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炎钢

我当省委书记秘书的十年间

文/陈炎钢

1969年至1979年，是关系党和国家命运前途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历史时期，从林彪、“四人帮”企图篡夺党和国家最高权力，到邓小平同志重新“出山”主政并着手治乱整顿。这个时期，我正担任中共浙江省委书记谢正浩同志的秘书。回顾那段日子，颇多感慨，经验教训也很多。我以为，当好领导秘书，必须做到以下几条。

平时要掌握大量信息，练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心多用的本领

只有掌握了大量的信息，才能在领导临时提问时对答如流，帮助领导了解情况，作出决策。

1972年，粟裕大将代表国务院到浙江考察并决定镇海大港（现在的宁波港）的建设问题，我随谢书记一起陪同。我问粟裕大将：“您怎么会对象山港的海域情况如此了如指掌？”粟裕大将说：“不了如指掌怎么带兵打仗？海上作战，对距离标尺、水有多深、海底斜度多少、海底是泥沙还是石头，都要清清楚楚。”粟司令又说：“给海军舰队司令当秘书，各种舰、艇都要上一上，公海要去一去，要知道潜艇基地在哪里，海军航空兵基地在哪里，这样才能当好司令员的助手。”

要想掌握大量的信息，平时就要练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心多用的本领。跟随领导外出调研，我的办法是，听地、县委领导同志汇报的同时，请他们的办公室主任或计划经济委员会主任提供数据资料、地图和表册。这样，回来后就可以写出具体的调研报告。如果没有具体真实的数据，写出来的报告就比较概念化，甚至不真实。

那时，我的办公室对着省委常委会议室，若对面开会，我就开着门，一边作会议记录，一边接听电话。因为谢书记在省委是分管经济工作的，各个厅局随时可能有重要的、紧急的事要请示，所以有电话必须接听，尤其是“红机子”（红电话机是领导干部直通电话）来的电话。

有时，常委会会议就某个问题要即刻向中央、国务院发电报，就得在半小时内写出稿子，以便在会上讨论决定，当场签发。如果平时没有掌握大量的信息，就不可能写出好的稿子来。

不能给领导出“歪点子”，不能夹杂私心

在一次党小组会上，省委第一书记谭启龙同志说：“秘书是我们的大脑之一，汽车司机是我们的脚。秘书出好点子，能帮助我们作好决策；出歪点子，我们两眼一抹黑，就会犯错误。”

不出“歪点子”、不夹杂“私心”，是党性问题，是品质问题。那个年代，这派那派时刻影响着秘书的思想和倾向。记得我第一天报到上班，谢书记就找我谈话：“你到我这里，不要管这派那派，也不要管这派那派的事，要帮助我做好全省的经济工作。不管哪一派的材料，你都不要拿给我看，我也不看。要公正。”我听从谢书记的教导，用心做到公正，避免了犯错误。

那时的秘书虽然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副厅级、处级、科级等职级，都是机要秘书，职务不高，但政治待遇很高，有一些部长、厅局长甚至常委都看不到的文件，我却能看到。如果存有私心，患得患失，必然会做出不利于党的事来。十年中，我坚持党性，没有给领导带来麻烦。

其他人向领导汇报的事，领导不一定记得住，而秘书说的事，领导却听得进去，也记得很牢。所以，秘书是出好点子还是出歪点子，关系重大。

涉及全局性的决策问题，一定要帮助领导把握好原则

那时的养猪政策，其他省以“公养为主”，没有猪肉吃，而浙江省一直坚持“私养为主”，有猪肉吃。一次，省委办公厅请谢书记签发一份文件，要把养猪政策调整为“公养为主”，我再三劝书记别签发那个文件。我说，“公养为主”政策一下去，不出半个月，全省老百姓的猪都会被杀光。所以我建议改为“私养为主，公养私养并举”。当时书记听不进去，对我发火说：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笑眯眯地说：“那当然是您说了算。”书记又说：“参谋建议不过三，过三就是动摇首长决心，要军法从事。”我又对他笑笑说：“我是地方老百姓，地方上是不军法从事的。”当时书记气呼呼地离开了办公室，可是过了一小时，书记又笑眯眯地坐到我办公室的沙发上，说：“陈秘书，我错了，还是你的意见对。这个文件不签发了，你把它退回办公厅。”想不到后来浙江省执行“私养为主，公养私养并举”的养猪方针后，养猪业果然发展起来了，连北京、上海都能吃到浙江的猪肉。

1972年，中央召开经济工作会议，李先念副总理指定浙江介绍“为什么浙江有猪肉吃”，我给省委书记起草了一份发言稿。可是临开会那一天谢书记却说：“谁写谁去发言。”唯恐中央首长提问，答不上来，难下台。于是，我这个小秘书不得不受命上台发言，下面坐的都是省委书记、中央部长们。我一上台，李先念副总理就问这问那，其他首长也把我叫到身边询问情况。会后，把我的发言稿专发了一期“大会简报”，标题是《浙江省代表陈炎钢同志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的发言》。这下可不得了了，《人民日报》采访，各省代表取经。在我的回忆“中共浙江省委工作期间亲历大事奇事险事”的42篇文章中，就有这方面的内容，留下了一个历史的记忆。

保守党的机密，一丝也不能马虎

1974年，中央解决浙江派性问题，整顿浙江省委班子。省委向中央写了整顿情况的绝密报告，只发省委第一书记、书记，一共只有5份。一天，省委办公厅秘书二组的秘书来借阅这份报告，我不知道这份报告只发省委第一书记、书记，又因秘书二组是起草省委重要文件的，就借给了他。没想到，他把这份报告送给了时任省委办公厅的主任，主任又把它捅给了帮派头目，造成了省委工作的被动。此事给我的教训特别深刻！

（摘自《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