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东枪

我来讲个故事吧。老张的故事。

起初，老张是在公司一角的僻静处打太极拳。一个人打，自己练，打打停停，一会儿白鹤亮翅，一会儿野马分鬃，累了就歇会儿。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有几个闲人围拢过来，看老张打。刚开始不吭声，后来就有人轻轻喊：“好！练过！”

老张动作没变，依旧挺稳，但其实心里有点儿触动，暗暗想：“瞧，果然是没白练，有人能看出来。”一这么想，有意无意地，动作就更加用心了。有时候累了，他想停下来歇歇，但一看旁边那几位还没走，就不好意思停下来了。

慢慢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老张忽然觉得：光练这几招不行了，白鹤亮翅、野马分鬓，然后再亮、再分……自己都觉得有点儿脸红。

老张回家后便找了本太极拳教材翻了翻，还去网上搜了点儿视频看，临时补了补课，多学了几招。第二天再来公园，出手练了练，果然引起了更多的掌声和喝彩。

但过了几天，老张发现虽然有新看客来围观，却也有旧看客转投别处，去看别家的玩意儿。老张心想：“走就走呗，本来也只是为了锻炼身体，又不是为招揽看客。”虽然这么想，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猜想──公园的其他角落里，那些人都在练什么呢？

想多了，就觉得还是得去看看。老张就去看了。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旁人练得也热闹着呢──举石锁的、练单杠的、舞单刀的、翻跟斗的……老张不喜欢这些，越看越忍不住想：“这有什么好的？翻跟斗？这都是我小时候就会的玩意儿。”回归原位，接着打自己的太极，一会儿白鹤亮翅，一会儿野马分鬃，假装听不见隔壁翻跟斗那位周边一阵阵涌起的惊喜尖叫。

直到某一天，老张听见看客里有人在嘟囔：“太极拳？这有什么意思？连个跟斗都不翻！”

老张就急了，心里骂了句：“他娘的！翻跟斗有什么了不起？”然后就停了手里的动作，把还没亮完翅的白鹤扔到了一边。之后起身助跑，脚下一蹬，腰上一用劲，身子还真就腾空了。啪！干脆利落地来了一个“旋子”。

嚯！周边的人都惊呆了，炸出一圈儿喝彩声来。那些在旁边看石锁看单杠看单刀看跟斗的全都被老张给引过来了。老张心里痛快了，觉得自己很争气──真以为我不会呢？

那天回到家，老张就开始研究各种跟斗。第二天再来，老张只打一小会儿太极拳，收了之后，剩下的时间就翻跟斗给大家瞧。大家还真捧场，呼朋唤友地都来看。老张的跟斗就越翻越好，越翻越热闹，越翻越受欢迎。

又过了几个月，有一天，老张又在公园里翻着跟斗呢，有个老同事，叫老冯吧，带着孙子来公园玩，正好路过这里，看见有人围观就过来瞧了一眼。一瞧发现认识，老冯说：“嘿！这不是老张吗？你怎么翻起跟斗来了？你不是练太极吗？”老张说：“是啊，我本来是练太极的……”

选自《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