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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养狐,神君遛牛

2015-05-14

飞魔幻B 2015年3期
关键词:天帝天河仙子

1.如今的红线是越来越难牵了

众所周知,想在天界做好一个上神,是很麻烦的!

比如我昨日还在嫦娥仙子的广寒宫里对月赋诗,今日就被天帝一道圣旨,派去下界收服一个很凶残的蛟龙精,顺便抽了龙筋回去给天帝做裤带。

想我堂堂太白金星,本来平日里,最主要是负责穿白袍,甩云袖,散衣落棋,倚窗赏雪,在路过的仙子们面前装装高冷,耍耍帅什么的。

虽说降龙伏虎不在话下,但是耽于享乐日久,身子骨竟然大不如前。

蛟龙精修炼也有小千年,我与他大战三百回合,未料兔子急了会咬人,蛟龙急了会喷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被他烧了!

“大哥,你是龙啊,你不喷水怎么改喷火了,你会喷火你早说啊!”

我败下阵来。

但我思考了一下:是回去搬个救兵,还是留下来继续苦斗?这是一个问题。

就在我皱眉思考的时候,天边一道赤练划过,碧水轻纱缓缓而来,及腰墨发如云拂过,是个会水的仙子,手一挥兜头就浇了倾盆大水,蛟龙精霎时气焰全无,掉到地上就蹬了腿。

这位仙子,好身法啊!

我瞧得清楚,于最关键处,她还扭头,甩了一甩刘海儿,哼了一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定是为她甩刘海儿的动作深深折服,情不自禁走上前去:“哎……仙子慢走,敢问仙子如何称呼?”

我自以为笑得潇洒风流,虽说我不是玉树临风、英俊倜傥,但是暗恋我的小仙子也能从我宫门口绕上三圈。

可眼前的仙子竟然不为所动,她驾朵云头居高临下地瞧了我一眼:“如今天界无人能战了吗,竟然派你下来收妖。”

她这是委婉地说我个人能力不足啊,我自然不服:“哎……虽说我衣裳被那蛟龙精烧了好几个大洞,脸上还有爪印子,但是你不要小瞧我,我可是很厉害的!”

仙子瞧我一眼:“恕我眼拙,没看出来。”

我……

想我堂堂太白金星,不能跟一个仙子一般见识,我说:“收服这条蛟龙精也算有你一份功劳,不如留个名姓,待我回禀天帝,一道封你个仙官当。”

她本来已经驾云飞到半空去了,闻言顿了顿:“仙官有什么好当的,整天殚精竭虑,哪里有我自在。”

我一听,深得我心啊,赶忙追上一步:“仙子如何称呼,你我相逢不过半盏茶工夫,看在我都问了你三遍的分上,就告诉我吧。”

一定是我的诚意感动了上天,她回眸一笑:“我叫青执。”

我被这春风化雨一般的笑容倾倒了。

上次月老还在感叹:“如今的红线是越来越难牵了。”可是我却觉得,心动是如此简单。

2.我忽然觉得自己“路漫漫其修远兮”

我带着龙筋回天界复命,临去复命前,还特地捏个诀,换了身齐整衣裳——白袍曳地,墨发垂肩,如今像我这样年轻有为的上神已经不多了。

不说别的,半路就看痴了好几个路过的仙子。

却没想到天帝的凌霄宝殿里,青执也在,她掌心托着一颗星宿说:“回禀天帝,前日私自下界的心月狐已寻回。”

这还是我头一次在凌霄殿上见着她,一身碧水色衣裙,一抹伶仃背影,就连她面对天帝时不卑不亢的姿态,都如此让人着迷。

可惜我去得晚,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她已经走了。

后来几经打听,翻遍了仙谱,才在角落处寻着她,千八百年来掌管天河一隅,怪不得以前不曾见过。

我问执掌仙谱的童子:“如今的仙谱怎么如此偷工减料,这位仙子的平生才写了两行不到。”

童子瞅了这名字一眼:“上神不知,她原先是个仙官,后来嫌做仙官太麻烦,自请削去官阶看管天河去了,这才记录不全的,不过上神是如何知道她的,听说她连小仙官都不待见,见了上神,更是躲还来不及呢。”

竟然还有这等事。

我偏不信邪,她不待见上神,肯定是因为上神鲜少有我这样模样生得好看的,我特地挑了一件缀满云纹的白袍,焚香沐浴完毕才去找她。

谁知半路就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拦路的正是那只星宿化成的心月狐,小尾巴一摇一摇,我拉它到僻静处,足足喂了两斤五花肉,它都不肯给我放行,人跟狐狸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讲。

我忽然觉得自己“路漫漫其修远兮”。

这日我瞧着天朗气清,适合搭讪,捏个诀换了身粗布衣裳,打算乔装成个炼丹炉前添柴火的,顺手还在脸上抹了两把炉底灰。

路上有仙友喊我:“太白兄,这是去哪儿啊?”

我嘴角抽了抽,扮成这样居然还有人认得我,赶忙低头一礼:“我是兜率宫新来烧火的,仙君肯定是认错了。”

他说:“不能啊,你把头抬起来我再瞧瞧。”

我翻出个斗鸡眼,嘴一斜,牙一龇:“不信你瞧。”

仙友倒退一步:“啊,果真是看错了。”说完脚步匆匆就走了,连头都不带回的,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我觉得我也是蛮拼的。

好不容易到了天河岸边,远远有个仙子提着裙子踩水,卯日星君把天幕升到高处,河面上波光粼粼,那一抹绿影,瞧得我心旌摇曳了好一阵子。

她也看见了我,嘴角一弯说:“回回见你都是一副狼狈样,这次脸上少了爪印子,又多了好几道炉灰,我借天河水给你,尽管洗。”

没想到她还是个大方的仙子,我觉得自己做神仙应该磊落一点,刚要掬把水,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请人洗脸怎么也要有点诚意啊,你边泡脚边让我洗脸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瞧了自己的脚一眼,踢起水花来浇了我一身:“就连天帝泡茶都是喝我天河的洗脚水,怎么,你不乐意?”

她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梨涡,我觉得我坠入了爱河。

我说:“怎么会呢,仙子你的脚白嫩小巧、香气袭人,我怎么会嫌弃。”

我以为她听了一定会很感动,谁知她大吼一声:“登徒子。”

“啊?”

“小心!”

“嗯?”

“咬他!”

“啊!”

我还以为她是叫我小心脚下,谁知那只该死的狐狸有小名啊,叫“小月”不好吗,为何一定要叫“小心”!没有一点点防备,它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我“嗷”地叫一嗓子跑了。

3.这得从……千余年前说起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月老是不是拿我的红线织秋裤去了?

我赖在月老祠找他讨说法:“你不是号称掌管天下姻缘吗,给我根红线怎么了。”

月老很为难:“你有所不知,青执仙子跟一般的仙子可不同,你知道心月狐贵为二十八星宿之一,向来乖戾不尊教条,是如何一心一意跟着她一个小小仙子的吗?”

这我怎么知道。

月老说:“这得从……千余年前说起。”

这一说就是好几个时辰,巨细无遗,我听得茶水都没了颜色。简而言之,青执素与天界一位銮铃上神交好,后来銮铃有一次被迫出门收妖,一不小心就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害得我家青执伤心了好久,每日只能对着故人留下的狐狸睹物思人,发誓今后再不与上神这种高危人群交往。

“这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月老幽幽叹息一声,终于耗光了我所有耐心,白白被我揍了一顿。

但此事虽过去千余年,想必对我家青执的打击委实太大。

我又偷偷去查了仙谱,得知銮铃上神是个女的,心就放宽了些。

隔日我乔装改扮了一番,偷偷去天河,心月狐眨着一双警惕的眼,我却早有准备,听闻狐狸爱吃鸡,手上捏个诀,变出一只毛亮顺滑的老母鸡,它果然颠颠就追出去了。

我觉得我的机会来了。

天河不止有水,还有星星,听说看星星看月亮之时,最适合谈谈人生理想,只要我来好好开导她一番,一定能让她放下对上神的成见,与我双宿双飞,夫妻双双把家还。

想法是极好的。

青执正坐在天河岸边,眼里有星光熠熠。我觉得此时是个好机会,刚一露面,她就喊了一声:“登徒子,你还敢来?”

千算万算,算漏一笔,我说:“上次是个意外,你听我解释!”

她把头一扭:“小心!”

我吓了一跳,还来!

幸而小心已经被我收买。

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恨恨然甩了甩刘海儿:“你来干吗?”

我瞅准机会坐在她身边:“仙子你掌管天河多年,一定识得这里不少星星,恰好我也略知一二,不如我陪你聊聊?”

本来这只是一个切入点,谁知我家青执如此渊博,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例数每颗星星的起源,整整三个时辰不带停的,我数次打断无果,只得幻出一盏茶来替她润润嗓子。

她低头瞧着我手上的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很懊恼,给我家青执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我说:“这茶绝对无毒,不信我喝给你看。”说完喝了一口,抿唇咽下,再递给她。

她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许久没人听我说话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都不觉得口渴。”

其实我也不是个爱听人说话的人,瞧瞧月老的下场就知道了。

但是青执不同,她说起话来抑扬顿挫又好听,我就是愿意听她说一辈子的话。

她又说:“其实星宿运转一刻也不停歇,刚才我有好几次,都是指了同一颗星星,说了同一个故事,难为你还听得津津有味。”

这……

难道是刚才心旌摇曳得太厉害,就走神了?

她说:“既然你没听清,不如我再重说一遍吧。”

“又是三个时辰?”

“怎么你不乐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开心就好。”

4.官是一级一级升,也得一级一级降

本来一切进展顺利,虽然她没给我开导她的机会,但是至少我的形象树立得很好,有一就有二,我们相约下次见面继续聊聊星座看看手相。

但谁知变故来得太快,我起身要走时,她忽然问我:“你在何处当值,还不知道你名字。”

我说:“你放心,我就是兜率宫里一个烧火的,再升八百年的官也做不成上神,对了我叫……”

话到此处,没留神天边一个传令的天将忽然驾云而来,见着我张嘴就喊:“太白上神,天帝喊你下界收妖!”

我的心颤了颤,打个哈哈朝天将使眼色,转头朝青执说:“嘿,他肯定认错人了,我记得他,天界出了名的眼神不好。”

青执挑眉:“那位好像是千里眼仙君。”

我说:“是吗,真巧,呵呵呵。”

青执拂袖就走了。

“哎……你再听我解释!”

原是天帝四处找不着我,特地派了千里眼仙君追踪到此。

不就是收个妖吗,随便派个小天将不好吗?晚个半刻钟不行吗?用得着这么大架势吗?

但是青执不肯给我解释的机会。

又恰好心月狐把老母鸡啃干净回来了。

我不敢靠近,踌躇片刻,决定先下界收个妖冷静一下。

这次要收的是个什么妖,我也没听清,匆匆下界落在妖精洞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断喝:“洞外何人,我喊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

我说:“有何不敢!”话音落下,一股劲风袭来,我下意识捏个诀挡住,这套路瞧着眼熟啊,跟我那紫金葫芦挺像啊!

洞里一个头顶两只青角的妖怪踱步出来:“哪个不长眼的,来我青牛洞找麻烦。”

我一看:“哎……我的牛!”

我后院的青牛何时下界成精了,它瞧见是我,腿一抖就给我跪下了:“上神啊,不能怪我啊,好久没喂草了,我饿啊!”

真是闻者动容。

看来我近日一心扑在我家青执身上,对它的关怀委实太少。

我弯腰抚着它的脑袋:“可苦了你了。”

青牛蹭着我的裤腿:“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以后只要粮草充足,其他都好说。”

多么善解人意的牛啊,吃的是草,产的是奶啊,怎么宠物跟宠物的差别就这么大呢,想想心月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领着它驾云往凌霄宝殿去,路上还思考了一下。

既然我家青执不待见上神,大不了我这上神就不做了,但官是一级一级升,也得一级一级降,回去就说青牛是我放跑的,寻个错先自降一级。

天帝很生气,当庭训斥,结果只剥夺了我喂养青牛的权利。

不能啊!

我说:“都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青牛以后没人喂养,多可怜啊!”

天帝挥挥手:“御园里有的是仙草,还有不少母牛,此事不必再说。”

青牛一听,两眼都放光了,挣开我就朝天帝去了,说好做彼此的天使呢。

还是心月狐靠谱啊!

5.仙子温柔起来真是让人喜欢得紧

我这回带了两只老母鸡,一只往左跑,一只往右跑,谅那头小狐狸,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我本人也是有备而来,换上白袍,束发加冠,往常这身打扮,话都不用讲,只往那儿一站,就有小仙子前赴后继扑上来,更何况今日,我还幻出一把折扇,更添几分芝兰玉树的气质。

但是我摇了摇扇子,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半句,兜头就给浇了一盆水。

我家青执是个会水的仙子,初见时天边一道赤练,碧水轻纱缓缓而来,及腰墨发如云拂过,连发起脾气来,都是这么让人陶醉。

我把湿透的折扇一扔,提着淌水的袖子作揖:“小神现下所有狼狈模样,都叫仙子瞧遍了,不知仙子消气了没有,小神身子骨健朗,还受得住,不消气就再浇一遍,小神愿意承受。”

青执被我噎了一句,反倒不知说什么好。

我再接再厉地说:“小神隐瞒身份,实在是有苦衷,听闻仙子不待见上神,小神本来打算把官阶一级一级降下来,可是现下,小神决定去调戏个仙子,直接叫天帝除了仙籍,来陪仙子看管天河也好。”

这话虽然说得肉麻,但我敢对天发誓,字字句句皆是出自真心。

青执好歹能正眼瞧我一眼了:“果真是个登徒子。”

“哎……”

“不想做上神的法子多了去了,何必非要调戏仙子。”

我喜上眉梢,这是吃醋了哟。

青执又说:“我将你仙骨剔了也是一样。”

“……”

我倒退一步:“不不不,仙子你听我说,这仙骨我是不在乎的,剔下来能给仙子留个纪念也是小神的福气,但……没了仙骨,驾不了云,我如何再能来这迢迢天河瞧你一眼呐!漫漫长夜,如何能熬过去哟!”

我不能没有你啊!

但是后一句我没敢提,做神仙理应含蓄。

青执瞅了我一眼:“罢了,你换身干净衣裳吧,方才失礼,不该拿洗脚水泼你。”

我喜滋滋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你别说,仙子温柔起来真是让人喜欢得紧。

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冲破重重阻碍顺利赢得仙子芳心之时,青执又说:“你是堂堂上神,而我只是籍籍无名的小仙,身份有别,别再来找我了。”

“啊?”我连双宿双飞,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情节都想好了,你跟我说这个?

她别过头去:“以前不知别离苦,今后,也不想再尝。”

这是在说以前那位銮铃上神之事?

可是我怕唐突了她,不敢提“銮铃”二字,只说:“我本来也不在乎这上神的名头,你等着我,我找天帝辞官去。”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说的最有男子气概的一句话,说完这话,我头也不回地驾云走了。

6.堂堂天帝你怎么好意思出尔反尔

凌霄殿上,天帝正在皱眉,见我来了,没给我开口的机会,直接说:“太白金星啊,你来得正好,下界又有妖精作乱了,我正愁该派谁下去收妖呢。”

这话说出来谁信啊,哪次不是派我去。

我拱拱手:“不好意思,我是来辞官的。”

天帝勃然大怒,一怒之下封了我个更大的官!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给他跪下了:“你就算留得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不如放我走吧,我还是想安静地做一个看管天河的美男子。”

天帝威胁我:“也行,你要是想去看管天河,我就叫青执仙子来替你做上神,听闻她收妖的本事也不小,还比你更省心。”

我一听,怎么舍得让我家青执涉险,收妖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无奈之下,只得领命下界收妖去。

这回据说是个不怎么厉害的雪貂精,别的一概不会,就擅长躲猫猫。

我光找它就花了小半个月,找到以后一时激动放松了警惕,又让它给跑了,再找它又花了小半个月,这一来二去,等我回到凌霄宝殿上,天界都换季了。

速速前去复命,天帝很是客套:“眼瞧着过两日该入冬了,天后日日盼着做件雪貂皮的大氅,太白金星这次立了大功,想领个什么赏啊?”

我以为他这会儿心情好,定然会同意我的请求,所以我说:“天帝既然有此恩典,不如赏我个小神当当吧。”

天帝顿了顿,挥手说:“你就当我没说。”

堂堂天帝你怎么好意思出尔反尔!

我既不想升官,也不想发财,就想单纯地降个职,有那么难吗?

想想我真是心疼自己。

从凌霄殿出来,我就驾云往天河赶,数日不见,也不知我家青执有没有挑食,是不是消瘦了,有没有想我。

等落在天河岸边,她正在放河灯。

小小一盏莲花灯,中间放着一支小烛,灯芯摇摇曳曳的,打着旋儿就往河心去了。

我见她兴致好,就没有出声,她闭目许愿,只留给我一个柔美的侧脸。

其实即便只有她一个背影,也能叫我看得挪不开眼。

数日不见,今时今日,才好歹能一解我相思之苦。

她许完愿,忽然察觉了什么,睁开眼来看见我,先是惊愕,整个人倒退一步,又浮现出满面喜色,然后板着脸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一瞧,分明是盼着我来,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心里一喜,我故意背过身去:“既然你不欢迎我来,那我就走了。”

这话说完,其实是想逗逗她的,可是她半天也不出声给我个台阶下,我又说了一句:“那我真走了?”

她迟疑一会儿,没有拦着。

我驾起云来,蓦地回身,果真在她眼里瞧见了片刻失落。

她瞪眼瞧我:“怎么又回来了?”

我很想说句心里话:我舍不得你。但是做神仙应当含蓄,所以我说:“我想你了。”

“……”

“你有没有想我?”

“……”

我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青执脸红了!

我说:“你别误会啊,我问的是你脚下那头狐狸,小心,想我了没啊?”

可惜心月狐懒得理我,扭头就走了。

青执说:“那日你去辞官,我还当真了,谁知找人打听了一番,又是去下界收妖了,还一去就是数日,我还以为……”

“所以那盏河灯是为我放的?”

她羞涩地低下了头:“我带你去个地方。”

7.我以为她不再执着,也是好事

天河源头,有颗最亮的星。

她说:“第一回见你,就觉得你身上蕴了星辉,后来我想了许久,才知你真身是它。”

早说仙子如此喜欢研究星星,我就换个搭讪的方法,原先脱胎于太白金星,才得了现在这么个名,瞧我真身如此熠熠生辉,怎么也不像个短命的星象。

我刚要说:仙子大可放宽心。

青执伸指捏个诀,从那星辉里化出一颗小小的星粒子,黯淡地一闪,落在她掌心。

“这是?”

“这是銮铃上神的元神所化,那日她奉命下界,与妖神大战,力竭之时中了致命一击,魂飞魄散,我想尽办法保存了她一缕魂魄,留在天河之源,受你星辉庇佑,只盼着有朝一日……”

她说到此处,顿了顿,转而笑笑说:“罢了,一千年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我说:“銮铃身为上神,降妖除魔是分内之事,你不必如此难过自责。”

青执垂下眼来,瞧着掌心那颗黯淡的星粒子:“以前日日在身边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我后来辞官,远远躲到天河来,执念深重,总是不得解脱。如今又遇见了你,不知道是不是天意。”

我觉得此时,正是开导她的好机会,逃避不是办法,问题总要面对。

我后来借了那颗星粒子,捏诀重现了銮铃魂散时那场大战,最后一击,銮铃重重摔在地上,妖神居高临下道:“什么天下苍生,说得好听,何苦为了这些个不相干的人赔上自己,真是愚蠢。”

銮铃说:“今日一战,我已尽了十成力,虽有遗憾,并不后悔……”

青执的泪应声落下。

我用手背替她擦去:“銮铃并未后悔,也不曾有何执念,倒是你,自己困住了自己。”

她瞧着掌心那枚星粒子:“或许一千年,散去的魂魄也该聚齐了,我不该再拘着她。”说罢用力一握,星粒子散成齑粉,她轻轻呢喃,“銮铃,轮回去吧。”

原本黯淡的星辉乍然一亮,金粉绕着青执的掌心徘徊了三圈,才不舍散去。

我以为她不再执着,也是好事,连带着瞧心月狐都顺眼了许多。

我以为我既可以好好做我的上神,替天帝收妖伏魔,又可以每天坐在天河边陪着青执看星星,日子过得很是潇洒快活。

我以为的事还有很多。

所以那日青执说:“我想通了许多事情,躲在天河一辈子也不是办法,下界苍生疾苦,我也该去出一分力的,不如我去求天帝,重新赐我个官职吧。”

我说:“好啊!”

天帝正愁无人可用,自然高兴应允。

我带着青执一路游山玩水,哦不,一路降妖伏魔,有的妖怪好对付,我们还能抽空去茶馆喝喝茶听听小曲,有的妖怪难对付,我们时间紧迫,只能来去匆匆。

直到一日,天帝急急召我去,说是下界忽然出了一只蝎子精,九尾毒针,很难对付。

而且蝎子这东西,不仅小巧还有剧毒,等它修炼了数千年,才练得如同一只白兔那么大,但是白兔那么大的蝎子,想想也挺吓人的。

所以这事,我是瞒着青执,自己去的。

一般有剧毒的妖精,都很狡猾,我守着它的洞穴好几日没合眼,才见着它露出一根角须来。

小斗一场,只折损它两根蝎尾针。

青执在天界,闻讯赶来:“当初你斗蛟龙精,还是我出手,才救了你一命,如今竟敢小瞧我了?”

“哎……有话好好说,别揪耳朵,疼疼疼!”

她甩了甩刘海儿,笑得一脸慈爱:“下次还敢不敢了?”

我吓得胆战:“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不敢不敢。”

她很满意。

8.内丹不死,我就不死,你能奈我何

我俩寻着那蝎子精的踪迹,当时月黑风高,蝎子精一双眼通红,大战一场折损它六七根蝎尾针,庞大身躯才跌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当时轻敌,上前一步就要收了它,青执察觉不对,出声提醒,我一分神,为时已晚。

九尾毒针,其实才折损了八根。

蝎子精后尾一跃而起,第九根针堪堪朝我刺来。

如今想想,我最恨自己那熠熠生辉的星象,天幕里最亮的启明星,怎么也不像会短命的样。

于最关键处,是青执替我挡住了。

蝎子精说:“今日时运不济,败在你二人手里,但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这枚尾针是我数千年修炼幻化的内丹,内丹不死,我就不死,如今落在那小仙子身上是便宜了她,过不多时,我必借她仙身卷土重来,到那时,你能奈我何?”它说完这话,当场气绝而亡。

我带着青执一路上了凌霄宝殿,天帝和诸神都在,他们都无可奈何。

天帝说:“她如今神志已经不算清明,过不多时,就要被蝎子精附体,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妖精,她早已不是青执仙子了,她是九尾蝎妖,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我紧握着拳,无论如何也不许人伤害她,青执脸上浮现出蝎妖斑斓的花纹,手指如钩,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

天帝叹口气说:“你舍不得杀她,就等着她来杀你吧。”

其实那又如何,我不怕她杀我,我也不怕死。

可是……青执……

青执微睁了眼,嘴唇动了动,我附耳过去凑在她嘴边,听她依稀说:“当初你劝我,何必执着,如今,你又何必执着。”

“青执……”

“趁蝎妖根基未稳,杀了我吧,否则待它醒来,你如何能与它抗衡,我……亦不想见你流一分血……受一分伤……”

一旁已有仙友拔出刀剑来,铮铮利刃,我怎么肯让别人伤了她,她颤抖着伸手,抚了抚我的眉毛说:“其实……那日与銮铃同去收妖的,还有一个仙君,我心……非你。”她说得极轻,最后两个字险些听不清了,一双泛红的眼睛眨了眨,睫上凝着的一滴清泪落下。

“青执……”

“不要难过。”

她蜷缩的身子一颤,一双眼忽然变得通红。

“青执!你骗我!”

我只觉右掌的利芒硬生生落下,周围再没有旁的声音,只余彻骨的冷。

青执的仙灵四散,落在我肩上发上,如同她正与我依依惜别一样。

可是那个人,再不会回来了。

她说:“以前不知别离苦,今后,也不想再尝。”

何谓别离苦,何谓枉断肠。

后来天帝允了将御园里的青牛送回我身边,青牛满心欢喜地来,见着我竟倒退了一步。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夜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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