自恋的创作者

林奕华曾直言,自己并不喜欢“话剧”这样一个正统的概念,也不喜欢“第四堵墙”制造的幻觉。因此,演员扮演着已被消解过人物属性的人物,同时成为着剧中人、观望者、群众以及符号本身。他们同时成为一个个具体的隐喻,灵媒外婆隐喻着面具的揭露,女佣隐喻着身份的标签,四千金则统统隐喻着被过度男权中心化的四色女性。

事实上,不断重构与解构的当下剧场,观众们已经习惯了不再执着于故事和具体的人物,这对创作者而言反向成为了一个困境。如何行走在传统表达通道和日益革新的创作模式中,几乎成为了戏剧创作者构想作品的第一难题。《恨嫁家族》既没有大胆狂妄到扔掉一切旧式的框架,也没有稳妥服帖地进行着最通常的沟通,以至于它缺乏说服力并无法真正接近到人心。至少显得不那么迷人,并且难以动人。

《恨嫁家族》用了十三个分身,试图包罗万象叙说每一个人。然而直到剧终灯光亮起,它呈现给观众的也仅仅是零星的影子。尽管它明确地提及婚姻、家庭与女性,而身为女性的笔者却没有找到任何情感认同,更不用再扩大到“自我认知”——这个剧中不断有意无意提及的概念了。

它异乎寻常地站在了一个人类的至高点,希求去向每一个人沟通自我。然而说到底,无论是四千金,还是母亲与佣人,他们都是豪门中的某种牺牲品。她们是男性极权的产物,即使是以抵抗者的姿态出现,也不过是为了冲破单一属性的压迫而进行的奋斗。

从这个层面出发,它既不具备普世价值,也不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创作者将它拔高到任何一个人的自我认知上,显然是刻意回避甚至忘记了那些流浪汉、残障人士、失业者以及更多的普通人,既有些许上帝视角之嫌,又不得不说——过于自恋了。

(文/西伏娃,原载于《外滩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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