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丽等

福建幼女李明静被其语文老师陈高荣多次猥亵，家长发现后，学校组织了一场荒唐“私了协商会”。陈高荣的父母哭求李明静的家长给他一次机会。出于同情，也出于保全女儿的名誉，李明静的家长答应不再声张……不料，“私了”反而让陈高荣肆无忌惮，甚至堵在学校门口公然叫嚣：“我和你在一起了，你的家长也没能把我怎么样。”李明静继续一次次被强奸，被逼迫吃避孕药。她曾亲眼目睹协商会，三观被颠覆，成绩一落千丈，心理出现异常……如今，恶魔老师已被绳之以法。但不及时止损的家长、息事宁人的学校，是否也在葬送女孩一生的路上，推了她一把？

私了。一起见不得光的“师生恋”？

2014年6月，刘丽娟偶然间看到女儿手机上的聊天记录：“我必须忘了你，忘了过去的所有不好的历史……”刘丽娟犹如五雷轰顶！

女儿李明静2000年10月31日生，不满14周岁。这人是谁？李明静放学回来，刘丽娟“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审问：“你谈恋爱了？！”女儿脸色大变，瑟瑟发抖。以刘丽娟对女儿的了解，被窥破小秘密时她总是叛逆地大吵大闹。今日的反常，令刘丽娟心中一沉：“你好好跟妈妈说是谁，妈妈不骂你。”

几经逼问，李明静哭着告诉她，那是她的语文老师陈高荣。“妈妈，是他非要那样的，我们不是谈恋爱……”刘丽娟立即将女儿带到了医院检查。结果令她悲愤：处女膜陈旧性撕裂。丈夫李响得知，气得眼冒金星。夫妻俩立刻到学校去找陈高荣拼命。

李响是福建宁德柘荣县黄柏乡的一名乡医，在当地很受尊敬。妻子刘丽娟在家帮丈夫打下手，家中还有个小儿子，姐弟俩都在黄柏中心小学读书，当时李明静正在读六年级。

据刘丽娟所说，夫妻俩到学校后，陈高荣不在办公室。他的一名同事看出夫妻俩气势汹汹，立刻打电话让陈高荣快点过来。不料夫妻俩等了两个小时，直到晚上7点多，陈高荣不但没回，电话也不接了。

就在两人情绪即将崩溃时，校长来到办公室，把夫妻俩叫到自己办公室，试探地问他们有什么事。李响怒不可遏，刚说了一个开头，校长忽然安抚道：“事情的大概我已经了解了，你们一定要冷静，要不明天上午我把他们叫过来好好谈谈，世界上没有商量不好的事。”

校长一再说好话，请求夫妻俩无论做什么决定，要以孩子的前途和名声为重，顾全大局，并承诺必将严肃对待此事。李响和刘丽娟的情绪在校长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眼看时间不早，他们决定听从校长的意见，明天再来。

第二天上午，夫妻俩带着女儿，如约来到校长办公室讨说法。这时夫妻俩发现，这其实是一场“私了协商会”。学校有三名领导参加，陈高荣的父亲也来了。刘丽娟留了一份心，悄悄地用手机录音。

一会儿陈高荣走进来，刘丽娟一见，扑上去就打。陈高荣和父亲“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刘丽娟被吓了一跳。陈高荣跪，她可以接受，可一个年纪快要做自己父亲的人跪在面前，夫妻俩未免五味杂陈。陈高荣的老父亲声泪俱下：“我们农村家庭，培养出来一个大学生不容易，高荣也是一时糊涂，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告他，不然他一辈子都毁了，我们一个家庭完了，他的孩子一辈子抬不起头……”刘丽娟得知，35岁的陈高荣小时候家里特别穷，为供他读书，家里至今还是土房子，一下暴雨老夫妻就担心房子会垮塌。陈高荣已婚，家中有一个小孩。刘丽娟气急，狠狠地踹了他几脚。

接着，陈高荣突然拿出一些信件、短信记录给刘丽娟看，口口声声说自己和李明静是“恋爱”关系。陈高荣说，她的语文成绩特别好，他也对她很偏爱。最初，是李明静主动发短信给他的，让他猜自己是谁，因为她的主动，两人渐渐产生了见不得光的“师生恋”。

对这个说法，刘丽娟感到难以接受。她才13岁，懂什么？一个35岁的老师，不但不进行正确引导，反而当成了他性侵幼女的理由？

私了未了，猥亵和强暴仍在继续

“私了协商会”上，李明静一直低头饮泣。陈高荣并不承认强奸。在刘丽娟的多次逼问之下，他只承认自己对她顶多算是猥亵。

愤怒的刘丽娟把医院的鉴定结论拍到桌子上：“我女儿未满14周岁，只要和她发生关系，不是强奸也都算作强奸！”接着她一把将女儿拉过来：“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和他当面对质！”

李明静痛哭说道：陈高荣对她第一次性侵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女生宿舍一个屋子有6个孩子，那段时间女生宿舍的门坏了，从里面反锁不了。那天夜里，陈高荣偷偷摸进去，李明静当时正躺在床上，他堵住她的嘴，强迫她脱掉裤子，然后把手指伸进她的下身。挣扎中，旁边女生小玲醒了，陈高荣吓跑了。他走后，李明静发现自己的内裤上有血。

吓坏了的李明静第二天睡觉前，在小玲和自己手上绑了一根绳子，说如果陈高荣再来，她就拽绳子。第二天晚上陈高荣又来了。小玲被绳子拽醒后，再次目睹了陈高荣逃跑。

“要不要把小玲也叫来对质？”刘丽娟问几名校领导，大家纷纷打圆场。

据李明静所说，几次“不好的事情”后，陈高荣对她甜言蜜语，给她买过手机等物。李明静对他的猥亵行为很惧怕，所以才多次说要忘记不好的过去，这在两人QQ聊天记录中也有据可查。

到底是不是有过性关系？陈高荣不承认，女儿说不出口，台面上，刘丽娟也有些难以启齿。但至少陈高荣默认了这样一个事实：他曾脱过她的裤子，以手指猥亵，李明静的处女膜陈旧性损伤是他导致的。陈高荣哀求：“我过去犯了大错，只希望李明静将来的学习、生活不受影响，我也尽可能弥补。”

校方也在极力说和。刘丽娟很无奈。虽然彼此是对立的立场，但她觉得他们说得对，如果事情公开，李明静、学校、陈高荣，三败俱伤。李明静小，一旦流言如影随形，对她影响极坏。

最终，陈高荣提出以20万元达成和解，这笔钱给李明静读书。刘丽娟和丈夫斟酌再三，同意了。

第二天，陈高荣通过银行转账向刘丽娟支付了10万元，承诺余下的10万元尽快付清，并写下保证书，发誓永远不骚扰李明静。

还有不到一个月放暑假，刘丽娟无法接受陈高荣继续教女儿的语文，并且每天见面。李明静的舅舅立刻将她带到漳州读书。

此后，刘丽娟每天晚上给女儿打电话。她感觉女儿的心态也在逐渐平和，似乎正在走出阴影。她也希望这件丑事能在她的宽容下，湮没在岁月中。

半月后，李明静升入黄柏初中。转眼事情过去9个月，就在一家人努力走出阴影之时，刘丽娟忽然发现，女儿有点不对劲儿——2015年3月，李明静开始消瘦、呕吐，整天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仔细一问，刘丽娟怒火裂胸：据李明静说，原来去年她前脚到漳州，陈高荣后脚就跟来，要带李明静私奔去云南。他在漳州住了三天，一直在用各种方式联系李明静，李明静不理他，他才悻悻而归。

得知李明静考入初中，陈高荣更频繁地到学校找她。一次他把李明静堵在校门口公然叫嚣：“我和你在一起了，你家长也没能把我怎么样。”

2014年9月的一天，陈高荣软硬兼施，将李明静带到一个休闲吧去玩。陈高荣给她点了饮料，倾诉自己的相思之情。说着说着，陈高荣掀起她的裙子，就在休闲吧的沙发上将她强奸。临座还坐着李明静的同学洋洋，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此事给李明静留下严重的心理创伤。在随后的半年，陈高荣多次和她强行发生关系，并拍下裸照。陈高荣威胁她：“谁也不能把我怎样，你父母也不能。只要你说出去，我就公开你的裸照，以后你找男朋友我发给他看。”陈高荣告诉她，自己和妻子关系不好，迟早离婚，将来两人要一辈子在一起。

一次发生关系后，陈高荣逼李明静吃紧急避孕药。李明静吃过发现，自己的例假变得不准时，而且脸上开始长痘痘，精神萎靡。她听说这种避孕药吃了对身体有害，坚决不愿再吃。不料，陈高荣竟然强行灌她吃。

这样的摧残，让李明静难以负荷。她的成绩一落千丈，身体开始出现异样。今年开始脱发、呕吐、失眠。李明静看到紧急避孕药的说明书上写着，每年服用不要超过两次，可自己每个月都被逼迫着吃两次以上……

私了如何了？可怜的幼女走向崩溃

刘丽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立刻打电话告知丈夫李响，两人马上报警。第二天，柘荣警方将陈高荣抓捕归案，经过审讯，陈高荣交代了犯罪事实。

为了配合警方调查，办案民警向李明静询问了一些细节。警察走后，李明静满脸泪痕。她问刘丽娟：“妈妈，你们第一次为什么不报警？那天，你们把我叫到校长办公室让我说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是想向校长证明什么？证明了又怎么样呢？”

刘丽娟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女儿解释。年幼的她还不知道，在这个闭塞的小镇，这种事情一旦传开，对一个女孩意味着一辈子都要活在阴影里。可是她又怎么能想到，孩子因为她的懦弱，因为学校的逃避，因为陈高荣的猖狂，要一次又一次受创！

由于身体不适，李明静被迫中断学业。刘丽娟也停下手中的工作，每天在家里开导、照顾女儿。但李明静始终精神不振。

4月12日早上，刘丽娟看到李明静默默地在房间收拾东西。刘丽娟一声长叹，悄悄去为她做早饭。刚把早饭端上桌，她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楼下传来尖叫。刘丽娟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女儿房间，门怎么也推不开！

夫妻俩哀嚎着从五楼冲下。只见李明静把二楼塑料雨棚砸了个洞，满脸是血。吓得魂不附体的夫妻俩立刻将她送到县医院。

经诊断，李明静左臂肱骨骨折，脸被划破。幸亏雨棚起了缓冲作用，加上花坛里泥土湿润，李明静无生命危险。医生见她情绪异常，建议夫妻俩带她去看精神科。

诊断结果出来，刘丽娟心碎欲裂。李明静患了“应激性抑郁”。女儿未满15岁啊！李响、刘丽娟带着她辗转在骨科、精神科看病，心痛欲裂。

李明静出院后，刘丽娟来到县公安局要求严惩陈高荣：“我给过他一次机会，万万没想到他把这次机会看作用钱可以摆平一切，更加肆无忌惮。现在我才知道，对于作恶，决不能姑息。”

而李明静始终神情恍惚。

更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还在后面——6月下旬一天，刘丽娟忽然接到一个好友电话，她问：“外面传言你们家明静勾引老师，又拿赔偿又敲诈，现在陈高荣被放出来了！”刘丽娟的眼前一黑，险些晕倒。一个不满14岁的孩子，懂得什么是勾引？！

刘丽娟打听得知，6月15日陈高荣被取保候审，具体原因不知。

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陈高荣的家属透露，据他们了解李明静的真实年龄为2000年6月20日，也就是两人发生性行为的时候，小静的年龄已经超过14周岁，具体出生年月，有待警方的调查结论。

陈高荣本人也认为，自己和学生发生性关系，确实有违师德，但两人都是自愿的，并非“强奸”。

强奸罪是公诉案件，由检察院代被害人向法院起诉，是否追究责任不能由被害人说。如果犯罪事实成立，就由公安机关侦查完毕移交检察院审查起诉。一场荒唐的“私了协商会”就这样掩盖了以前的事。

黄柏中心小学校长孙德民承认，他们曾召开过这样一次协商会，出于息事宁人的想法，校领导参与“说服”李明静家长接受“私了”。陈高荣和父亲的态度非常诚恳，校方完全没想到，陈高荣事后还是又故技重施。校领导认为，无论李明静年龄是否满14周岁，陈高荣都必须要接受道德审判。目前陈高荣已经被吊销教师资格证，开除教职，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记者发稿前夕，李明静经过家人和《知音》杂志编辑的心理疏导，已慢慢地有了维权意识。她决定，和母亲一起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维护正义——因为，姑息作恶就是给了别人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文中李明静为化名）

编辑/朱 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