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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溪古镇 茶马古道上的艳与寂

2015-04-10沐然

中国西部 2015年19期
关键词:沙溪马帮戏台

文/沐然

沙溪古镇 茶马古道上的艳与寂

文/沐然

我走过很多地方的桥,看过很多地方的风景,去过许多地方的小镇,住过很多地方的老房子,走过无数条幽深崎岖的青石板小巷,也被无数的美景深深迷醉过。但是,当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古镇的时候,我竟发现这里与我梦中的场景十分吻合,我不禁停下脚步坐看这里的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是的,一切都缘于这个藏在云贵高原之上的千年古镇——沙溪。

①安静的小巷子 摄影/戴鹏健

在遥远的天那边

我来到大理后没有作过多的停留,就第一时间匆忙奔向了沙溪古镇。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觉得丽江、大理这样的古镇似乎“名过其实”,让人生厌。此刻的我,想找一个鲜为人知的小镇享受安静的时光,而沙溪古镇则符合我的要求:远离车水马龙的游客大军,有着丰富的历史文化沉淀,而且是茶马古道上保存最完整的小镇。于是,经过再三考虑,地图上那个小到找不见的沙溪,就成了我此行的目的地。

从大理到沙溪,需要先坐汽车到剑川县,大概需要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坐上车,窗外的云让我十分好奇。苍山的朝云是让人难忘的。道路西边,全是连绵起伏的山。起先,天空还带着些灰蒙蒙的暗。一大团云挂在山脊旁,山是黑色的,云也是黑色的,厚厚的、沉沉的,还裹着灰色的边。汽车在飞驰,前方是没有尽头的路和连绵不绝的山。颠簸在路上,我发现天空忽明忽暗。有时天空晴朗一些,云是很白很轻的,再走一段路,到某个地方,天突然阴下来了,山也很远,云便成了透明的灰白色,并且铺天盖地般漂浮在山间,远远望去,就好像是来到了世界的尽头。

初到沙溪,顿时觉得这里风景竟如此秀丽。天空碧蓝如洗,金黄色的稻田被镶嵌在墨绿的田埂之间,翠绿的大树笔直地挺立在路边,肆意地向天空伸展臂膀。每一棵树都有自己的造型和个性,都充满了生命的张力,透着一股子来自高原的苍劲。柔软的阳光如同缤纷的落英,大朵大朵地洒在古老的石板路上。略显逼仄的小巷蜿蜒向前,同周围的绿树、流水和老屋共同组成了一幅泼墨山水画,横看竖看尽是看不尽的风景。

①寺登街上的古戏台 摄影/高鑫

②寺登街 摄影/戴鹏健

③镇上老房 摄影/戴鹏健

④沙溪老建筑 摄影/戴鹏健

沙溪的历史,就是茶马古道兴衰史的缩影。它曾经拥有过繁荣昌盛的年华,拜地理环境所赐,坝子里气候适宜,物产丰富,徐霞客在当年的游记里说“所出米谷甚盛,剑川州皆来取足焉”,大米、食盐、香油、乳制品、日用品、食盐……富足的物产和便利的交通促进了商贸交易,也为马帮补给提供了便利的条件,这些造就了沙溪古镇曾经繁荣的年华。然后,在近代它和茶马古道一起,归于静寂。如今,繁华落尽,古镇依旧,那条于1300年前铺就的石板路,那条曾经见证了马帮兴衰的石板路,如今静静地躺在我的脚下,静静地看着古镇居民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不动声色。古镇里那些斑驳的土墙,布满了蹉跎岁月的痕迹,沧桑而富有诗意。那一扇扇虚掩的木门后面,庭院葱茏,紫藤萦绕,竹影摇曳,让斗拱飞檐一下子沉浸在了悠远的风情里。一切都是斑驳而古旧的,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从岁月的尽头蹒跚而来。

⑤沙溪古镇兴教寺 摄影/白怡然

已是下午四点,穿镇而过的小河上映照着一片白花花的阳光,阳光反射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走在明代修建的玉津石桥上,依稀可以看见当年马帮往来留下的马蹄印。如今,这座石桥仍时不时有马帮慢慢悠悠地踏过,桥头的山神和土地神,依旧为这滇藏茶马古道上的马帮们祈福。

穿过小桥后我便来到了寺登街。寺登街是沙溪的核心,魁阁带戏台则是这核心中的核心。当年但凡出了秀才以上的村子,都可以建魁阁以彰文功。沙溪的魁阁是整个坝子中最精美的建筑,众多檐角,如翼似飞,极其吸引眼球。曾经,滇藏各地的马帮跨越重山,到此贸易,戏台上夜夜笙歌,四合院内琉璃五彩,人流如织。如今的它是寂寞的,前往的游客并不多,他们只管咔咔地拍照,很少有人停下脚步陪伴它。

魁阁外观三层,实际四层,并在面向街场的一侧拓展了一个戏台。戏台突出到四方街中,底层架空,最大程度地拓展了可观看的范围。魁阁的二楼如今已改建为关于马帮历史的小型博物馆。它的最顶层供有魁星像,想象中掌管功名的魁星应该白头秀面,却原来是位黑脸的先生。在这里你可以眺望整个小镇的全景:飞檐上的走兽腾起,坡屋顶层递铺陈,远处是田野河流。

戏台对面正是兴教寺。这寺庙确切建立的年代已然难考,沙溪本就偏僻,虽商贾云集,贸易繁盛,但毕竟远离政治中心,故纸堆里找不到关于沙溪的只言片语,最早的记载不过是清朝的史书中轻描淡写一句“兴教寺,在城南沙溪寺登村”。

①挂在古镇客栈前的大红灯笼 摄影/高鑫

②老房子木窗上猫咪安静地晒太阳 摄影/高鑫

③小镇人家 摄影/高鑫

兴教寺的大门口一左一右分列着哼哈二将,坦胸露乳,怒目圆睁。入门之前,免不得抬头与他们凝视一番,心有戚戚焉倒也被极强的气场镇得有些胆怯,而后便是坦荡。由此入内,沿中轴线,自西向东依次有门楼、过厅、二殿和大殿,构成三个院落。当年令修复者最兴奋的是兴教寺大殿楣头绘制的20多幅大型壁画。其中的《太子游苑图》等,生动地描绘出古南诏、大理国宫廷生活,弥补了史书中缺载的在中国西南地区盛极一时的古南诏、大理国宫廷生活实况,成为研究南诏、大理国的重要历史物证之一;在《南无降魔释迦如来会》里释迦牟尼更被极其罕见地描绘为女性的样子……兴教寺的院子里有一棵五百多岁的老槐树,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就像一位历史的老人。抚摸它的树皮,仿佛划过历史的痕迹。不知道是谁,五百年前在这里种下这棵树,也许是沙溪本地人,也许是经过的游商,如果他们知道五百年后的沙溪,会不会感叹岁月的沧桑?

离开戏台,夕阳西下,余晖黯然。似乎整个云南地区都是这样,只要没有了阳光照耀,整个世界便马上跟着凉了下来。街边摆小吃摊的大娘热情地招呼我过去坐下。沙溪有许多独特的小吃,最出名的是糖水饵块。饵块是白色的,略微有些透明,形状像小鱼,一个个漂浮在蜂蜜和玫瑰花泡制的水中,看起来格外可爱。一口喝下去顿觉满口香甜,那些小鱼一样的东西滑溜溜的,一下子就溜进了喉咙里,凉凉的,甜甜的,让人唇齿生津。除了我之外,还有许多女孩三五成群结伴来此买小吃,她们嬉笑的神态让我想起了我的青春时光。我之所以喜欢沙溪古镇,大概也是因为这里不仅只为游客服务,也依旧是本地人的活动场所。在这里我反而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古镇唐突的闯入者,而是和当地人一起生活的老朋友。

晚上,入住古镇的客栈,夜晚有繁星及虫鸣为伴。站在客栈的雕花镂窗前,戏台与魁阁黑色的剪影依旧占据视觉的中心。躺在绵软舒适的大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与虫鸣,看着满天的繁星,很容易就会把自己想象成为一出古装剧的主角。西风斜阳,古道归乌,千万里风尘过,只求一夜安息。

④描龙画凤的古建筑藻井 摄影/白怡然

沙溪没有乌托邦

因为身边有大理和丽江这两个声名显赫的“邻居”,所以沙溪古镇也就显得黯然失色了许多,但这并不影响其茶马古道重要驿站的历史地位。由于茶马古道的缘故,沙溪古镇在文化上也是杂糅了儒家文化、佛家文化、本土宗教文化等多种文化,因此它是一个由马帮和宗教织成的市镇,而时间把它们都磨到了一起。它留下了明代的古寺、精致的戏台和高耸的魁阁,但多数房子就是传统的民居和商铺,一如其他古镇一般,平和而落寞。正是因为这份平和的落寞,所以如果你若有幸来到沙溪,你会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存在:传统的乡村,石板路,四方街,寺庙,民居,个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非常体面,又非常日常。赶集的白族人每周五从坝子的各处穿过城门,那脚下的砂岩像是踩了几百年似的,你像是来到了一个传统乡村的时间剖面上:周围也有些破破将倾的老屋,也有些在建的屋子刚上了木架,你感觉它还在生长,但没有突变,健康状况良好。

上世纪末,瑞士联邦理工大学研究所建筑遗产保护专家雅克·菲恩纳尔博士,受世界纪念建筑基金会的委托,想在云南寻找有价值的建筑遗址,有人向他推荐了剑川的沙溪古镇。于是他们和当地政府签下十年合约,并拨了维护资金,要求当地政府不要在这里随意改建,只能进行保护性的修复,以旧修旧,保留古镇的原汁原味。2001年10月11日,世界纪念建筑基金会在美国纽约宣布:中国云南沙溪寺登街入选2002年值得关注的101个世界纪念建筑遗产名录。寺登街因此与埃及的国王谷、意大利的庞贝古城和中国的万里长城齐名。

2002年开始,瑞士联邦理工大学等拨出专款用于沙溪复兴工程。修复就是要去弥合这些现代世界砸向乡土的伤疤,同时以一种体面的方式让乡土世界和现代世界对接。前一点,沙溪修复工程已经实现了,而后一点,建筑师们还正在做。沙溪足够幸运,在正确的时候,有了这么一笔从瑞士来的基金,来了这么一群正确的人,有这么一群人踏踏实实留下来干上了这么些年。难怪我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句话:如果你错过了10年前的丽江,那么请不要错过如今的沙溪。

有人愿意把沙溪乌托邦化,其实真正的乌托邦并不存在。寺登镇里有些不妙的兆头,玉津桥后建起了有些矫揉造作的三拱桥,黑潓江的东岸砌起了长长的坝,种上了整齐的树。这些东西有些让人不舒服,是因为整个村与周围的山水处在一个互为参照的框架下,有这么些不知从哪里降落下来的东西,自然就显得扎眼了。夜晚沙溪的四方街,隐约能看到银河。在传统未被击碎的沙溪,隐含通向另一种现代的可能性。

①蓝天碧水间的玉津桥 摄影/戴鹏健

②水边杨柳 摄影/戴鹏健

难忘的小城往事

早晨的沙溪古镇,市场和街道都空无一人。古镇到底是偏僻地方,不论沉睡还是醒来都需时间。这里的人大多神经松弛,欲望与气度都不大,对自己的未来,十步之外就浑然不觉,既不担心,也没有憧憬,整体看是浑浑噩噩一片……哪怕是数十年时间,对当地人而言,好像只是夏日午后在凉椅上打了个小盹一样。

时间,在这里拥有不同的价值,对于古镇人来说,时间是他们的老师,也是他们的玩伴,是他们的财富,也是他们的回忆。在这里,人们有时间享受美好的事物:行色匆匆的商人会停下脚步驻足在一棵开花的梨树下,欣赏花开花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会擦干汗水挺起腰,远望雪山千变万化的不老容颜;市集里的人群会停下手里的活计,屏气凝神地目送一行南归的大雁翩然而去;勤劳的白族木匠会放下手中的斧锯,拿起烟嘴,仔细倾听每一声鸟鸣。而来自天南地北的朋友们,也在这样的氛围里变得“懒散”而“自足”,就连聊天也充满了情调:

“这真是我这次来云南见到最漂亮的地方,我太喜欢这里了。”

“哈哈,我也是。我已经没法更喜欢这里了。”

乡下的夜空极壮丽,满天星斗密密麻麻,以至让人有些眩晕。我听着玉津桥下的潺潺流水和背后的稻田里的虫鸣有些出神。镇子里还住了很多从外地来的人,他们和我一样,一到这里就被这个美好的地方吸引,愿意离开繁华的大城市,在这里过几天安静的生活。

即将入夜,我来到镇上一家咖啡店,和朋友聊起了天。我喜欢这座小镇慵懒的感觉。随便走进一家茶馆或是酒吧,也就只管这么随缘而来,席地而坐,率性而为。在这里,不管是谁,都能忽略了做客的心态。小镇似乎也不曾打算着给任何人“宾至如归”的待遇,因为这里本来就是游人们的“家”。大概,这才是这座古镇最核心的内涵。我们天南海北地胡侃,我们笑声肆意地闲聊,来自山东的咖啡店老板也笑着加入了我们的谈话,只是手头的咖啡杯还是被他擦得一尘不染。

“街上另几个开咖啡店的外地人也都不错,有空可以去逛逛啊。总之,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他这样说道。

不知不觉间已是深夜,离开咖啡店时我抬头看见了满天繁星,仿佛无数颗白色的钻石镶嵌在深蓝色的天鹅绒上,闪烁迷离,让我想起了童话里的故事。走在星空下,我突然就想起了苏轼的那篇《记承天寺夜游》:“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此情此景,让我对“闲人”二字又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不远处的阁楼上,不知何人正在弹奏古琴。沉郁而深邃的琴声里,伴有浅浅的吟唱。唱词如诗如画,洋溢着盎然古意——

斗转星移,怀旧沙溪。

绿庭紫陌,梦驻云栖。

弦歌如水,倩谁饮之?

一窗烟雨,故人马蹄。

(责任编辑/杜妮 设计/张雪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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