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薇

美国田纳西大学教授王军明，娶了一个娇气的妻子——物质条件不好时不愿意生孩子，条件好了怕身材走形，好不容易将她说服，却又发现因为她输卵管有问题很难自然受孕。求子心切的王军明想到了试管婴儿，妻子却认为打排卵针、取卵会伤害自己身体，王军明只得回山西老家找到一名有偿提供卵子的女孩刘娟，在中介的帮助下让妻子成为代孕者。

孩子是夫妻感情的纽带，可孩子与母亲毫无血缘关系，家庭终于芥蒂弥现。王军明并没有意识到，娇气的妻子是自私的，但他同意妻子代孕同样自私。噩梦，从龙凤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了……

妻子“爱自己”，凤凰男教授求子多艰

2014年11月的一天，家住美国堪萨斯州海斯市的王军明出差回到家中，惊讶地发现家里空了，孩子和妻子都不见了！

出差前，王军明曾与妻子李丽娜和岳母有过激烈争吵。起因并不大，但却足以令王军明长久的忍耐全线溃塌——他想让两个双胞胎孩子和国内的家人视频聊天，妻子和岳母却蛮横地阻止，尤其是岳母，认为孩子又听不懂他山西老家的“土话”，完全没必要视频聊天。身为曾经令全村人骄傲的凤凰男，王军明多年来忍气吞声，他再也受不了，不顾自己的教授身份，大发雷霆。岳母刘彩玉同样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当着王军明的面，逼女儿李丽娜和他离婚。

王军明以为这是与之前一样的普通吵闹，气消后就出差了。怎么也没想到，她们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王军明出身农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在北京读大学时，他迷上了高挑漂亮的李丽娜。李丽娜皮肤白皙，穿着洋气，一双眼睛透着说不清的冷漠和清高。李丽娜的母亲在中科院工作，她是不折不扣的北京姑娘。她的漂亮、自信令王军明过目难忘。经过一年多的苦苦追求，李丽娜终于“下嫁”。

为了给李丽娜更好的未来，王军明拼命读书，2001年考入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研，经过申请，李丽娜跟着他来到美国陪读。没想到随着激情逝去，两人之间对彼此了解越深入，问题逐渐滋生。王军明发现，李丽娜好逸恶劳。刚到美国，夫妻俩生活拮据，王军明在课余时间一个人打三份工，李丽娜不但不出去工作，还从来不做任何家务。王军明只得每天半夜回家给李丽娜做饭。有一天实在太累了，饭做到一半王军明就靠在厨灶上打起盹来，结果面条汤溢满灶台。惊醒后，李丽娜只是一脸无辜地看着王军明，却懒得伸手帮忙，王军明忍不住数落李丽娜：“你在家里没事就不能做做饭吗？”李丽娜振振有词：“你认识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家里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得到了就逼我改变？”

李丽娜的英语口语特别差。可是她宁肯不出去与人交流，也不愿学英语。在美国呆了几年，她的英语水平一点不见提高，连出去买东西吃饭，和别人简单的交流都成了障碍，更没有自己的朋友圈。更令王军明无法接受的是，李丽娜坚决不肯生孩子。而李丽娜的借口似乎也是一个现实问题：我们太穷，养不起孩子。

有一次华人聚会，王军明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女同学分享哺育孩子的喜悦，李丽娜随口说道：“生孩子超级疼吧？听说还有一些无良医生会搞侧切，以后影响夫妻生活，我才不生呢！”王军明心中十分不悦，原来她不想要孩子的真实原因是她太爱惜自己了。当晚，王军明苦口婆心地对她说：“你已经快30岁了，生孩子、做母亲，是一种人生宝贵的体验，也是每个女人的必经之路。”李丽娜又拿穷来反驳他：“我倒是愿意生，你养得起吗？！”“穷”这个理由的确成立，王军明无言以对。但是生活的艰辛无法掩盖王军明对孩子的渴望。而且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每次给儿子打越洋电话，都眼巴巴地盼着能在有生之年能抱上孙子。王军明是村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人，他还记得当年全村人放鞭炮送他到美国读书的喜庆场景，父母那满是沟壑的脸上第一次堆满了长久的笑容。因此，在很大程度上，他必须为他的家族而活，为家族的荣誉而奋斗。可是妻子怎么都说不通，他唯一的办法只能拼命赚钱，等物质条件好起来让妻子无话可说。

那是王军明痛苦而又无奈的一段岁月。他一面照顾家庭，一面发奋读书，每天清早不到五点钟就奔赴实验室，晚上披星戴月回到租住的公寓里。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先后获得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地理遥感专业硕士和博士学位。毕业后，王军明来到美国田纳西大学任职教授。就这样，王军明孤独的奋斗终于令生活有所起色。到美国的第6年，他们买下了一套不错的住房，还配了轿车，日子已经渐渐步入了美国中产阶级的层次。这下，李丽娜没法再拿“穷”做借口了。

2007年的一天，王军明又试探地和李丽娜聊起想要个孩子的事。李丽娜的回应却十分不屑：“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又不是为了传宗接代的，我要有自己的生活，我还有好多梦想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做呢，再说生孩子会让我身材变形。”王军明只得苦苦哀求：“孩子能让我们的生命更完整，你就不能回到烟火人生吗？就算你实在不喜欢孩子，至少看在我为你付出这么多的分儿上，满足一下我的心愿吧！我的父母都眼巴巴地盼望着呢！”

在王军明的反复恳求下，李丽娜终于勉强答应生孩子。但是，她和王军明约法三章：不哺乳，不准让她照看，不能用孩子绑架她的生活。王军明全部答应。他相信，母性是天生的，再桀骜不驯的女孩，当了母亲之后一定也会有所改变。

妻子成为代孕者，圆梦得子后一地鸡毛

不料受孕之路并不顺畅。两人一年没有避孕，却没有一点怀孕的迹象。王军明带李丽娜检查后发现，李丽娜的输卵管有问题，几乎没有可能自然受孕。

怎么办？看着李丽娜一脸不耐烦，王军明只得好生哄劝：“咱们去做试管婴儿吧？”李丽娜大叫起来：“你把我当生育机器了吗？你知道做试管婴儿有多受罪吗？”王军明打听到，做试管婴儿要连续多天注射激素促排卵，的确会打乱内分泌。卵巢一次性排出多颗卵子后，医生会从中选择一到两枚最优秀的卵子来做人工授精，从体内取卵的过程也有些疼。在王军明看来，这些，跟要孩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但李丽娜说：“是你想要孩子，不是我想要，我有权利为自己的身体做主。”

一次次为生孩子的事争吵，王军明精疲力竭。

一天晚上下了班，一个华人同事叫王军明去聚餐，王军明却要赶着回去洗衣服。同事笑道：“你老婆生不出孩子，还不在家里表现乖一点？”王军明心中更加郁结。回到家后，王军明将李丽娜叫到身边，平静地说：“李丽娜，我绝不可能无后，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做出牺牲，咱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分道扬镳。”李丽娜一听，不禁嘤嘤哭起来。两人都非常明白，李丽娜的确漂亮、家境优越，但这些年来，王军明一直在进步，她却原地踏步，年轻和美貌也在贬值。李丽娜很清楚离婚的后果。第二天早上，李丽娜气呼呼地找王军明商量：“我可以去做试管婴儿，但取卵太要命了，我们能不能不取我的卵子？”王军明感到无法理解，一个女人怎么可以为了避免取卵之痛，允许自己怀着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李丽娜含泪解释，她的一个朋友打促排卵针后，臀部肿得半个月无法走路。而且激素造成她脱发、失眠，甚至得了中度抑郁症。她对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生命的延续这件事毫无兴趣，她愿意生下别人的孩子。在王军明眼里，妻子的思维一向有异于常人。她能妥协到这份儿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到即便是用别人的卵子来做试管婴儿，只要是他自己的孩子，他都无所谓。对他来说，唯一的不同就是要多花钱而已。大家各退一步。王军明当时认为，为了保全婚姻，又不伤害各自利益，这似乎已是最好的选择，王军明立马行动。他通过网络联系上国内一家中介，又经人介绍，结识了愿意“有偿供卵”的山西女孩刘娟。2008年7月，王军明携李丽娜回到北京，支付了10万元中介费后，两颗用刘娟的卵子和王军明的精子授精成功的受精卵被植入到李丽娜体内。

李丽娜顺利怀孕。夫妻俩回到美国，王军明满心喜悦，在家中当牛做马地精心照顾。2009年4月14日，李丽娜出现产前征兆，王军明连忙开车将她送到医院。经过8个小时的阵痛，李丽娜产下一对龙凤胎。当护士抱出一双可爱的儿女，王军明喜极而泣！但同时，他隐隐发觉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

亲朋好友家里添了孩子，夫妻俩都激动得直哭，抢着看孩子、抱孩子，一起给孩子取名，其乐融融。但李丽娜深知孩子与她无关，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我肚子上的妊娠纹好丑！”“我什么时候才能瘦回去？”“我生孩子都快痛死了！他们怎么长这么大个头？”她对孩子的冷漠令王军明有些生悔，自己当初同意她用别人的卵子代孕，是不是太自私了？

王军明想给孩子们取名王成旭、王朝旭，他征求李丽娜的意见，但她毫不关心。并且，李丽娜拒绝给孩子们喂奶。两个孩子一出生就侧着小脸，小嘴乱嘬找奶吃，李丽娜狠心将粉瓶塞到了他们嘴里。毕竟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她能真心待他们吗？王军明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生了孩子之后，李丽娜自诩功臣，在家中更加颐指气使。王军明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被李丽娜感染出一种奇怪的逻辑：与她毫无关系的孩子，她还在帮我带，她确实很不容易。她奉献，他感恩，家庭暂时形成了一种畸形的平衡。带孩子十分辛苦，李丽娜一个人忙不过来，王军明又把岳母千里迢迢请了过来。对于又帮自己代孕、又帮自己带孩子的李丽娜，他更加忍让迁就。妻子和岳母脾气都很坏，李丽娜生孩子之后更加专横跋扈，在王军明和孩子面前都十分强权。每次回国，岳母和妻子都嫌弃农村脏，不许他带孩子回去，也不许他母亲碰孩子。王军明对她们的抗议换来的是她们一次次的大吵大闹。为了给孩子一个安宁的环境，他不停地让步。

2013年，王军明的母亲卧病在床，她一直念叨着只见过三次面的孙子和孙女。王军明得知后痛彻心扉！很快发生了文章开头的一幕。这一次的视频事件，令王军明终于忍无可忍。

悍妻卷子回国，我的儿女你在哪里

发现妻子和儿女们消失后，王军明立刻报警。第二天，他等来了李丽娜起诉离婚的法院传票。

美国的法律是尽可能对孩子今后的成长有益，王军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自作聪明，反而令李丽娜得到孩子的全部监护权，王军明仅拥有探视权。他每个月要付给李丽娜和孩子生活费3000美元，其中有1000美元是要给李丽娜的扶养费，这个费用终身执行，直到李丽娜再婚为止。付给她和孩子们的钱相当于王军明税后收入的一半，每个月自动从他银行卡上转账。

法庭上，李丽娜坚持保管孩子的护照和绿卡，王军明不同意，但最后法院判决归李丽娜保管。从法庭下来，王军明生气地朝李丽娜吼道：“你毕竟不是他们的生母，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两人再度大吵一架。回到家，王军明还气得脑袋发蒙。婚姻原本应该是两个人为他们共同的孩子精诚合作，他们为什么硬生生将它变成了保姆和雇主的生意！随后的探视中，王军明发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正在发生：李丽娜有虐童倾向。2015年初，王军明带孩子们到游乐园玩时，发现儿子走路不大对劲儿，一看，他的屁股皮开肉绽。儿子说是摔的，再问就嚎啕大哭，兄妹俩趴在王军明肩膀上哭道：“爸爸，妈妈总是打我们，你为什么不接我们走？”真是人神共愤！王军明决定起诉至法院，夺回监护权。他没有想到，李丽娜和刘彩玉已经开始酝酿一个大计划。

2015年2月，他去探视时发现，李丽娜和孩子们又不见了！王军明不得不再度报警。警方在调查时发现，在这两个月内，李丽娜为了省下幼儿园的学费，每个星期让孩子们旷课三天，而且还有虐童的嫌疑。李丽娜的一个朋友亲眼看到，有一次李丽娜叫孩子他们没有应答，她就冲上去像拖拖把一样将孩子在地上拖行。邻居反映，那天晚上，李丽娜在家中大发脾气，同时传来孩子们的尖叫……一切都令王军明不寒而栗。

根据美国警方的出入境记录显示，李丽娜携两子于1月底回国。美国警方非常重视，立即以绑架罪对李丽娜提起公诉，FBI介入调查，取消李丽娜对孩子的临时监护权，并对其发出通缉令，她将面临着10年以上的牢狱之灾。但是中国那么大，去哪儿找孩子们？

王军明于2015年3月和6月紧急回国，四处寻找。可是找遍了他怀疑的所有地方，都不见母子三人的踪影。他又赶到李丽娜母亲的老家秦皇岛，所有她家的亲戚看到王军明后，无论他如何哀求，都是三缄其口。更令他忧心的是，北京有熟人说有两个在小区附近流浪的孩子和他的孩子们长得很像，可是现在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无法证实。

在北京报警后，警方受理，但他们的力量同样苍白。人海茫茫，王军明时常找着找着，在人群中失声痛哭。孩子们膝头承欢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们本来应该拥有很幸福的童年，如今却被李丽娜当成了报复王军明的棋子，不知道在哪儿风餐露宿。

万般无奈之下，王军明又找到了当时的捐卵者刘娟，希望能够由她出面要回本来属于自己的孩子。刘娟听说了孩子们的遭遇，同意帮助他要回孩子。5月底，两人一起向北京市东城区法院起诉李丽娜。

这是一个奇特的诉讼请求——孩子的生父是王军明，生母是捐卵者刘娟，代孕的却是前妻李丽娜。现在，生父和生母一起起诉代孕者，想讨回一双儿女国内抚养权，可是由于在中国非法捐卵不受任何法律保护，所以王军明不能确定能否通过法律要回孩子。

刘娟不禁感慨：“世界真是很不公平，每个父母都可以得到一个纯洁的孩子，但不是每个孩子都有称职的父母。”王军明潸然泪下。自己也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身为高级知识分子，他却一时糊涂打法律的擦边球，以为是圆梦得子的万全之策，却不曾意识到人性万千，妻子是自私的，可是自己同意妻子代孕同样自私。

本刊记者独家联系到湖北省未成年人权益保护中心黄思洁律师，她说国内关于代孕的法律纠纷依旧处于灰色地带，血缘上的匹配关系不一定能够成为判决孩子抚养权的唯一依据。但是如果确有证据证明李丽娜涉嫌虐童，王军明起诉变更抚养权胜算较大。截至目前为止，王军明已经五个多月没见到一双孩子了。他们过了六岁，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可他问遍了北京所有的小学，都没有他们的报名记录。王军明想借《知音》呼吁：“我思念我的孩子们，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想要告诉他们，父亲一直爱着他们！”

（文中刘彩玉、李丽娜为化名）

编辑/朱 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