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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喜阳的散文诗 [组章]

2015-05-15董喜阳

诗潮 2015年5期
关键词:棉被

董喜阳

列 车

碎洒一地的阳光,细碎,迷茫。一摊受伤的水,接受大地的烘托。火车,呼啸着。铁与铁的千年磨合,发出的还是铁的声响。不知道铁的最高形式是什么,枪支?坦克?

我从形式中走来,在通向某种属性的路上。路灯迷离,雾气引领。这不是历史的暗角,也不是死亡的绝路。这里是自由、权利、民主,神仙回潮,指挥内心翻滚的水域。

你的灵魂,不分男女。黄发游弋,垂髫追溯。一只,受伤的白天鹅贴着心湖做最低的飞翔。铁轨如两条手臂的毛细血管,哦,不对。应该是穿着和平夜行衣的使者,托着我们愚昧的肉体,去哪里?去先秦帝国,寻找古典,还是返回欧洲,重新复兴?但丁就是一块石头,我们却喜欢鸡蛋。鸡蛋和石头,同时抬起来,压住我尚未发育完全的舌头。

身体里藏有毒蛇,两条。它的爬行像是天空对于幻想的延伸,我的路是大地的豁口。爱情漂浮起来,它柔美得仿佛单薄的羽翼,在我的场里寻找磁性。

现在哦!列车是头傲慢的小驴驹,它生硬地,搬过来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左右比画着。嘴上带着笼套,头在抬起与低垂间,变得沉重。

我搅扰了列车的酣梦,它却善意地碾碎了愚人的天真。

思 念

清晨过后,我把思念悬挂在,自家屋檐的古木之上。它静静地垂吊着。

幸福地跟随着微风的脚步,翩跹地舞蹈。我悄无声息地走进季节的思绪,躲在一片叶子的脉络里偷听——七月的呢喃,那朵乳白色的桃花,依旧。

绽放在寂寞的心里的,是它。路边是被眷恋打湿了的青苔,朝露暧昧地接受着阳光的挑逗,而小草的命运似乎差了些。只有踮起脚尖,才能够,亲吻到泥土的芳香。

昨夜,我还清醒地记着:那么一大滴相思的清泪,就落在两根笔直的电线杆之间。接近10米的距离,却把心底,潮湿的爱情拉扯得更长,只有把回忆寄托于一粒春天的种子,在那些被虚掩着的千年心门中,来回逡巡。从细小的空间里窥视,下一个诗意的秋天,尽早到来。

依然盛开的虚无

此刻,云是虚无的。太阳被两棵黄瓜秧高高举起,如果是球体,它的燃烧缺少响动,落花从唐朝而来,跑到葡萄架下睡着了。在梦中,它被点燃。坚韧而挺立的骨,前世。历史铺满灰尘,时间蒙上了一层霜白。鸡犬升天?一朵无名花开着自己的味道。

此刻,灵是静止的。无方向感的雷声和雨滴涌来,它们撒着欢儿,混进涛声。好似波浪穿着失去家园的破草鞋,在旷野奔跑。徘徊梦中,乾坤并不大,只是穿着袍子的向心力啊,拉得我身体生疼,缠得疲倦。丢弃它们吧,像捂住一声刚学会的鸟鸣。

此刻,心是没鬼的。皮肤和五官在河边哄着蒲苇,那用墓草结成的绳子,捆着一束星光。现在,水流是没有的,摩西的杖成为陈列。头颅在城门外悬挂,风中摇摆的舍利,风过。经卷的页码混乱,页页在轮回,普罗米修斯?——头顶菊花,胸中藏有戾气。

此刻,我还是活的。在尘世中被爱,在虚无中盛开。此刻的我,心中失去隐喻,脑中卧有马匹三千,精兵数万。生在前,死在后。脚后跟拴着风筝一盏,马灯在亮,我要出城。

一个人的战斗,像是一个人的盛开,连生死都不涉及别人。

净 土

教堂的钟声安静,温柔地响着。黄昏的街道是梦的翅膀,奋力地延伸。灵魂感受到了,那从银河卸下来水滴的冰凉,宣教士的手中沁出汗珠,眼中淌出热泪。

八月在擦拭。玻璃的反光,危险的细节。一个老人对八月的想法,有点荒唐:怀抱孤村,水印童年。他的树枝空空,没有面包的香甜,少疲惫的照耀。突然,我深爱这荒唐。荒唐中的“小病态”,比如我。一个没有疾病的人,却天天被捣药声缠绕,我的童年……

无忧无虑的那一片神奇的土地,钟灵毓秀的所在。秋千长满锈迹,体内灌满风霜。那段发酵的历史孕育成芒,像我现在,心灵的河床上筑起河坝。那困顿不堪的潮水,总找不到可以发火的理由,泥沼中的双脚,总是在和自己的影子搏斗。

它似乎习惯了横刀夺爱,目中无人。哦!也许是教堂的钟鸣,热烈的赞美,虔诚的歌颂,使歪脚走了正路。

神明的可以是刀,隔断季节的幻想。牧师的手在颤抖,回忆如此清晰。

旷野?迦南?我心中有泅渡,这些年搬运不断。上岸,上岸,远处在归来。

棉被单

棉被单,恬静地躺在月色里。失去理想的纺织品,今夜冒充讽刺的序文。现在,尽可能多的寡淡,无杂质的想象奔驰。草原不大,放在心里,世界的搅动尚不明显。

“那挂在信笺的一弯思念,扑腾着翅膀。”这样的句子还算不错,它们携带着墨痕的馨香,向我毫无防备的意识扑来。文字以百米冲刺的劲道,把我撞成了廉价的伤员。犹如在战场上,想家的士兵。

这让我想到了奶奶,以及她寿终正寝时的洁白,更像是安静的村庄。甜蜜地醉卧在母亲柔软的臂弯。几缕眷恋,冒着青烟,爬向缥缈的夜空。这个时候,棉被单和黝黑的街道发生了一点关系——产生感觉的中介竟是惆怅。

闭上眼睛走进街道,两个尽头何等相似,都是玻璃杯里盛满的透明忧伤。棉被单的四个角,仿佛一座天然的坟墓,大漠里哭泣的青冢。扼杀了所有关于梦呓的呼唤,上面的纹脉就是酆都古城的涓涓流水。白天我就是一只青蛙,在棉被单的四个角里观望诡异的世俗。被鲁迅写进小说里,在两点之间成就希望的路。

黄昏到来,我就是地球表面一滴尚未风干的泪。在溺水之渊任意扑腾,也惊不起几朵痴心的浪花。偶尔迷失在一本厚厚的字典里,杀不出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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