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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三组音韵学术语的溯源问题

2015-04-02李秋霞

中国科技术语 2015年1期
关键词:溯源

李秋霞

摘要:汉语音韵学术语的来源考释,对于阐释音韵学术语的含义具有重要的意义。通过对6部词典中有关音韵学术语“曲韵六部”“喻化”“尖团音”的渊源与释文分析,可以看出在编纂音韵学词典时追溯术语渊源的必要性,并在此基础上提出若干在溯源时应注意的原则。

关键词:曲韵六部,喻化,尖团音,溯源

中图分类号:H1;N0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8578(2015)-0053-04

Abstract:It is of great importance to find source of terms in Chinese historical phonetics, which also can be helpful for interpretation of meanings in these terms. By analyzing the origin and interpretation of terms “qu yun liu bu”, “yodicization”, “jianyin vs. tuanyin” in six dictionaries, we think that it is necessary to trace terms in compiling phonology dictionary.

Keywords:qu yun liu bu,yodicization,jianyin vs. tuanyin,traceability

引言

汉语音韵学术语的来源情况比较复杂,对此冯蒸曾经做过概要性的总结,这其中主要包括:“音乐术语:如表示声母发音部位的宫商角徵羽五音就是借自音乐术语;佛教与梵语学术语:如等韵学的各种术语‘转‘摄‘内外‘开合等,可能由僧徒拟定,在若干程度上能看出梵语语音学概念的影响;文学术语:如音韵学中的诗、词、曲律用语有相当一部分与文学有关;哲学史上的术数派用语: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可参看日本学者平田昌司的论文。”[1]汉语音韵学术语来源的多元化、多样性要求我们在进行音韵学词典编纂的过程中重视音韵学术语的溯源问题,因为这有助于明确各术语之间隐含的内部联系,进而把握音韵学术语的内涵性质,更有利于经由微观层面由点及面地展示音韵学史的特定发展状态,进而为音韵学词典的编纂和构建完整的音韵学知识体系奠定基础。

笔者试图以6部音韵学词典和重要语言学词典里的“曲韵六部”“喻化”“尖团音”三组术语的释文为例,从微观层面对术语创始人与术语原始出处的描述进行比较和具体分析,以说明不同词典在关于其渊源方面的叙述与阐释差异,最后提出关于溯源音韵学术语时应把握的原则。

这里所要分析的6部词典分别是:《中国语言学大辞典》(1991,江西教育出版社)、《音韵学辞典》(1991,湖南出版社)、《语言文字词典》(1999,学苑出版社)、《大辞海·语言学卷》(2003,上海辞书出版社)、《中国语言文字学大辞典》(2007,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语言学名词》(2011,商务印书馆)。

选择上述6部词典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中国语言学大辞典》《语言文字词典》《音韵学辞典》为20世纪具有代表性的三部音韵学词典,其规模都较大,在收条立目和释文方面也都比较有特色。其中,《中国语言学大辞典》和《语言文字词典》虽然并非单独出版的音韵学专科词典,但内容中关于音韵学的部分规模较大,其条目与释文也是特色明显,因而可以视为独立的音韵学辞书来分析。至于《音韵学辞典》,则是中国第一部以专科词典形式出现的音韵学词典,所以在音韵学界中的影响较大。二是,21世纪出版的《大辞海·语言学卷》《中国语言文字学大辞典》《语言学名词》,里面都大量涉及音韵学方面的术语,从原则上讲能够比较全面地反映出音韵学研究的最新成果。并且《语言学名词》是由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审定公布的语言学名词词典,包括了理论语言学、文字学、语音学、语法学、语义学、词汇学、辞书学、方言学、修辞学、音韵学等13个部分,其条目和释文都具有学术方面的权威性,可以作为科研、教学、生产、经营以及出版等部门使用语言学名词时的行业规范。

一三组汉语音韵学术语的溯源

(一)曲韵六部

经过考察6部工具书的释文后发现,其中有的收录了“曲韵六部”及其分支条目,有的只有“曲韵六部”这一总条目而并未收录各分条目,还有的无“曲韵六部”总条目而只有各分条目。将涉及音韵学术语创始人和音韵学术语出处的释文加以比较:《中国语言学大辞典》《语言文字词典》《中国语言文字学大辞典》中的溯源正确,《音韵学辞典》溯源信息不明,《大辞海·语言学卷》有一定的溯源失误,《语言学名词》未收录“曲韵六部”及其分支条目,故不在本小节讨论之列。下面简要加以叙述:

“曲韵六部”是关于曲韵韵尾分类的一种学说。在明末沈宠绥的《度曲须知》中就已经使用了这类名称,但该书只分韵尾为5类。《度曲须知》对曲韵韵尾的分类,共有鼻音、噫音、呜音、于音、抵腭5类。清初毛先舒的《韵学通指》把阴声韵尾分为直喉、展辅、敛唇3部,阳声韵尾分为闭口、抵腭、穿鼻3部[2]。清初戈载在《词林正韵》中对上述6部收音状况进行了精确的描述[3]。 显然,毛先舒对于曲韵韵尾的分类结果在名称上与《度曲须知》不同,而戈载的描述则是在毛氏基础上的进一步拓展和精确化。

在20世纪90年代以前,音韵学界曾普遍认为“曲韵六部”是由戈载在《词林正韵》中首度提出的。清代科举考试所依照的官方韵书《佩文诗韵》,是当时士子科考作试帖诗必备的韵书,该诗韵为“平水韵”的106部。而《词林正韵》是依据前人作词用韵的情况归纳而来,“取古人之名词参酌而审定”,这当然少不了对《佩文诗韵》的借鉴参考。《词林正韵》分平、上、去三声为十四部,入声为五部,一共是十九个韵部。戈载的分韵虽然只是归纳与审定,所用的数据也是以金、元作诗时的用韵做根据,但其结论却多为后人所接受,奉为圭臬,至今仍为创作近体诗者所袭用。因此后人认为“曲韵六部”始于《词林正韵》也就并不稀奇。但冯蒸通过考证指出,早在戈载一百多年前的毛先舒就已根据前代曲韵家术语提出“曲韵六部”的说法,并使之系统化,戈载所说是袭用毛氏说法而已[4]。冯蒸的这一观点也被后来的《中国语言文字学大辞典》所采用。endprint

相比较而言,与《中国语言学大辞典》同年出版的《音韵学辞典》,则没有关于这几个术语创始人的具体信息。有词典出现溯源失误的现象,主因是由于未能及时跟进学界研究的新成果而仍视《词林正韵》为原始出处。

(二)喻化

上述6部词典中,《中国语言学大辞典》《音韵学辞典》《语言文字词典》《中国语言文字学大辞典》收录“喻化”,《语言学名词》收录“三等喻化”,《大辞海·语言学卷》未收录“喻化”。

《中国语言学大辞典》首次收录“喻化”条目,言明该术语的创始人是陆志韦和王静如,并指出该术语相当于英文的yodicization,指一个辅音(多为声母)后面附有一个半元音[j]。因古音学家大多构拟中古汉语喻母(即喻四)的音值为[j],故而把语音学上的“j”化译称为“喻化”。术语创始人和术语来由信息清晰而完整。《音韵学辞典》和《中国语言文字学大辞典》从语音学角度阐释“喻化”含义,但无术语创始人及术语来由信息。

《语言学名词》设立“三等喻化”条目,释文中简要介绍了高本汉的观点:“高本汉主张,根据《广韵》同一声母的反切上字分成两类的现象,认为一二四等字的声母是单纯声母,三等字的声母受弱介音[i∧]的影响而腭化,即喻化(j化)声母。”[5]该术语名称直观反映出“喻化”的音变条件,但未涉及术语创始人和术语来由。如果收录基本术语“喻化”,则可保证术语溯源信息的完整性。

(三)尖团音

在上述6部词典中,除《音韵学辞典》和《大辞海·语言学卷》外,其余都收录了“尖音、圆音”或“尖团音”的条目。鉴于“尖音、圆音”或“尖团音”的又称较多(如“尖字、圆字、团字、尖团字”),这里仅分析其中包含术语来由的条目。

1.尖音

音韵学术语,也叫“尖字”,同“圆音”相对,指古代精、清、从、心、邪五母的字中今韵母或介音是[i]、[y]的,诸如“将”“节”等。现代北京音系里面没有尖音。“尖音”这一名,最早见于清代存之堂于1743年编撰的刻本《圆音正考》,因该书将精、清、从、心、邪五母用尖头的满文字母c、j、s拼写,故此得名。

2.圆音

音韵学术语,又叫“团字”“团音”,与尖音相对,指古代见、溪、群、晓、匣(包括喻、云母的“雄”字、“熊”字)五母的字中今韵母或介音是[i]、[y]的,诸如“姜”“结”等。“圆音”一名最早是见于清代存之堂编撰的《圆音正考》中,因该书把见、溪、群、晓、匣五母用圆头的满文字母k、g、h拼写而得名(但“圆”后来被讹化为了“团”)。

上述对“尖音”“圆音”来源的介绍,皆依据《中国语言学大辞典》和《语言文字词典》。《中国语言文字学大辞典》和《语言学名词》则没有对此术语的来由加以介绍。

在这6部词典中,只有《中国语言学大辞典》首次从术语溯源的角度详细介绍了“尖音”“团音”两个术语名称的来由:“因该书精、清、从、心、邪五母用尖头的满文字母c、j、s拼写,故名。……见、溪、群、晓、匣五母用圆头的满文字母k、g、h拼写,故名。‘圆后讹为‘团。”[2]关于“尖音、团音”术语名称的来由,冯蒸最先有专文论述:“用圆头的满文字写的叫作团音,用尖头的满文字写的叫作尖音。见溪群晓匣五母用圆头的满文字母k、g、h来拼写,精清从心邪五母用尖头的满文字母c、j、s来拼写,没有例外。”[6]至此,关于“尖音”“团音”名实之间的隐含关系得以彰显,读者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该研究结论后来被及时反映在《中国语言学大辞典》和《语言文字词典》中,而且为此后诸多词典所袭用。

冯蒸在专文中考证出的四点史实,在音韵学史上的学术价值在于:第一,“辨所谓《团音正考》”,辨明史上只存在《圆音正考》一书,并无《团音正考》一名。此名乃误称,源于赵荫棠和魏建功。二者最早将《圆音正考》称为《团音正考》,后为某些中外学者辗转引用,但均未与原书核验,最终以误传误。第二,“《圆音正考》的编撰者与成书年代”,通过考证乌扎拉文通为《圆音正考》所写的“序”和“后序”以及存之堂原序,证明该书并非无名氏所作,实为存之堂所撰。第三,“《圆音正考》一书的性质”,阐明该书乃为韵学而作,但成书以后在满汉对译和度曲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第四,“《圆音正考》与‘尖团音得名之由”,强调“尖音、团音”的最早出处是1743年的《圆音正考》。并且根据《圆音正考》刻本、石印本、清抄本等证明“‘团音之名并非原有,它的本称应该是‘圆音,后来才讹成‘团音(因字形相近致误),于是尖音、团音这个称谓就以讹传讹地流传下来了”[6]。这里将冯文要点详细地列出,主要是因为这四个发现均为音韵学词典的编撰提供了理论基础和史实资料。现有工具书中,关于“尖音团音”的介绍阐释讹误颇多,可以对照上述四点一一辨明。如有的词典引用书名时称《团音正考》,有的则称“尖团音”系借用于曲艺学术语等等,这些都是必须修正的。

二汉语音韵学术语溯源的原则

通过对上述词典几组音韵学术语溯源情况的介绍与分析,基本可以认为:术语溯源信息的有无,既是词典编纂是否具备规范意识的表现之一,又是编纂者专业学术水平的重要体现。从这几部词典术语的溯源情况来看,当前增强音韵学词典编纂规范化意识是十分必要和紧迫的。因此,笔者提出如下关于音韵学术语的溯源原则,以期为音韵学词典的编纂提供参考意见。

1.音韵学术语的溯源信息要具体

音韵学术语溯源的内容,应该包括术语的创始人、出处、术语得名之由来等,各术语的具体处理可以不同,不必全部囊括。但应尽量恪守这样的原则,即有源可溯者应力争溯源准确而完整,不能有所缺失、偏颇或含糊其辞、主观臆测,以免出现知识性错误而影响词典的编纂质量。

2.音韵学术语的溯源依据务必准确

涉及音韵学术语出处的书名、作者名、引用的相关资料等重要信息必须准确。有些词典引用同一部著作时原文各不相同,莫衷一是,这样就给读者带来了困惑。因此,词典编纂者必须秉持严谨的态度,认真核验原文。

3.音韵学术语的溯源信息应当与时俱进

音韵学术语的溯源信息,能够反映出编纂者对最新学术研究成果的跟进状态,可以体现出编纂者是否具有词典编纂的与时俱进意识。某些词典忽视学术发展的现状,没有及时反映学界的最新研究成果,仍沿用错误观点,这必然会影响词典的编纂质量。

三结语

对汉语音韵学术语的准确溯源,就词典自身的功能属性而言,是音韵学词典知识性和学术性的体现,从音韵学学科发展角度来看,不仅丰富了音韵学史的研究内容,还有助于读者通过溯源的文献依据来厘清某些术语的源流与发展。音韵学的术语溯源,是构建音韵学术语概念系统的重要内容之一。因此编纂者在编纂汉语音韵学词典的过程中,应当具备溯源意识,并尽量贯彻溯源的原则,这样才有助于充分体现音韵学术语的实用性、知识性、专业性、规范性。

参考文献

[1] 冯蒸.音韵学名词术语的性质与分类——《汉语音韵学辞典》的编纂[J].辞书研究,1988(2):62-71.

[2] 陈海洋.中国语言学大辞典[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1.

[3] 唐作藩.中国语言文字学大辞典[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7:492.

[4] 冯蒸.明清曲韵家对于汉语韵尾分析的贡献——兼论“曲韵六部”说的创始人[C]//语言文学论丛(第三辑).北京: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0:168-179.

[5] 语言学名词审定委员会.语言学名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158.

[6] 冯蒸.尖团字与满汉对音——《圆音正考》及其相关诸问题[C]//古汉语研究论文集(二).北京:北京出版社,1984:83-102.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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