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能迟轩诗词选

2015-05-18施议对

诗潮 2015年12期

施议对

古韵新声·当代诗词2015年下半年特辑[主持人:李勇]

能迟轩诗词选

施议对

施议对,字能迟,号钱江词客,又号濠上词隐。原籍台湾彰化,出生于福建泉州。福建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杭州大学语言文学研究室研究生结业。现为澳门大学荣休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比较文学研究中心学术顾问、河南大学兼职教授、华侨大学兼职教授。曾师事夏承焘、吴世昌,专攻词学。有《词与音乐关系研究》《施议对词学论集》《人间词话译注》《能迟轩诗词集》(未刊)以及《当代词综》等多种著作行世。

喜读陈邦炎先生《说词百篇》

千秋慧业,二雅皇风。

非花非雾,既攻既同。

朝云春梦,来去匆匆。

灵犀一点,目送飞鸿。

《施氏香江》特刊出版

我宗施氏,吉地发祥。文明建造,源远流长。隋唐之后,世代以昌。由北而南,衍派传芳。追求异域,开拓他邦。维多利亚,七海启航。建基立业,北角春秧。五金纺织,新界观塘。爱拼能赢,笨鸟飞先。高楼万丈,一瓦一砖。俱进与时,勇敢承担。经济转型,于我何难。把握商机,品牌崇尚。脚根站稳,无风无浪。珠江三角,前店后厂。紧密关系,龙门跃上。赤诚合作,共创辉煌。推行二制,日月同光。社群服务,公益伸张。架桥铺路,爱国爱乡。立足香岛,天下大同。年年进步,花月东风。彩袖殷勤,玉钟捧献。临濮精神,吾辈劝勉。

题施永康《宁杰行歌集》

宁杰行歌,三百有多。游踪宦迹,即兴吟哦。八府古闽,九鲤梦寻。男耕女织,仁善古今。疆北疆南,云杉雪莲。一犁屯垦,倚剑戍边。有塔大雁,有寺法门。浮云缥缈,膜拜频频。十六帝都,三千霸业。汉瓦秦砖,西部四月。苍鹰鼓翅,胡琴沉醉。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行歌宁杰,擅长律绝。五言七言,归韵合辙。早也风沙,晚也风沙。彼出生地,岗寮多沙。小时歌诀,长大歌诀。彼靖海侯,书香世泽。晋江经验,创业锦帆。泉州现象,输赢梦暖。海峡昔日,半岛而今。战地围头,对台面金。初访浯州,延平故垒。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行歌我读,嘉句在前。我心赞美,我口扬传。本地风光,异域风情。劝农勤政,载歌载行。乐曲新翻,言语独造。无须假借,不落俗套。五七言律,细致粗实。工整稳妥,易于板滞。多些古风,长短歌词。轻灵流动,不能自已。大雅正声,为时为事。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奉答臧克家先生

吾生亦有幸,合共诗人名。

闻道无先后,相交未计龄。

词章歌与赋,灵感会当逢。

潭水深千尺,勿如尔我情。

附:《博士施议对同志乔迁志别》(臧克家):博士我老友,呼号不称名。尔我见亲昵,差距计年龄。二人对门居,一天几相逢。今将乔迁去,依依动我情。

之六吾师大人示以六十寿辰唱和诗章,展诵之余,欣然成咏,因步原韵一首,谨呈郢政。

先生花甲日,今已过五年。展读诸吟唱,小柳见云烟。山居乐耕作,历历在眼前。崎岖鸟行道,可上百千旋。荷锄归戴月,竹枝写长笺。籀易理旧学,岂在古人缘。教授迈新步,工农是圣贤。不求名与利,不求得安然。办学开门去,此地别有天。红心铸铁水,心花钢花妍。批林与批孔,逐客书注传。研究李卓吾,重担挑在肩。马列勤攻读,精思意绵绵。质量关把握,勇攀山顶巅。工余百步走,党校好田园。关怀后生辈,身教言教全。记我初吟课,师犹执教鞭。悔我龙川集,心血铸成篇。送我赴杭大,临别设家筵。先生深期许,我愧碌碌焉。

读书难——为闽晋龙园乡村恢斋学校四十三周年庆典而作

我家深沪湾,前港出生地。尊道曾读书,恢斋记学艺。忆昔少年时,读书真有味。来来来上学,去去去游戏。惜我家贫穷,辍学才十二。跟随老阿公,补鞋走乡里。补鞋人看轻,阿公有绝技。陈店龙园村,处处留情谊。阿公为传人,我为读书计。含泪过操场,久久未能已。取笑同学翁,闻诵小蜜蜂。东边采花蜜,西边采花红。学堂书声脆,游子豁心胸。归来苦求索,长夜梦难逢。光阴飞似箭,日月悬太空。沧桑多变幻,乾坤一笑同。恢斋喜建树,二舍立西东。四十三庆典,万里托飞鸿。寄语后生子,磨剑十年功。勤学多创造,园里看腾龙。

戊子金谷苑送别有作

三月十七日,转头已再周。平生多少事,行退且无忧。一棹烟波远,大江滚滚流。崇楼天欲蔽,蕖影立沙鸥。我本农家子,白衣入翰林。始随永嘉夏,声学度金针。后逐海宁吴,袒诚款实襟。古粤移居晚,空阶寒气侵。唧唧复唧唧,当户未成匹。斟酌仰南斗,几箧文史溢。幸得素心人,光照临川笔。登高知几重,太白连太乙。

军垦三首

1964年报考研究生,为杭州大学初步录取。正待发榜,同学无不钦羡。或曰:“旧时同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云云。1968年秋,返抵晋江西滨军垦围海大田,劳动锻炼。某日,于南霞美一华侨之高楼前受训,偶见有门联称:“读书高说高就高,创业难知难不难。”颇为所感,归赋此绝。读书之“书”,闽南土语读作ji。

高仍不高笑读书,风光空许六桥堤。

几番得失归来燕,飞入滨江衔海泥。

因何未立怨三十,却念红楼儿女亲。

自注:休息日偶读红楼,竟不释卷,自觉奇异,口占此绝。

勿怜西子柳扶风,莫怨长安山万重。

得失人生谁不免,雪泥鸿迹任西东。

自注:军垦劳动,归无有期,赋此自慰。

钢厂三首

却向疏篱觅小诗,相看冷眼且随伊。

今生落拓我能信,直上扶摇会有时。

(自嘲。下厂劳动,在炉底清渣。)

千寻钱索锁烟尘,日五六回来往频。

不是痴儿多逸兴,匆匆公务每缠身。

(浮桥。在某科研基层单位公干,恐迟到也。)

天涯落拓任春秋,报考重新岂所求。

发榜今朝惊不定,却听夜雨滴芭蕉。

(发榜。蕉,闽语读作jiu。时,第二次报考研究生。)

拟人三首

弯弯月上柳梢头,窗下黄昏雁过后。

瘦损者般自可怜,销魂此际君知否。

宽宽大道少人行,小径池边夜色清。

耳语随风缥缈地,最相通处是心声。

深深夜色深深院,星冷航天员未眠。

邀月举杯难对影,相期云汉奈何天。

敬挽瞿禅师三绝句并序

甲辰年间,负笈游杭,得从夏瞿禅(承焘)师学词。瞿禅师有条幅见赠。曰:“老罴尚欲身当道,乳虎何疑气食牛。”文化革命过后,寄示《边和周(谷城)苏(步青)二教授》诗,其中有句:“筋力就衰豪兴在,谁同万里着吟鞭。”戊午年秋,晋京攻读学位,复得随侍左右,时至北海观荷。曾因上下公交车,多有不便,改乘儿童车出游。每番登临,必告以白塔故事。当日情景,历历在目。因赋。

病榻恹恹忍便分,词坛痛悼折昆仑。

辽天此去寻无处,凄绝燕山水共云。

最忆课诗湖上时,未衰心力鬓如丝。

食牛乳虎曾相许,尚自勉为当道罴。

词仙八十驾童车,仗履追随看玉蕖。

白塔前头犹想见,天风浩荡拂银须。

敬挽子臧师三绝句并序

吴子臧(世昌)师治学,力主独立思考,对于后生学子,要求亦甚严格。有四卷本《罗音室学术论著》,正待继续整理出版,并且不少课题,亦在计划之中。住院二三日,烧退后,急欲出院,参加全国人大常委会会议。时时刻刻,关心国家大事,记挂着诗书事业。不料急性胰腺炎发作,竟夺去了宝贵生命。人天咫尺,就在这刹那之间。子臧师以重九后一日生,正值菊花盛开之际。年年此时,焉能随侍左右,再与把酒赋诗耶?因以三绝句敬献于灵前。

未了湖山未了情,未当便作履星行。

长宵病榻长言笑,一日昏昏竟不醒。

能信人天就此分,才相呼唤抱情殷。

从今欲把东篱菊,忍向烟郊对夕曛。

好学精思记法鞭,不随俗士佞与便。

罗音四卷遗书在,要做文章第一篇。

奉和臧克家三绝句并序

甲子年春,由郊外之西八间房迁至东城之赵堂子胡同,与诗翁臧克家先生为比邻。朝夕小巷作百步走,相逢必谈诗。丙寅中秋,承书赠诗篇:“万类人间重与轻,难凭高下作权衡。凌霄羽毛原无力,坠地金石自有声。”语甚精警。即古诗人之“捻断数茎髭”,亦未易得也。因三叠其韵为报,并呈斧正。

小巷春风步武轻,诗翁言笑接嵩衡。

三年难得惊人句,尺幅如闻掷地声。

雪缀云装万萼轻,坫坛仰仗执枢衡。

百千杨柳新翻曲,勿作羲皇隔世声。

相逢每日晓炊轻,吟罢新词待荐衡。

最喜殷殷长嘱咐,辞章第一是心声。

十六字令桂林三首

轻。快步相携上七星。云天暮,竹影任斜横。

轻。隐约杉湖雾未澄。兰舟渺,枝上听黄莺。

轻。万里相思一缕萦。关山阻,能不暗销凝。

望江南丁丑初秋,自牡丹江往游镜泊湖

湖山好,及早备斤轲。一抹银波平似镜,半痕岛影碧如螺。缓缓隔墙歌。

望江南(三首录一)秦皇兵马俑

始皇帝,毁誉总其多。阔视横行沙博浪,威加安得十方歌。地下列干戈。

浣溪沙怀友人

阅尽人间十二峰。等闲篱角待花红。清歌一曲记匆匆。细雨华堂飞乳燕,雷风广野逐云龙。与公相识未相逢。

浣溪沙(二首录一)雨中杜鹃

细雨亭台暖翠浓。水光浮动影重重。鹭鸶飞出乱花丛。长记西园春色好,不孤山半杜鹃红。晚风吹过了无踪。

减字木兰花二首1999年澳门

三巴留别。何处鹃啼今大雪。六百士员。躇立玉阶望督辕。夕阳无限。合抱琵琶说幽怨。夜宴初开。装点柿山旧炮台。

阳关未彻。赶赴晖台待交接。旗帜鲜明。一降一升一牵情。春风得意。立马桥头看仔细。毕竟非同。映日荷花别样红。

减字木兰花三首

其一三明钢厂

船高水涨。山色沉沉山月朗。金碧动摇。甚处霓虹界石桥。铸钢炼铁。蹰望莲花头顶雪。谓我当初。刘项几曾就读书。

其二泉州古船

贸丝抱布。七海曾经今出土。口岸弯弯。看泊谁家小木船。开元不老。法界桑莲千载少。二塔西东。甚处圜城到刺桐。

其三武夷胜迹

神工鬼斧。九曲溪山云卧处。变幻画图。异象生时得似无。棹歌重迭。石刻摩崖随步蹀。法界深深。踪迹今朝乘兴寻。

菩萨蛮

人人尽说家乡好。家乡人却他乡老。石塔立西东。宝莲迎日红。番风经廿四。功业八千里。佳节记年年。今宵看正圆。

西江月己巳夏初,为北京二十四中初二同学而作

最爱青春初度,十三十四年华。前程何处不飞花。心志襟怀真霸。休怨读书无用,莫愁官倒难抓。习文习武自当夸。明月空中高挂。

南歌子

1986年12月间,中华诗词学会筹备委员会在全国政协礼堂举行第一次会议,决定于明年诗人节(农历五月初五日)召开学会成立大会。劫后歌台,重放光彩。礼仪之邦,前程无量。谨依墨谷词人韵赋此志感并呈与会诸前辈。

旧苑烟光好,夕峰暖翠堆。几番风雨掩歌台。劫后韶华似锦句新裁。努力加餐饭,斗槎往复回。庭前兰蕙手亲栽。端午年年佳节举深杯。

附:《南歌子·丙寅秋日》(黄墨谷):高处鸣蝉噪,长街落叶堆。金风瑟瑟冷妆台。大幅湘缣蜀锦剪刀裁。架上瓜藤老,篱间夕阳回。菊丛萧索早须栽。留得重阳风雨醉清杯。

鹧鸪天(二首录一)自嘲。奉和罗烈教授

岂为虚名役此身。我生乐道且安贫。大锅吃饭无愁米,小井看天自在春。居闹市,亦闲人。书城坐拥味甘辛。会当磨取数升墨,洗却毫端万斛尘。

鹧鸪天(1986年)敬挽夏瞿禅(承焘)师

丙寅立夏后五日,四月初三凌晨四时三十分,瞿禅师病逝于北京中日友好医院。时春寒未减,天风大作。余守护病榻,忆及瞿禅师挽强村老人词句“乍惊辽鹤尧年语,骑鲸又传仙杳”(《征招》),备觉凄清。因以强村老人绝笔词韵,赋此以寄哀思。

病榻恹恹忍便分。辽天何处唤归魂。春蚕到死丝方尽,绝代宗师哭谢邻。新浙派,众星尊。髯公青兕认前身。平生事业犹无竟,桃李门墙起异军。

鹧鸪天三首(1992年)香江风物

日色殷殷竹径西。一弯如许碧萋萋。横斜青石惊难稳,高下柔枝蹑足随。山不动,任船移。翻飞彩蝶意凄迷。忽听天外轻雷震,快步吟将叶底诗。

最喜携将约早霞。此间有岛数南丫。听潮高岸情思远,踏浪浅滩月影斜。随海汐,到天涯。今生意愿不须赊。相逢莫必曾相识,看把玉卮满满加。

软碧温红浅水湾。斜阳如洗接山巅。岸沙无意如堆雪,弱柳偎人醉欲癫。风细细,雨缠绵。寻将佳句证前缘。却看万顷波涛外,一粒坚贞伴月圆。

附注:“颗”,广东话或作“粒”。

蝶恋花(1991年)香江怀友人依原韵却寄

总是匆匆朝与暮。春到枝头,莫把春光误。两岸猿声啼不住。殷勤唯有相思树。

梦里几番湖畔路。珍重前游,贻我前时句。彩蝶翻飞么凤舞。楼高露重无寻处。

附:《蝶恋花·庚午岁末,赋小词一首,赠别友人》(怀霜):浪迹天涯愁日暮。青鸟来迟,总把秋期误。捡尽寒枝留不住。西湖都是伤心树。魂断断桥风雨路。借得诗囊,犹赋当年句。梦里不辞重起舞。凤箫声远归何处。

凤栖梧(二首录一)仿敦煌曲

费尽人间铁无数。时节樱桃,二字相思铸。总已殷殷深与许。枝头却剩轻飞絮。

往事如烟烟一缕。乱我梦魂,来共叨叨语。记得盐田田脚路。莫教踏碎青青露。

鹊踏枝(迭韵)(2000年)

宝马奔驰新干线。高树栖鸦,油菜黄天半。水绕人家船泊岸。门前熠耀桃花粲。

昨夜春风吹未断。缕缕雨丝,一路来相伴。待得满城灯火乱。阑珊意绪凭谁管。

驰骋铁龙深沪线。赤帜高扬,楼阁起将半。人在田头牛隔岸。数声布谷晴光粲。

一路画图添不断。有梦三更,枕上书为伴。渐远渐行烟柳乱。天涯到处知谁管。

八声甘州(1978年)拟屯田

正苍茫夜色雨无声,匆匆到车时。问何由教我,这般一往,如此情痴。道是人人应有,泪血铸相思。除却云端月,肝胆谁知。

最惜篱边芍药,记晶莹玲澈,亦我亦伊。念今番别去,甚处卜归期。拼春蚕、都来此事,算几回、雁字约新词。金缕唱,望三山路,不了长丝。

满庭芳(1990年)庚午秋日访沈轶刘词丈

沈轶刘先生,九三高龄,当代词学名家。居上海浦东吴淞口之繁霜榭。与余神交多年而未相见。此番聚会,雀跃欢欣。相与说诗论词,不分昼夜;又与开门览胜,无尽意趣。有以“能写萧疏唯老柳,略分惆怅与斜阳”名者,或问于先生,先生曰:北宋诗之后而非唐诗也。先生曾录所作《题长江万里图》见示:“青海从天下,高帆落洞庭。江流一万里,渔火两三星。有客烧兵去,何人击楫听。西风驰海色,陈迹扫东溟。”个中消息如何,似可探知一二。因赋。

陌路相逢,未曾相识,争知岁月匆匆。一朝来到,楼榭正霜浓。毕竟使君就是,当年少,想象非同。相思梦,者般情味,几度醉颜红。融融。携手共,田园阔步,市井观风。问诗兼唐宋,词以谁宗。老柳萧疏闲辨,此而外,又甚为工。长江上,奔流万里,三两逐归篷。

沁园春忆课读生涯,仿南宋二刘体

亮马桥边,六公坟畔,西八间房。有一三一号,社科社研,书生课读,牧女窥窗。土豆易烧,牛根难熟,夜半青灯鼠跳梁。弦歌地,道延安精神,今日发扬。

风霜。春播冬藏。历数载耕耘学士忙。喜论文答辩,通过全票,前程期待,老少同堂。金榜题名,峨冠高戴,不负辛勤拼此场。人才众,愿无须媚外,土亦如洋。

跋:此余十数年前之旧作也。上片写于攻读过程,下片乃后来所追补,故称之为“忆”。北京东直门外西八间房一三一号,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地址。当时未有洋楼,所住简易四合院,乃生产大队旧物。与农舍接邻,农家羊群常在院内奔走,故有“窥窗”之谓也。谨此说明。至其余种种,亦皆为其时其地之实际境况。施议对丙子夏日于濠上之赤豹书屋。

寿星明(1984年)夏瞿禅(承焘)教授八秩晋五华诞志庆

驰骋骚坛,声学宗师,今代坡公。汇九州岛大地,江山神秀,千秋雅业,人物英雄。翠袖红巾,铜琶铁板,铸此熔炉百炼中。行歌处,看洞庭张乐,云卷晴空。

自注:甲辰年间瞿师书赠条幅,有“老罴尚欲身当道,乳虎何疑气食牛”之句,迄今二十春秋矣。

迈陂塘(1978年)刺桐

问何时此花开也,一枝个里银烛。迎春休怕清霜染,还待霜风吹绿。双燕屋。春来到,者般情绪无拘束。伴伊幽独。竟别去匆匆,小英留着,新句倩谁续。沉吟处,疑是柳郎岸北。殷勤抒我心曲。溪桥红浪翻云外,料理今宵裙幅。牙板促。佳期近,万千姿态知难足。诗名旧熟。恰好照天明,枝头点点,露重紫霞簇。

金缕曲(1982年)重游西湖

一棹西湖水。酿清愁、平波倦潋,暖风慵起。不了晴丝飘柳岸,队队无言桃李。费多少,红情绿意。烟雨画船应依旧,甚当年争渡今何地。横翠盖,舞双袂。

重来合共佳人醉。对长堤、沙鸥笑问,鬓毛斑未。客子光阴驹过隙,唯有此情难已。纵几度,蟾宫折桂。曲院晓来闻莺语,正沉沉帏幕眠西子。凝皓腕,乱钗髻。

金缕曲(2000年)诗誓

诗乃我家事。五千年、因承沿革,法门无二。群怨兴观鱼虫辨,以口以心而已。风雅颂,敷陈排比。其奈朝儒强施解,纵非邪也教从邪意。纷诡怪,看蜂起。

烟云变幻天兼地。醉沙场、琵琶马上,十方歌吹。春水一江东流去,到处人生何似。杨柳岸,鸿飞雪霁。燕北于兹跨八骏,路漫漫究竟开新纪。超四海,历龙尾。

金缕曲(2003年)癸未秋早自神农架经昭君故里过黄牛庙至三峡大坝

何处神农架。待观摩、祭坛篝火,土人荒野。道是周遭多侵伐,留此一方无价。仰老祖,导民耕稼。又道和番功彪炳,向杜鹃红湿香溪帕。深涧底,冷泉泻。

归来都市明珠夜。漫寻思、要终原始,自然成化。百万飞升鱼鳖外,投石断流休怕。坛子口,平湖高挂。巫峡巫山今而后,看齐齐拜倒黄牛下。朝与暮,大哉坝。

金缕曲(2005年)乙酉中秋前五日泛舟西溪有怀先师夏瞿禅(承焘)教授

曲渚罕人迹。望烟岚、秋眉山翦,溪流寂寂。古刹荒寒岩阿傍,匝地荻芦抽白。鹳鹤舞,莓苔点石。红柿黄橙香菱紫,绕祠堂松柏森森碧。追往事,悼词客。宗师一代曾谁识。想当年、高吟朗啸,月痕沙碛。风雨晴阴原无有,今夕不知何夕。觅好句,霜篷时入。门口侬家应依旧,待先生料理三春陌。斟北斗,万梅侧。

金缕曲(2006年)敬呈饶宗颐教授

盖世饶公学。地天人、要终原始,群书卓荦。德镜清琴素怀寄,尘霭众山如濯。呈藻绘,文章颖烁。我志述删千春映,骋良图、上下看横廓。存大雅,正声作。初成一卷重交托。二仪兼、函弘韫椟,从容优渥。屋满春风荣末座,笔阵空来夜斫。念细菊,新开篱落。好树凋残秋蔬尽,履岩崖、万仞无桥。南斗仰,以斟酌。

贺新郎(2007年)依原韵奉答石窗、缉庵、培均诸词丈

甲申冬至,沪上拜访石窗老人周退密先生。有《贺新郎》之作,集石窗和观堂句。承石窗、缉庵及徐培均诸词丈赐和。舂容和鬯,贴切自然。颇合骚人雅致。蛰居濠上,无以为报。然此濠上固非彼之濠上,而于得闲之时,把卷临风,其妙语玄机所造就之非鱼非我、非蝶非庄境界,亦令人神往。因叠其韵,为呈郢政。

城角山衔月。掩晴阴、留风溪谷,飞潮街樾。鱼跃鹰扬楼四起,匝地雕车堆雪。歌宛转,桃根桃叶。照影渡头羞眉翠,认其真、点画与波撇。烟柳暗,勿移辙。霓虹空半自升灭。算今番、人之性也,非僧非佛。非复有泥为栽植,非复莲心红澈。又岂必,伤离惜别。一枕南柯归程引,漆园西、总是穿花蝶。钟漏永,晓霜切。

附记:2006年,澳门博彩业首度超越美国拉斯维加斯,成为全球第一。澳门人均GDP再创新高,为1143.6亿。与2002年澳门政府开放新赌场执照前相比,短短5年,翻涨一倍。澳门人均收入达到28000多美元,已经超越香港。据闻,此事与开放个人游及CEPA之实施密切相关。

附:《金缕曲》(周退密):次和议对教授赠言之作。忆与君始见在茂名沙龙,已近三十载。甲申岁又承来沪枉过,偻指亦欲三年矣。

金缕曲(1990年)挽当代词学大师唐圭璋教授

中国当代词学大师唐圭璋教授,35岁即遭鼓盆之戚。次岁,抗日军兴,避寇入蜀。所传《南云小草》,善将家国存亡之痛及个人身世之感打并入内,甚是动人心魄。晚岁所刊词集,题名“梦桐”。六十几年中,著述山积,成绩斐然,四海归宗匠焉。80年代初,余因编撰《当代词综》,求教于先生。此后并曾两度赴宁拜谒,亲聆教诲。近十年间,音书未断。今春闻知先生卧病,未及前往探望,不意竟留下此无穷悔恨。

仔细来书说。五千年、歌诗发展,鼓钟盈列。何故骚坛欣重振,砥柱一朝倾折。怕到此,惊心时节。桐影萧疏霜寒降,正孤鸾入夜清吟彻。魂梦断,世缘绝。填词留有南云阕。记真州、山河破碎,旅怀凄切。百卷功成平生愿,赢得满头堆雪。更垦植、学庭芳洁。引望曾交忘年好,甚匆匆远去无由别。挥泪祭,寸肠结。

附注:唐老于1990年11月28日0时10分在家中逝世。此词作于12月6日晚,7日成稿,16日载《光明日报》。

金缕曲(1993年)悼繁霜榭主沈轶刘先生

当代词学家沈轶刘先生,居上海蒲东吴淞口之繁霜榭。学识渊博,才思超群,年届九六,仍笔耕不辍。所著《繁霜榭词札》于近年陆续披露报端,颇为学界注目。余与结忘年交好,情谊敦笃。忽闻先生于(癸酉)冬至后二日不幸遽归道山,至深痛惜,因赋此词,以寄哀思。

一瞬凡间世。看曾经、沧桑变换,阅人多矣。成败由来从天定,承告不须言悔。富与贵,真浮云耳。要紧身心都康健,问青山妩媚我妩媚。知二事,慎当记。楼台长共霜红对。正年年、明珠生砚,柳阴琴几。月满苹洲乌啼夜,销梦寒潮再起。归驾鹤,风吹雾佩。遥望辽空寻何处,念大慈垂诲悲难已。元道在,永无死。

金缕曲(1993年)悼扬州诗人江树峰教授

扬州诗人江树峰教授,总书记所谓七叔者也。教授晚岁客居京都,以吟咏交友为其乐事。己巳初夏某日,谓余曰:“某一隐士耳,汝随时可相访。”教授亦属虎。曾曰:“小虎诞日,其祖欣喜,即绘一虎悬挂于堂上。”此六十余年前事也。小虎北上,某公赠以林则徐联语:“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教授以之融入词章,曰《临江仙》,用申祝愿之意,颇见其赤子肝肠。中华诗词学会成立,教授与余为“筹委”,并曾在诗会学术委员会共事。忽闻教授于去岁(癸酉)十一月三日遽归道山,诗界丧失一位导师,无比悲痛。因赋此词,以志哀思。

士者终当隐。到今来、行藏用舍,几多才俊。毕竟天公功滋物,江上峰峦腾晕。待虎跃、应期承运。韬略胸中都是锦,看神州图画添姿韵。须诲诱,屈骚训。记曾往访何安近。正长吟、林翁警句,死生忠论。又记艺坛佳盟约,魁杰京门崇峻。兴大业,鼓旗重振。万里登临方其始,甚匆匆留此相违恨。诗国祭,一星殒。

金缕曲(1996年)敬挽周谷城会长

学界泰斗周谷城教授,1898年出生于湖南益阳。早年与毛泽东同执教于湖南第一师范学校。晚岁历任第六、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并出掌中华诗词学会。曾赋诗云:莫再谦称传谬种,敢教敦厚育英才。对于诗说有所补正。大德、大寿,四海共敬仰;跨越三世纪,众所祝愿。80年代初,余因编纂《当代词综》,幸获赐教。后又在诗会共事有年,进一步得到教诲。期望殷殷,殊深铭感。惊悉教授于(丙子)立冬后三日遽归道山,至深痛惜。谨赋此词,以志哀思。

谷老我思念。甚年来、水遥山远,佳期违欠。偶自云间闻消息,如虎精神无减。三世纪,从容点检。正是于今霜红好,竟匆匆、驾鹤旌旗掩。呼不应,地天暗。京门回首韩棱剑。记骚坛、弘扬诗教,开张诗胆。莫再谦称传谬种,敢以千钧荷担。贵识义,后昆垂范。又记庭园多桃李,沐春风、座末恩知忝。长北望,紫光冉。

金缕曲(2000年)悼程千帆教授

南京大学程千帆教授,当今学界一位领袖级人物。祖籍湖南宁乡。1913年9月21日(农历八月二十一日)出生于长沙清福巷本宅。家学渊源深厚。长期于各高等学府任教授。学术贯通文史,子弟遍布天下。晚岁因匡亚明之请,重登讲席。旧作新著即陆续刊行,所栽培之文学博士十数名,亦逐渐露出头角。新世纪到来,澳门大学中文学院举办“国际词学研讨会”,拟邀担任主讲嘉宾。教授经应允,身边弟子亦将护驾前来。至5月1日,亲自题赠新刊《唐宋诗名篇》一册并惠函,谓:“又有桑榆忆往一小册,六月可出,届时当即寄也。”不意竟于6月3日(农历五月初二日)遽归道山,至深痛惜。因赋此词,以寄哀思。

才迈雕龙客。记当年、有恒求学,籍书堆积。又记南朝佳丽地,平野虚窗幽寂。故国在,几回潮急。彩凤箫鸾翩翩舞,结同心、翰苑留双璧。其赵李,岂堪匹。吴头楚尾蜀山侧。奈漂流、兵间活命,竟遭灾厄。已是相思无肠断,夜夜松冈悬隔。幸岁晚,重登讲席。树木风烟今从愿,甚匆匆别去何追惜。浓绿拥,万花泣。

金缕曲(2004年)敬挽世纪诗星臧克家先生

臧克家,号孝荃,笔名少全、何嘉,山东诸城人。1905年(清光绪三十一年)10月8日(农历九月初十)生于臧家庄,2004年2月5日(农历正月十五)晚8时35分病逝于北京。享年99岁。早岁创作新体白话诗,被誉为农民诗人。晚写新、旧体诗并写散文。乃当代一位诗龄最长、作品最丰富的诗人。人称世纪诗星。20世纪80年代,余与同住北京东城之赵堂子胡同,为结诗邻。余住十四号,翁十五。翁有诗见赠,云:博士我老友,呼号不称名。尔我见亲昵,差距计年龄。二人对门居,一天几相逢。今将乔迁去,依依动我情。曾撰《博士之家》,刊于《光明日报》,名动一时。年登期颐,仍笔耕不辍。海内外共景仰。遽然归去,至深痛惜,因赋此词,以寄哀思。

此去何时也。想仙翁、诗成百卷,辽天鹤驾。正是庭园春潮急,滚滚寒流元夜。灯似旧,图书盈架。象管蛮笺难拘束,半神州足迹生平写。奇绝句,别风雅。权衡岂必凭高下。看清圆、琅然坠地,连城夺价。经世文章东升日,块块荒田耕稼。知亦解,他山能借。小巷多番尔共我,数飞星记得晚凉夏。西北向,雨飘洒。

先生《老黄牛》:块块荒田水和泥,深翻细作走东西。老牛亦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名篇、名句,于世纪诗坛早已家喻户晓。尤其三、四二句,不少文章曾用作标题,刊登于各种报纸、杂志。

金缕曲(2003年)敬悼舍翁老宗伯蛰存先生

施蛰存,名舍,号北山,浙江杭州人氏。1905年(清光绪三十一年)12月3日(农历十一月七日)生。驰骋文坛80年。如琢如磨,如切如磋。不仅自己著述,而且组织著述。自20世纪20年代至新世纪,除“四窗”开辟,并曾主编《现代》及《词学》。一人抵二人,一世当二世。删述之功,艺林共仰。今秋10月17日,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举办“庆祝施蛰存教授百岁华诞暨学术思想研讨会”,曾往华东医院探望并禀告贺寿盛况。与笔谈,甚欣喜。谓:“20世纪词学传人,夏承焘与施蛰存。”谓:“文学上,等于两个鲁迅;于词学,等于两个龙榆生。”虽未曾如此标榜,但有此标榜,似亦感到欣慰。曾竖起大拇指,点头微笑。庆幸舍翁,健康长寿,不意竟成永诀。11月19日晚,忽有消息报称,舍翁已于当日8时47分仙逝,不胜痛惜,因赋此词,以寄哀思。

警觉浮生梦。到洪荒、山摇海立,斗移天动。宗主斯文源大道,别调中宵偶弄。付一笑,沾衣露重。非办谋身千头橘,有朋来不亦四窗拥。存夙愿,赏高纵。词坛人物于今众。数承传、髯公之外,北翁谁共。草长莺飞三月暮,妙墨霞笺吟讽。久未作,述删矫控。正是层空丹华粲,便翩然归去圆荷捧。倾首望,岂胜恸。

贺新郎(2004年)

吴藕汀先生,浙江嘉兴人氏。属老牛,年方九二。号药窗、小钝、信天翁。雅好填词,喜拍曲,旁及金石篆刻。学识渊博,才艺过人。早岁编撰《词名索引》,曾广为流播。遭逢劫难,退居乡里,以变卖家什度日。20世纪80年代初期,为编纂《当代词综》,寻访无门。近因汪春泓及范笑我二兄荐引,得以2004年12月25日公历圣诞,有幸于禾西之竹桥寓所拜晤请益。先生以其独特学词经历相告。谓:学有专攻,能词而不必能诗,以免互相干扰。许多见解,不同凡辈。笑我戏称为“怪论”。长期以来,不废吟咏,著述山积。大公子小汀正为整辑并输入计算机。有《词调名辞典》,60万言,即将刊行。“索引”及“辞典”,两大基础建设工程。乃吴氏父子几十年心血结晶,亦倚声家之所必备。今之好此道者不能不加以留意。其宋词画册,立意构图,别具匠心,颇能想见其高古风骨;而《画牛阁词集》,直写性灵,无所依傍,则更加出自当行家语。因集其句为报并乞郢正。

惆怅流光转。算秋深、孤灯一室,几行新雁。酥雨侵帘催绿蜡,随地苇残芦断。临梵塔,潮音听惯。缓缓琵琶弹纤手,梦中人、银汉因谁限。厨灶冷,砚尘满。

朝猿暮鹤招游遍。比鸳鸯、并肩月下,摊书忘倦。桑陌柳堤春山道,绰约冰姿留恋。指麦陇,浮云易散。轻唤兰桡烟痕荡,漫寻思、一霎方过眼。弦筝写,清歌按。

金缕曲(2008年)海宁观潮

天下奇观最。见潮生、霜飞木落,空江百里。跳沫喷岩涛声吼,数丈怒驱寒气。横一线,激流平地。势接云霓鹏垂翼,过西陵、巨浸疑无底。银作郭,玉腰系。

欲夸好景人归未。我重来、洪波目断,山川绮丽。安得身从群鸥泛,三两放舟渔子。书短韵,鱼龙珠佩。八月秋高金风爽,抵盐官、攀桂须乘醉。鸣万鼓,踏鲸尾。

贺新郎(2009年)生日自述

好取人嘉句。坐看云、兴来独往,南山何处。日夜乾坤凭轩北,秋水长天孤鹜。照我影,溪头三楚。九万里风星河转,举鹏程、不待东方曙。当锐巧,忘机旅。

潮生潮落悲今古。酿清愁、一弯眉月,半蓑烟雨。容膝非同陶潜共,十面霓裳中序。在陋巷,稼耕自与。满屋堆书拈随手,锁窗寒、烛影移将午。诗梦就,晋龙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