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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磊的诗

2015-04-21

诗歌月刊 2014年9期

在路上

——给MH

在路上知道轮子,

我知道。

一个下午,我知道

水流加速,多舌,

一块浓荫在河中,我知道是我,

更是马骅。

黄昏逐个降临。

做一个木匠,我愿意生活在深山,

一所校舍里偏凉的一间。

有些酒量,与人共饮,

就像当年在北大小门外的酒馆里一样,

我们剪刀石头布,

蒋浩、冷霜、你、我,

这几年,一直这样,

我的石头,你的青春。

我知道不是游戏,

是十几个孩子用汉语在喊你,

十几根木头在我怀里

取暖、成型、哭泣……

五月

(给端午节)

五月,在我身上,

在脚上,我忍住离开,像一棵年轻的树;

在膝盖里,我奔跑,不受弯曲的诱惑;

在强劲的大腿里,我撑住经常摇晃的船;

在腰间,我的尊严闪着刚愎的光;

在胃里,我的素食,是如此单纯的敌人;

在腐烂的肺中,我呼吸着女孩们的命运;

在嘴上,我说出我的羞耻,它们滕蔓一样给我明天;

在眼中,我有灿烂的道路,但我闭上它,沉默成一把无

人触碰的大提琴;

在头发里,我是一阵温暖的风;

在头脑里,我的风旋转,形成死亡的美景;

五月,在我的身体里,

有一个家,有一张桌子,

一群亲人,他们多次原谅我,

这一天,他们的原谅,在我的杂草里,

有一阵智识的虚白。

此地

此地,生冷,几块废木料,

一只矿泉水瓶。密集,费解,天空呈现多义的独立性,

而性格中,去抒情的部分在草垛里,摧毁之力

带着浓烟。还有几分钟的夜属于国家?

远处,檀木裹挟的风声有一种异样的曲调:

但愿那不是燃烧的声音。

但是,对我而言,一切已都是

摧毁的总和。

高压电

两极在彼此仇恨的两个村庄里。

一个模糊,有浆液,零下,但不结冰。

一个紧凑,龙卷风式的扭曲,溃烂时,不断有澄澈之音。

每天,我伫足于两者之间的铁道上。

作为一个懦弱的导体,我渴望着

火车疾速驶来。

末日。白有升旗般的力,

落幕与剪刀

相互削减。

但凡属于杂质的

也属于夜,

属于夜的,却

不能暗成一团疑云。

不能就此

瘦身于

审判。

但是末日。背诵它。

一个冬至式的夺目,

一种穷途

化。命运的风

以固体的名义守着大堤。

决开的,不是死

就是

一阵烟尘。

末日。纷纷

下在路上。秩序

开始成为

一碗汤。或者

契约,意志的惯性

已经伐光。

它就在那儿,名义上在那儿,

多次穿过自己,在一个平面上形成多个核心,

伴随着落叶,它是一种悖谬的成长,

一半蠢行,一半接受内在的智性考证,

互相反弹时,雨突然大起来,

也许,那是幻觉的历史将它显影,

也就是说,价值是一座监狱,

它的深刻性在于,两次放风之间,

一种无名的黑暗将一切事实

强行弯曲。

如果它的弯曲已深化,而记忆

也没能设定有限的速度,那么,现实

就不存在丝毫的坚实性,命运将降临在

那个贫民窟的小女孩身上,始终是那个孩子,

赤脚走向供水处,在不息的生存交换中折返,

并在傍晚倚住帐篷,等待翅膀从悲伤中

渐渐生出羽毛。它不是羽毛,

也不能带她飞入星空,但就在那儿,

看着她,它名义上

是她的夜晚。

凋零

悲观至极地,

却凸显出一种融化。

无望的树,

奔向它们的风。

奔向不羁、惨烈、卓绝。

世界一如既往的宠爱投机者,

世界盛开的时候,

有人

雍容至死。

他人

经过割舍。我几乎建立了接受的勇气。

传记开始低缓。细沙散落。

寒冷也不再是空的。在海上。

一次便于直面的潮汐来得越快,死就催得越紧。

在没有旁观者的生活中。总有些事物的密度

超过恐惧。超过仍去强求的一份欢颜。

一部分注视因此渐渐暗了。另一部分,

转移成任性而疲倦的霉。

40岁

忍受松弛,像忍受

落体的心悸。

像忍受

对一无所成的无知

它是卑贱的

分享错误,公认肉欲

在一把圈手椅中

打盹,

在另一把上

怪诞、夸耀、虚伪、厌世。

事实或者高处

我的事实,我赤裸的兄弟,

转身,身体短路;回头,墓地的一日三餐

充斥了房间,而窗外,依然是

沿着类似细长的防波堤而涌来的驳杂傍晚。

不过,要申明一种高处的立场

往往需要使用更低的碳,

用旧人、碎屑和冰粥。

我的事实,我赤裸的兄弟

我听到你镂空的哭声,质地坚硬

以至于我真的相信了

我们彼此茫然若失的存在。

你从我耳中拎出的那片海岸,

今天,高于你的颓废,

高于酒,和酣醉逼人的冬天。

太迟了,早起,每天都有一次迟到。

床单很旧,打火机

落进它的黄昏。太迟了,

精子们群居,一个献给另一个

多重,成就独一。

晨光里,我的素食显得有点卑微

饥饿像戒律,无灾

却需要冬天。

太迟了,每天都有一次落下

既不能转身,也不夜,

文化东街拥有如此多辉煌的店铺,

而我,和我的诗

拥有不带走。

别处

别的世界?这几乎不是真的。

望见,熄灭,谈论,

言及桌案上的U盘,言及它胸中

几帧黑暗,这几乎

不可能。

在屏显上说到你的渊薮

我感到温暖,煤渣悲哀。

别处有些庸俗了,

就像邻居电话中的问候,重负

顺着街灯潜泳过来,进入

我的不朽。

呵,我就是失神的诊所

神在我头顶用人的指腹按住

我的眼睛。

远视

从你的皱纹里抽出钢丝

从一个午后,游泳池颓废在

大厂的仓库边。

我仍是一个孩子,七八岁

我始终是一个孩子,

坐在浮漂上,没有水。

你弯腰,拾起齿轮,

机器很快在你手里屈服,

而我的上帝

也没因此而减少。

你的脸。

翅羽的、水晶的、不罩色的脸。

让我不得不

改用背影面对

改用少年的绽放

顺着铁槽,滑下

一瞬间,来到,你的枯萎。

回应

暂时。沙锤交换着

肉体的轻。屈从重力的声音,像风,

擦着火花和钻木。一根弦

将我扔出。我出来。

靠近你,我的箱体中你的怀疑。

你的犹豫中。

我暂时是阴影。

暂时。明胶熬成的苍白,

在一幅画上,一种胚芽般的虚无,

被祝福。接着碳化。

接着我出来,高碳的路

在低碳的国家中突然成为死黑。

更黑,黑出肌理,

黑得像我的烟。我暂时抽几口。

暂时。几个空位

带我出来,几张椅子慢慢地肢解,

沉没,软,流向低处。

我永远在低处。被告别呼唤着,

被庇护。求你,别赦免我,

我出来,用扑雪的心

扑向你的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