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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摇滚英雄”—以大众媒介对张楚复出的报道逻辑为中心

2015-04-10赵唯伊

苏州教育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张楚亚文化演唱会

赵唯伊

(苏州大学 凤凰传媒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过去的摇滚英雄”—以大众媒介对张楚复出的报道逻辑为中心

赵唯伊

(苏州大学 凤凰传媒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通过对大众传播媒介关于摇滚歌手张楚的报道、专访和评论的分析,指出大众传播媒介试图通过报道把复出后的张楚塑造成一个依然停留在过去的摇滚英雄形象,以消解张楚所代表的中国摇滚亚文化的反抗力量。在此基础上,揭示出以大众媒介为代表的主流文化对当前摇滚的全局没有把握的兴趣或者能力,因而媒介以一种保守的、妥协的方式来维护主流文化对亚文化的主导,以达到巩固主流文化霸权地位的目的。

张楚;中国摇滚;亚文化;大众媒介;主流文化

摇滚乐最早兴起于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在全球各地有不同程度的发展。20世纪80年代,中国也出现了摇滚乐,由于受到西方摇滚乐以及当时中国社会状况的双重影响,当时的摇滚乐追求自由和解放,并融入了对当时社会和生活的感受与思考。1986年,崔健以一首《一无所有》拉开了中国摇滚乐的序幕,随后他的一系列作品都体现出一种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一种高度直接而非矫揉造作的垂直投射精神,一种敢于挑战自我,敢于解剖自我,敢于切割、爆破的勇士精神[1]。

纵观摇滚乐史的发展,除了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因素以外,我们会发现摇滚乐与当时蓬勃兴起的大众传播业有着密切的关联。有学者指出,摇滚乐是第一种利用了国际媒介潜在力量的音乐形式[2]。媒介与亚文化的关系一直是亚文化研究的重点,后亚文化理论学派特别重视媒介在亚文化现象形成过程中的作用。本文以这种理论为指导,试图分析媒介对复出后的摇滚歌手张楚的报道以及在报道中对张楚形象的建构,探析大众媒介与中国摇滚亚文化的关系及其状态。

中国摇滚在发展的过程中涌现出了很多优秀的歌手,笔者选取张楚作为研究对象主要有三个原因:首先,张楚是中国摇滚鼎盛时期的代表人物之一。张楚是 “魔岩三杰”之一,他与窦唯、何勇于1994年在香港举办的“中国摇滚乐势力”的演唱会是中国摇滚鼎盛时期的标志。其次,在“魔岩三杰”中,张楚是至今唯一一个仍然坚持摇滚事业的歌手。再次,张楚的摇滚生涯与中国摇滚的发展轨迹十分契合,也因此,媒体对中国摇滚的关注始终少不了对张楚的报道。张楚的摇滚生涯不仅是他个人的经历,也代表了整个中国摇滚乐的发展轨迹。笔者主要收集了网络、报刊、电视、广播这四种媒介对于张楚的报道,资料主要来源于百度,共检索到298篇相关文章(已排除重复部分),其中2004年张楚复出至今的报道达256篇。因此,选择张楚作为本文的研究对象,对考察和理解摇滚音乐在中国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张楚的摇滚生涯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1988年到1998年—摇滚创作活跃、大红大紫时期。这一时期出现了众多后来红极一时的摇滚乐队,如眼镜蛇乐队、唐朝乐队、黑豹乐队、面孔乐队、高旗和超载乐队、汪峰和鲍家街43号等。1994年,张楚与窦唯、何勇、唐朝乐队赴香港举办“中国摇滚乐势力”演唱会,引起巨大轰动,红磡体育馆的演唱会也从此成为无数摇滚乐爱好者膜拜的经典。这一时期的张楚也达到了摇滚生涯的顶峰,五年中发行了三张专辑,分别是1993年《一颗不肯媚俗的心》、1994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以及1998年《造飞机的工厂》。第二阶段,1999年到2003年—隐匿时期。21世纪初,当《孤独的人是可耻的》等一系列歌曲引发一个时代的共鸣而被广为传唱时,张楚却离开了北京,从此隐匿起来。这一时期,商业化的流行音乐大行其道,流行音乐的兴盛强烈地冲击了摇滚乐的发展,整个中国摇滚界都处于低迷时期,许多往日的摇滚明星或乐队有的改行,有的解散。第三阶段,2004年至今—活动频繁而作品贫乏时期。2004年,张楚回到北京,参加“愚公移山”酒吧的演出,此次活动被媒体定义为张楚的“复出演唱会”。2006年,张楚正式签约北京树音乐公司,复出至今只有两三首歌问世,反响甚微。2013年12月,张楚在上海开办了出道以来首场个人演唱会。复出后的张楚参加了各种活动、音乐节,接受了许多媒体的访问。这些媒体既包括《南方周末》、《中国青年报》、上海东方卫视等主流的传统媒体,也包括网易、搜狐、新浪、腾讯四大门户网站以及网络社区等新媒体。

对于张楚的复出,作为我国主流文化代表的大众媒介是怎样报道,这些报道遵循着怎样的逻辑?这种逻辑建构了一个怎样的张楚?对于这些问题,笔者一一进行分析。

媒体对张楚的报道,时间跨从1999年到2014年,包括消息、专访和评论。虽然报道来自不同的媒体,但这些媒体对于复出后张楚的报道体现了大致相同的媒介逻辑。所谓媒介逻辑,指的是媒介(作为具有文化内涵的技术和正规组织)对“真实世界”本身以及对“真实世界”的塑造和建构的影响,它构成“理解和解释社会事件的方法”,其“形式的要素包括材料怎么组织,材料呈现的风格,关注和强调的重点以及媒介传播的法则”。[3]在张楚的报道中,这些媒体在事件选择、重点设置、报道模式等方面都呈现出相同或相近的逻辑特征。

媒体的报道主要集中于张楚复出以后,这样的选择反映了媒体要遵循“新闻价值”的事实。复出后的张楚的情况包含了显著性、新近性等元素,这些都符合新闻价值的择选标准,媒体对于这部分事实的选择成功地吸引了公众的注意。但是这样的选择恰恰体现了媒体在报道中“本末倒置”的倾向,即媒体在报道复出后的张楚时,会把重点放在对张楚过往的回顾而不是介绍其复出后的新情况。纵观报道内容,基本包括两部分:第一,背景介绍,涉及张楚在2000年隐退以后在做什么、张楚曾经的辉煌故事;第二,报道近况,包括新专辑的准备情况,参加各种商业活动等。报道中,媒介纷纷把重点落在了对背景的介绍上,而对张楚近况的报道则着墨不多。

2008年,上海举办了一场“树生长的声音”演唱会,《新民周刊》对此进行了详细的报道。首先介绍的1994年香港红磡体育馆演唱会的盛况,然后详细介绍了张楚的《姐姐》《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蚂蚁蚂蚁》等歌曲,而对张楚新情况的介绍只在中间部分提到一句:“……接下来,张楚的新专辑计划下半年推出。”[4]2013年,《北京青年报》对张楚做了一次专访—《张楚明年将发新专辑 坦言:很多事情没有答案》,专访一共问了23个问题,如谈谈新专辑大概会是怎么一个面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原来的作品充满鲜明的个性色彩,现在却要转向平和,是不是没有新方向?为何现在的张楚像是在努力融入主流社会?……[5]可以看出,记者想把现在的变化与过去作对比,暗示“今”不如“昔”,并无意去关注张楚“今天”的状况。

实际上,复出后的张楚有很多新情况。新专辑一直在筹备当中,其中的几首新歌已经面世,在上海开了首场个人演唱会,参加了各种音乐节—“草莓音乐节” “张北音乐节” “上海爵士音乐节”等。可以说,蛰伏一段时间后,张楚又继续出发,有了新的变化。张楚的新变化、新情况应该是采访的重点,但媒体却一致以报道张楚的新情况为幌子,在采访中不断回顾和强调张楚的过往。如此,张楚复出以后,媒体塑造的不是一个成长的、变化的、此刻的张楚,而是一个依然活在过去的张楚。实际上,对于张楚的复出,网友和歌迷是十分欣喜和关注的。笔者搜集了豆瓣音乐、百度贴吧、天涯社区、新浪博客等网络媒介中网友对张楚的评价,其中对于张楚的新作品以及张楚在音乐节和演唱会上的表现,网友和歌迷都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和较好的评价。而媒体缺有意规避张楚的新动向在社会中引起的反响,只是将张楚塑造成了一个“过去的摇滚英雄”。这样的塑造意在强调张楚对现实摇滚的不适应,对现实社会的力不从心,从而表现出张楚所代表的摇滚亚文化对主流文化冲击力的减弱,强化了媒介所代表的主流文化高高处于亚文化之上的姿态。

此外,媒体对张楚的报道所遵循的“媒介逻辑”还体现在对张楚过往某些方面的特别关注与反复强调。例如,张楚隐匿后的生活就是关注的焦点之一,《中国新闻周刊》《南方周末》《北京青年报》《南方人物周刊》以及凤凰网、新浪网、搜狐网、网易、天涯社区等媒介对张楚的专访中都涉及了这一问题。《南方人物周刊》报道中这样描述张楚隐匿后的生活:在青岛,张楚生活得很舒服……在青岛,他是个完全的生活着的人,不创作,不思考,反对任何形式的“形而上”。[6]网易的专访中,张楚皱着眉头说:“我不知怎么说,总是在去爱、去分开、在找自己。好多事能善始却不能善终。活着必须得让自己善始善终,这是我现在还活着的原因……”[7]

隐匿后的张楚远离了音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与普通人无异。媒体设置这样一个问题,意在努力描述张楚普通人的形象,但对于昔日的摇滚明星缘何要变为普通人,而成为了一个普通人之后又为何要复出,却并没有揭示。实际上,这是媒介再现亚文化的一种方式,不仅让报道对象看起来比实际情况更加稀奇古怪,而且也让他们看来更平淡无奇。[8]显然,对于一个歌手来说,生活归于平淡并不是一件好事,缺少了生活激情的歌手很难创作出好的音乐。“平淡的”张楚更让人怀念其“过去的摇滚英雄”的形象。

媒介强调的另一个重点是张楚曾经的辉煌。在各种采访报道中,媒体反复提及的是张楚的歌曲曾经多么流行,演唱会多么轰动;在评论中,对张楚以前的作品以及“曾经的张楚”都是赞赏有加。《南都娱乐周刊》更是以“致旧日精神领袖:与其相见不如怀念!”这样的标题,表达对老一代摇滚歌手现状的不满和过去的怀念。评论中提到:“曾经的张楚、窦唯、崔健是精神领袖……而现在曾经我们喜欢的摇滚歌手,已经唱不出我们现在的心声,唱不出我们的共鸣。”[9]新浪网这样评论张楚的歌曲:“第一次听张楚的《姐姐》,几乎落泪。想象站在寒冷冬季的旷野中听这首歌,则无法不流泪……后来我知道这首歌来自于张楚自己的真实故事。其实是从张楚开始,我才开始听国内摇滚……那段时期是国内摇滚最有思想最纯的一个时期。”[10]可以看出,媒体对于“曾经的张楚”是十分肯定和怀念的,认为曾经的他是摇滚英雄、精神领袖。它们一味地强调张楚曾经的辉煌,首先是由于没有把张楚的复出与当前摇滚的真实状况联系起来,在现实的摇滚格局中找不到张楚所代表的中国摇滚的位置,所以要回头看。其次也表现出媒体无法把握现实摇滚的反抗精神,所以只能把注意力放到过去。由此看出,媒体无法对张楚所代表的摇滚亚文化在现实社会中的处境作出真实准确的反映。

对于自己曾经的辉煌,张楚与媒体的看法不同。譬如,对于1994年香港红磡体育馆演唱会,媒体都给予很高的赞誉,认为那是中国摇滚最辉煌的历史,将其视为神话。但张楚本人却不这么看。在接受《重庆商报》的采访时,张楚坦言:“其实红馆的演出,挺匆忙的,因为不熟悉那里的场地和文化。”[11]对于自己的过去,张楚也是淡然的,他并不认为那时的自己是辉煌的,甚至认为这些所谓的“辉煌”会把自己给“标志化”。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媒体并没有真正关心张楚的新情况、新专辑、新活动,而是紧紧抓着他的过去。它们努力将张楚放入预设的形象框架中,致力于再现一个“过去的摇滚英雄”。

首先,媒体报道中的事实选择、专访中的问题设置和评论中的态度偏好向我们暗示了这样一个事实:还是过去的张楚厉害,现在的张楚不行了。但是仔细思考一下,张楚行还是不行并不是媒介可以决定的,更何况并没有一个可靠的衡量标准。媒体不了解当下摇滚的真实情况,不能把握当今的摇滚精神,所以只能参照过去的标准,习惯于以张楚过去的歌曲来衡量他现在的作品,以曾经的成就来判定现在的成绩。

其次,媒体对张楚的报道一定程度上显示出其报道无法把握现实的摇滚文化。当下对张楚的报道中,媒体忽视了张楚复出后的新成绩,一直以过去的标准来衡量现在,不能告诉受众现在的摇滚是怎样的,也没有显示出对当下的摇滚状态和其文化精神的追踪。由此可见,媒介对当前摇滚的整个局面没有能力把握,或者是对其没有兴趣。

第三,媒体对待摇滚的常用招术是“预言”它的夭亡[12],不断“唱衰”现在的张楚,同时又不断强调张楚曾经的“英雄”形象。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大众媒介成为主流文化的主要宣传者和捍卫者,那种自我、嗑药、叛逆、激情、反政治等摇滚形式的画面已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摇滚文化的失落和商业化。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的摇滚英雄对现在的主流文化的冲击力越来越小,媒介以特有的方式消解了摇滚歌手的破坏性、冲击力和反抗性。媒介消解了亚文化的冲击,以相对保守的方式维护了主流文化的主导地位,巩固了主流文化的霸权地位。颜峻在《灰飞烟灭》里提到:“媒介永远都在造神,以便制造出更容易消费的文化符号。”[13]75张楚在媒体眼中虽然是“过去式”,但其所塑造的“英雄”这一概念已经成为一种消费符号,被广泛用于制造话题、吸引眼球,获取经济利益。

媒介对张楚既“唱衰”又“造神”,将其塑造成“过去的摇滚英雄”,显示了大众媒介代表的主流文化与中国摇滚亚文化的关系已不是芝加哥学派和伯明翰学派强调的那种“反抗与收编”的简单关系。[13]66大众媒介看似矛盾的行为,实际上是其商业属性和意识形态属性相互作用的结果。对于中国摇滚亚文化,大众媒介既看重它“叛逆” “反抗”中所包含的商业价值,又警惕它对于主流文化的威胁。因此,媒介对于中国摇滚的呈现都是按照其特有的媒介逻辑来建构的,这种逻辑对于中国摇滚的发展是十分不利的。

[1] 沉睡.废墟之花:摇滚·历史·文化[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5:242.

[2] 班尼特 安迪.流行音乐文化[M].曲长亮,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67.

[3] 麦奎尔 丹尼斯.麦奎尔大众传播理论[M].崔保国,李琨,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84.

[4] 何映宇.今晚,孤独的人是可耻的[J].新民周刊,2008(28):17-19.

[5] 崔巍.张楚明年将发新专辑坦言:很多事情没有答案[N].北京青年报,2013-12-09(B7).

[6] 刘恒涛.张楚:李宇春好《赵小姐》特别不好[J].南方人物周刊,2006(23):23-25.

[7] 赵璐萍.张楚谈复出承认被公众看到的部分已死[EB/OL].(2005-02-25).http://ent.163.com/ent/editor/music/050225/ 050225_382274.html.

[8] 赫伯迪格 迪克.亚文化:风格的意义[M].陆道夫,胡疆锋,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120.

[9] 蒋梦瑶.致旧日精神领袖:与其相见不如怀念[J].南都娱乐周刊,2013(25):10-11.

[10] 张楚与唐朝—1993年的中国摇滚[EB/OL].(2000-12-19). http://ent.sina.com.cn 2000.

[11] 张世韬.魔岩三杰14年后再聚首 一个时代的记忆重新打开[N].重庆商报,2008-07-06(10).

[12] 郝舫.伤花怒放:摇滚的被缚与抗争[M].兰州: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11:78.

[13] 颜峻.灰飞烟灭:一个人懂得摇滚乐观察[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宋现山)

“Past Rock Music Hero”: Centering on the Logic of the Mass Media Reports of Zhang Chu’s Comeback

ZHAO Wei-yi
(Phoenix Communication College, Soochow University, Suzhou 215123, China)

The paper analyzes the mass media reports and comments about the rock singer Zhang Chu, and concludes that the mass media presents Zhang Chu, who has come back to the screen, as a past rock music hero, so as to reduce the resistant force of China’s rock music sub-culture represented by Zhang Chu. Based on this point, the paper points out that the dominant culture represented by the mass media has little interest and lacks the ability to grasp the whole picture of the current rock music field. The mass media maintains the mainstream culture’s domination over the sub-culture in a conservative and compromised way, so as to consolidate the ruling status of the mainstream culture.

Zhang Chu;China’s rock music;sub-culture;mass media;mainstream culture

G212

A

1008-7931(2015)06-0029-04

2015-07-20

2013年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3YJA860001)

赵唯伊(1990—),女,安徽六安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新闻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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