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夏

1

天空呈现出一片灰蓝色，窗外已有灯火慢慢亮起，学校六楼的图书馆里，安静得不像话。偶尔有风吹过，带来若有若无的花香。我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眼泪突然不可抑制地掉落，在漫无边际的黑色上蔓延开来。

顾朝思，我对你的心思是路人皆知，唯独你不知。

2

忘记了从哪里开始认识，出于礼貌见面了会打个招呼，却从来没有深刻地相互了解过。直到我在群里说，跆拳道课要考试了，还什么都不会。你默默地跳出来，打了4个字：我教你吧。

我就此赖上了你，教我跆拳道一举一动都让人沉醉的男孩子。

不得不承认我在体育方面真的一点儿天赋都没有，底子本来就差，学习又不用心，最后考试对我来说颇为吃力。

我问你：教到会为止吗？你笑着点头。

我们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你大概此生都没遇到过兼而有像我这么笨，又不专心的学生，被气得不轻。为了自己不败的神话，想尽办法地要教会我。

从手势到踢腿，一系列简单的动作你一个个地纠正，最后无奈地只好手把手地教，直到我勉强通过了期末考。

你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握上我的手，有温暖的触感，我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这种感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再美不过的一个故事。

你说，你叫顾朝思，你的妈妈是个语文老师，这个名字来自一句诗：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我曾无数次想过这句话的场景，在春日的花海里，夏季的荷塘旁，秋季的雨伞下，冬季的大雪地，最后却是，你握着我的手一个潇洒的转头，而我刚好没反应过来。就这样四目相对，静得我听得见你的呼吸声。

那么顾朝思，你可有一个朝思暮想的人，我满怀期望地问。

你皱眉：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其实我想说的是：顾朝思我能不能做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在你回头的那一刻，让你第一眼看到我，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

3

聚会时你们让我大跌眼镜的是男生一桌，女生一桌。你那边欢声笑语豪情万丈，我们这里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你突然就不见了。

我慌忙寻找，直到你领着一个姑娘出现在门口，笑着解释说，她找不到路，我去接她。

那一刻的风轻云淡以及嘴角还停留的淡淡笑容，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你还记不记得在朋友学校的那一次饭局，我打电话告诉你：顾朝思，我找不到路了。你让身边的一个女孩去接我，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偌大的校园，虽有电话，但我和她的描述都不到位，费了好大的劲儿。

去了之后你和朋友玩得正开心，皱着眉头问，怎么来得这么慢。

我垂眸不语。我是路痴，你知道的，可是你从未曾等过我，只留我一人在你身后拼命地追赶。我以为你的心里会为我留出一条花团锦簇的路，可谁想我只能披荆斩棘。

挣脱开身旁姑娘的手，我走到你旁边的位置，和一个男生换了座位。你的酒杯立刻就递了过来，欢声笑语中，我们一饮而尽。

我知道，我的英雄，从来不属于我。

有人建议玩个游戏活跃气氛，由第一个人开头，说对不起或者我爱你，顺时针方向，每个人对着自己旁边的人传递相同的话，若是下一个人的回答与你传递的话相反，则顺序调转。

我坐在你的右手边，同学们等着看好戏，每次到我都是我爱你，而你总会答一句，对不起。这时顺序调转，我却总是手足无措不知怎样回答，就会被罚酒。

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无数遍重复，都是相同的答案。

酒一杯一杯地见底，你不停地帮我添着。

顾朝思，对不起，我知道这都不怪你，可是我早已在游戏里输掉一场认真，千辛万苦地走到你身边，再也找不到回头的岸。

4

遇到你之前，我一直觉得跆拳道很厉害的男生应该是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而你顾朝思，却是眉眼温润的落落少年，文武双全。

你写得一手好诗，我也开始学着写。你参加了学校举办的三行情诗大赛，我也跟着参加，你随便写了一首，我认认真真地写了10首。

终于都获了奖，那一刻我们站在最近的位置，你看到我多努力在靠近你了吗？

你出了梦想中的诗集，你把电话、QQ、微博，都写在了个人资料上，天南地北的人通过各种方式靠近你。他们让我觉得害怕，我害怕我爱的少年骄傲地站在人群中间，我却怎么也触碰不到。这浮世种种，将像高山一样阻隔你我之间本能打通的五湖四海。

我沿着你人生所有的轨迹行走，我想要努力变得优秀，成为可以和你比肩而立的女孩。我想让你认真看着我，我说我爱你。你说，我也一样。

5

可是你去杭州那个有着无数美丽传说的地方实习的时候，我却没有送你，你或许知道为什么吧。你走的前几天我们举行义卖，为学校里得白血病的学长捐款，旁边姑娘拿来放音乐的电脑桌面，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眉眼。她的心思，顾朝思你知道吧，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你问我怎么了，我说，阳光刺眼，疼。

真的疼。我的故事还未来得及落笔，别人已经在你的生命里一笔一划勾勒出了若隐若现的结局。

以至于第二天，你换了你的电脑拿来，让我搜资料，我说你的电脑我用不顺手。其实我怕，我怕会发现什么，我不想看到的东西。而我只是还没来得及，不够有勇气。

我努力地做好简历，申请单独实习，去了和你同一家的公司。天公不作美，你们提前一周结束，我去，你回。

我刚出站就看到了你，上次来帮忙的那个温柔的姑娘笑倚在你身旁，你们十指相扣，进站。我看着你的背影消失不见，独自转身慢慢地向公司的方向走去。

顾朝思，我终于知道我输在了哪里。她可以为你不顾一切过来，我却理智地准备好了一切才动身，而爱情，是一种需要疯狂的东西。

我在南方的这座城市留了下来，兢兢业业地工作，我再也没追寻过你的脚步，在我发现没有别人爱你的那一刻，我就放弃了。

你曾问过我将来要做什么，我答浪迹天涯。可是最后我在这座城市待了很久，所期盼的，却是一个温暖的家。

后来才有熟识的朋友告诉我你的心思，你爱上了安定。那个女孩小心翼翼地问你，我当个老师好吧，你会喜欢的吧。而我在谈未来的时候，天马行空，没有涉及过你。

你一直觉得是错觉，觉得我们的人生会在不同的轨道，可是你不知道，倦鸟知返。你却目送那只在你身后的鸟越飞越远，最终不见，转身拥有了另一片蓝天。

6

光影重重，旧梦纷纷。

还是靠窗的位置，还是我最喜欢的角度。我知道你在这座城市，可是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地方可停留，我愿用尽一生去漂泊。

不知道你可还记得，那年我总有写不完的高数作业，我总是会缠着你辅导，从英语到数学，到体育，一样不落，我用最笨拙的方式靠近你。

又是否会想起，曾有一个晚上图书馆突然停了电，大家急着往外涌，我差点儿被撞到书架上，是你一个侧身，替我挡了，却让自己撞了上去。黑暗中我们看不清彼此的目光和神色，我在你的怀抱里，踮起脚尖，吻了你的脸，我以为能到永远。可我们彼此，竟用了4年的时光来错过。

我收拾好东西，走出图书馆。再见了，我的大学，再见了，我的青春，以及我爱过的少年。

我们没有在一起，而我因你学会了努力，我明白了爱是什么，我也会更好地走下去，不会再迷路。

原谅我曾爱过你，我想我会努力忘了你，忘记顾朝思这3个字。最后只会清楚记得，朝而思，暮来想，终为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