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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化理论关照下葛浩文的翻译思想探究
——以译作《生死疲劳》为例

2015-04-11阜阳师范学院信息工程学院外语系安徽阜阳236041

昭通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生死疲劳葛浩文陌生化

王 卓(阜阳师范学院 信息工程学院外语系, 安徽 阜阳 236041)



●语言学研究

陌生化理论关照下葛浩文的翻译思想探究
——以译作《生死疲劳》为例

王 卓
(阜阳师范学院 信息工程学院外语系, 安徽 阜阳 236041)

“陌生化”是小说家运用于文学创作的常用手段,在文学作品的翻译中译者为了使译文更好地传达原文的思想和精神、增强译文的艺术美感和表现力,也经常在翻译过程中采用各种翻译策略再现原著作者的“陌生化”手法。在原著陌生化文学特质的保留方面,美国著名翻译家葛浩文堪称典范,在其译作《生死疲劳》中葛浩文成功地再现了原著作者莫言“陌生化”的创作理念,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原作的文化特质,使目标语读者透过语言层面更进一步地感受到了“原汁原味”的中国异域文化风情。葛浩文成功地实现了保持原著精神实质和译文可读性之间的平衡,其翻译思想对中国本土文学译者具有重要借鉴意义,为中国文化走出去培养更多的翻译人才提供必要的启示。

陌生化; 葛浩文; 翻译思想; 《生死疲劳》

一、引言

1914年,俄国形式主义学派代表人物什克洛夫斯基在其《作为艺术的技巧》一文中第一次正式提出文学术语“陌生化”。 “陌生化”意指文艺创作中作者所刻意采用的陌生的、新奇的艺术技巧,这种技巧“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从而恢复人们对世界的敏感度,延长读者感受事物的时间长度和审美历程[1](P.45)。至此,作为俄国形式主义文论核心理念的陌生化概念被广泛应用于文学创作,目前,也被尝试性地运用于文学翻译等其他领域。

作为一种艺术表现手法,陌生化应该适用于任何形式的文学创作。在小说作品中,陌生化通常是小说家有意识的违反常规之举,目的在于唤回读者在日常生活中已经变得迟钝和麻木的对事物的感知。从欣赏美学的角度来讲,陌生化就是将事物“奇异化”和“非常规化”,使之充满“异趣”。笔者认为,小说原作中的这种“陌生化”的文学特质在译文中应该被保留,以便于目标语文学爱好者阅读译文时能够更好地体验原作中的异域文化风情。

近年来,文学作品的翻译出现了文化转向,即由重视语言层面的翻译转向重视文化的传播与传递。翻译不再是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的简单的文字转换,更是一种跨文化的现象。随着翻译的这一文化转向,文学翻译作品的交际性特质越来越受到关注,其跨文化属性和可读性也显得日益重要。随之,原作“陌生化”艺术表现手法在译作中的再现问题成为了任何文学翻译者不可回避的问题。对于目标语读者来说,更重要的是获得一种异域文化的体验和精神文化的交流,而非停留在简单的文字层面的阅读与理解。在原作陌生化文学特质的保留方面,美国著名翻译家葛浩文堪称典范。本文以葛浩文译作《生死疲劳》为例,分析其成功运用各种翻译策略和手段再现莫言原著陌生化的艺术表现手法,旨在为文学作品的翻译提供一些有价值的借鉴意义。

二、葛浩文再现原作“陌生化”艺术表现手法的翻译策略

香港岭南大学孙艺风教授曾赞扬翻译家葛浩文说,“葛浩文的难能可贵之处在于他把现当代中国文学以生动、鲜活的状态,呈现给西方读者。缺乏活力的译作缺乏竞争力,葛译的成功之处在于极好的灵动性与可读性。”[2](P.19)国内学者金兵也曾在其著作《文学翻译中原作陌生化手法的再现研究》一书中提出“作者苦心孤诣的陌生化文学性的表达,译者应该尽力传达,并在风格上忠实再现原作。”[3](P.122)作者认为,葛浩文与其他译者的成功和与众不同之处正在于他对原作风格与活力的最大限度的保留,而“陌生化”艺术表现手法的运用正是葛浩文译作得以成功再现原作精神实质的关键之所在。舍弃了原作“陌生化”的文学性,对于目标语读者来讲,译作必然会丧失可读性。概括起来而言,葛浩文尊重原作“陌生化”的艺术表现手法,再现原作“陌生化”的翻译策略主要有以下三种:删除不译,创造性改写,高度直译。下面笔者以葛浩文的英译本《生死疲劳》的译例为依据,通过分析葛浩文在翻译过程中所采用的翻译策略和方法来透视葛浩文蕴含其中的翻译思想。

首先,对于目标语读者来说缺乏可读性,或者不符合目标语读者审美习惯的“陌生化”原文内容葛浩文采取了删除不译的翻译策略,以消除跨文化交际过程中意义真空所带来的陌生感。

案例一

源文本:“……加入合作社,不要再单干,不要闹独立,常言到:’螃蟹过河随大溜’,’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顽固不化,不要充当挡路的石头,不要充硬汉子,比你本事大的人成千上万,都被我们修理得服服帖帖。我洪泰岳,可以允许一只猫在我的裤裆里睡觉,但决不允许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单干!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4](P.21)

目标文本:“Join the commune and stop working for yourself, end your quest for independence. Stop being headstrong, an obstructionist. We have brought over thousands of people with more talent than you. Me, Hong Taiyue, I’ll let a cat sleep in the crotch of my pants before I’ll let you be a loner on my watch. I hope you’ve listened to every word I’ve said.”[5](P.25)

评析:葛浩文对这段文字中的文化负载词、句采取了删减不译的策略,没有将“常言到:‘螃蟹过河随大溜’,‘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顽固不化,不要充当挡路的石头,不要充硬汉子”这几句包含歇后语和成语的句子按照直译或意译的方法进行翻译,而是采用了大幅度删减的翻译策略将其译成了“Stop being headstrong, an obstructionist.”,原文的信息量与译文的信息量出现了极大的不对等。被删除不译的原文是富含中国文化的歇后语和成语,如果将等量的信息译入到目标语中,对于目标读者而言,难免会有些晦涩难懂,使其出现理解困难的局面。因此,葛浩文对这几句可读性不强的原文采取了删减不译的策略,着重捕捉原文的活力与风格,而不是逐字逐句地进行翻译。

案例二

源文本:“你可真是石头蛋子腌咸菜,油盐不进啊,”洪泰岳恼怒地说,……[4](P.22)

目标文本:“You really are stubborn,” Hong Taiyue said indignantly.[5](P.27)

评析:“石头蛋子腌咸菜,油盐不进”是极富中国特色的歇后语,其中“油盐不进”中的“盐”同“言”,指的是人顽固不化,不听劝告。葛浩文此处并没有采用增量翻译法(thick translation),也未用加注的方法对原文进行信息补充的翻译,而是按照意义简略化(simplification)和明晰化(explicitation)的原则,首先对原文内容删除不译,进而又进行意译,把原文的内容讲得更加清晰明了,避免了逐字逐句翻译可能会给目标语读者所造成的理解障碍和认知误区,同时也能忠实地传达原意。

其次,对原作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符合中国读者阅读习惯和审美情趣,原作者又无特定目的的“陌生化”内容葛浩文根据上下文语境重新梳理,进行了创造性的改写,以实现最佳的表达效果。

案例三

源文本:“洪大哥,你大人不见小人的怪,不要和这个直杠子人一般见识。”[4](P.22)

目标文本: “Brother Huang, you’re too important to worry about the problems of small fry like us. You mustn’t bring yourself down to the level of this coarse laborer.”[5](P.26)

评析:原文中的“大人”、“小人”、“直杠子人”是典型的比喻用法,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原语读者都能领悟。原作作者莫言出于强化语言表达效果的目的而采用了“陌生化”的艺术表现手法,这些表达比较夸张且极富地方化、口语化色彩,旨在吸引读者的眼球,打破常规化的表达方式,分别用来指代“比较重要或有显赫地位的人、不重要或地位卑微的人、性格比较直接且说话毫无保留的人”。葛浩文并没有牵强地照搬原文的意象,而是灵活、变通地根据上下文进行了创造性的改写,使用了“you’re too important”,“small fry like us”和“coarse laborer”三个意思相近的表达方式,这样既减少了目标语读者的阅读障碍、淡化了不必要的异域氛围,又可以在不背离原文意思的前提下,忠实地传达原作的内涵和精神。特别是对“小人”的翻译,葛浩文使用了明喻的修辞手法,保留了原作语言风格的同时,对目标语读者而言也产生了“陌生化”的阅读效果。

案例四

源文本:一群正要上学的小学生,蹦蹦跳跳地尾随着许宝,唱着现编的快板:……[4](P.59)

目标文本:Some boys on their way to school fell in behind Xu Bao to sing a ditty about him: ……[5](P.71)

评析:“快板”起源于宋代,是一种通常以击打竹板发出的有规律的节奏为背景,配之以说唱的由来已久的曲艺艺术表演形式。“快板”承载着中国悠久的历史文化,对于目标语读者来说,真正理解其含义并非易事,需要增加很多的背景信息作以辅助,因此,葛浩文进行了灵活变通,选择了创造性改写的翻译策略,将“快板”译为了“ditty”(歌谣,小曲)。可以看出,葛浩文对原作“陌生化”内容的处理非常适度,没有为了追求“陌生化”的艺术效果而过度刻意地保留原作的“陌生化”内容或信息。换句话说,“陌生化”是有一定限度的,其衡量尺度就是目标语读者的审美标准和阅读习惯,超过了这个尺度而过分地追求陌生化的表达只能取得适得其反的效果。陌生化是以常规化(normalisation)或保守化(conservatism)为前提和基础的,否则只会使目标文本失去可读性,使目标语读者失去阅读兴趣。

再次,对原作中最具中国文化特色的,可译性比较强的中国式表达,葛浩文采取了高度直译的翻译策略,力求最大限度地保留原语文化特色,再现“陌生化”的艺术表现效果,向目标语读者传递异域文化风情,以满足其对中国文化的猎奇心理与阅读期待。

案例五

源文本:后来黄天发送来一挑子能用秤钩子挂起来的老豆腐,赔情的话说了两箩筐,……。[4](P.10)

目标文本:He brought over a basketful of tofu so dense you could hang the pieces from hooks, along with a basketful of apologies.[5](P.11)

评析:“豆腐”是中国特色美食,有“老”与“嫩”之分,为了强调豆腐之“老”,葛浩文恰如其分地使用了“dense”一词,让目标语读者能够真切地感受到中国“老豆腐”的意象。“能用秤钩子挂起来的老豆腐”和 “赔情的话说了两箩筐”是典型的中国式表达,很明显,在这里,原著小说家莫言使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在译文中,葛浩文采用了字对字的翻译策略(one-to-one translation),将原文高度忠实地再现给了目标语读者,其中以“a basketful of apologies”的翻译方法最具代表性。按照英语的习惯用法和表达方式,“a basketful of”的后面应该是表示具体事物的名词,并且是可以用容器来承装的,但是葛浩文此处巧妙地进行了旧词新用,让目标语读者在译文中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将原文中“陌生化”的表达方式以同样的“陌生化”的手法进行艺术的再现,很好地保留了中国的文化特质,使目标语读者既可以理解原作中传达的意象与内涵,又可以领略到异域的文化特色与风土人情。

案例六

源文本:虽然俗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干屎抹不到墙皮上”,但这种事,又如何辨别清楚。[4](P.158)

目标文本:Despite the saying, “An upright person does not fear a slanted shadow, and dried excrement does not stick to walls,” I thought this might be more than I could handle.[5](P.188)

评析:“身正不怕影子斜”是广为人知的中国式俗语,在原作中莫言为了增强语言的表现力,运用了陌生化的艺术手法,添加了更具口语化、通俗化的表达“干屎抹不到墙皮上”,这句俗语对大对数中国人来说比较陌生,但不难推断其意。葛浩文为了保留原文的语言特色,传递中国的异域文化,将之进行了归化的处理,采取了高度直译的翻译策略,这样既增强了译文的可读性,使译文更具异域风情和民族特色,同时又符合目标语读者的审美情趣,满足了目标语读者的阅读期待与猎奇心理。

三、结语

“小说家将陌生化运用于文学创作的初衷,并非一味追求创新,而是借此达到更高层次熟悉,以增强文章表现力和艺术美感。”[6]国内一些学者,如:孙艺风、孙会军、王东风,主张译文应该保留源语小说家陌生化的艺术表现手法。但是,在文学翻译实践中,由于中外读者在审美情趣、思维方式、文化背景等方面的显著差异,原语和目标语之间的转换难免出现意义上的真空,文化的不可译性是现实存在的,文化信息的流失也是不可避免的。作者认为,葛浩文作为一个译者的成功之处就在于他能最大限度地挖掘和保留原作的艺术特色和精神实质,能够敏锐地捕捉住原作的艺术风格,在深谙目标语使用方法的前提下,能够灵活地运用各种翻译策略和表达方式,巧妙地再现原作的“陌生化”之美。

本文以葛浩文译作《生死疲劳》为例,通过分析其采用的三种翻译策略来探讨葛浩文对原作“陌生化”艺术表现手法的灵活再现,就当今中国文学作品的外译现状而言,葛浩文的翻译思想对本土文学译者具有重要借鉴意义,可以为中国文化走出去培养更多的翻译人才提供必要的启示。

[1]朱立元﹒ 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2]孙艺风﹒ 翻译与跨文化交际策略[J]. 中国翻译,2012,(1):16—23﹒

[3]金兵. 文学翻译中原作陌生化手法的再现研究[M].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

[4]莫言. 生死疲劳[M]. 上海: 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

[5]Goldblatt, Howard, tr. Life and Death Are Wearing Me Out: A Novel[Z]. By MoYan. New York: Arcade Publishing,2008.

[6]张艳. 陌生的葛浩文与熟悉的葛浩文——葛浩文小说翻译艺术究指[J].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13,(4):79—82.

A Study of Goldblatt’s Translation Thoughts under the Theory of Defamiliarization——TakingLifeandDeathareWearingMeout

WANG Zhuo

(College of Information Engineering, Fuyang Teachers’ College,Fuyang 236041, China)

“Defamiliarization” is the common means of novelists in their literary creation. In order to convey the original thought and spirit and strengthen aestheticism and expressionism, translators often adopt various translation strategies to reproduce the original author’s “defamiliarization” technique during the process of literary translation. In the reservation of defamiliarization characteristics of the original works, American famous translator Goldblatt is a typical example.InLifeandDeathareWearingMeout, Goldblatt successfully reproduced the creative ideas of “Defamiliarization” of the original author Mo Yan, reserved the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original, making the readers feel the authentic Chinese culture and customs. Goldblatt successfully achieved the balance between keeping the cultural essence of the original and the readability of the translated works. His translation thoughts have important significance to native Chinese literary translators and provide enlightenment for cultivating more translators for Chinese culture to spread throughout the whole world.

“defamiliarization”; Goldblatt; translation thoughts;LifeandDeathareWearingMeout

2014-11-01

2013年度阜阳师范学院人文社科基金项目“莫言小说英译者葛浩文的翻译观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2013FSSK08)。 2014年度全国高校外语教学科研项目“基于语料库的译者风格研究范式——以葛浩文英译莫言小说为例”。 (2014AH0017A)

王卓(1978— ),女,辽宁绥中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英语语言文学及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

H315.9

A

2095-7408(2015)02-003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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