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 苗

(广西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桂柳话句末“先”的分析

欧 苗

(广西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以来宾话为例，对出现在桂柳话句末的“先”字进行考察，并加以分析。句末的“先”有两类：一类可还原成普通话的“先”，另一类不能还原。不能还原的“先”的主要功能是话语标记，有会话管理的职能。这种不能还原的“先”是由表示时间或次序先后的副词“先”演变而来的。

桂柳话；先；话语标记

0 引言

在实际的交际过程中，桂柳话句末的“先”是出现频次比较高的词，不仅与普通话的语序、意义不同，还会让说话双方产生理解上的差异。从语用学的角度来看，句末的“先”是标记着某一话语与前面话语之间所存在的某种关系的词，对这种话语标记词的研究无疑可以为研究桂柳话乃至西南官话开拓一片新天地。本文以来宾话为材料，分析“先”的用法，并尝试提出系统的解释。

1 “先”的基本涵义

可见，桂柳话的“先”一般出现在疑问句或祈使句的句末，并且能够出现在动词短语之后，与普通话的副词“先”的词序不相同。桂柳话句末的“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表示时间、次序的先后，例如“我走先了白(我先走了)”，这类是桂柳话中最常出现的情况，可以理解为副词或状语的后置。另一类是不能还原成普通话的“先”，例如“你讲了更多，这件事到底是没是真的先(你说了那么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种特殊的“先”的用法在粤语里也有出现。陆镜光(2002)指出，粤语句末的“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可以还原成普通话的“先”；另一类不能还原，不能还原的“先”可以充当话语标记[1]。邓思颖(2006)认为“先”只出现在粤语疑问句的母句里，句法上属于第二类的句末助词[2]。但不同于粤语方言的是，桂柳话句末的“先”不仅可以出现在疑问句里，还可以出现在祈使句里，并且在语用理解上有更丰富的意义。

2 桂柳话中“先”的释义及使用

2.1 可以还原成普通话的“先”的释义及使用情况

第一，表示时间上的先后，与普通话的意义用法基本一致，只是位置不同。例如：

(1)我走先了白。(我先走了。)

(2)你吃先啊没用等我的。(你先吃吧不用等我。)

(3)你洗先还是我洗先？(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

“先”在上述三个例子中均表示先做某事但还有一种情况虽然也表示时间的先后，但时间先后的意义较虚，表达“暂且”的意味更浓。例如：

(4)抽根烟先。(先让我抽一根烟。)

(5)等他走先。(先等他走了再说。)

(6)等我看完这集先。(先等我看完这集再说。)

这种“先”表示说话人首先想要先做某事，别的事情过后再说，有“暂且、再说”之意，并且只能用于陈述句中。

第二，表示叙事次序上的先后，可以出现在句中也可以出现在句末。例如：

(7)我看完这本书先再和你克逛街。(我先看完这本书再和你去逛街。)

(8)你吃完这碗饭先，汤后面才喝。(你先吃完这碗饭，后面再喝汤。)

这种用法有“马上”的意思，即说话人表明他当前首先需要做的事情。在例(7)中，说话人在说话时，表明先把书看完才能去逛街，看书这个动作发生在逛街这个动作之前；例(8)中说话人强调先把饭吃完才能喝汤，吃饭发生在喝汤之前。

第三，没有表示时间次序上的先后，但可以理解为行动者要行动的原因和理由。例如：

(9)你给我个理由先。(你先给我个理由。)

说话人在答应或者许诺做某事的时候，要求对方先给出一个理由，相当于理由是条件，行动是结果。这种条件—结果的关系也是由表示时间次序的副词“先”演变而来的。

以上几种用法都是出现在动词短语之后，都可以还原成普通话中的“先”。

2.2 不能还原成普通话的“先”的释义及使用情况

说话人在叙述一件事情时突然要暂时打断自己的话，这时会说“我看先”，一般不翻译，如果要翻译的话一般翻译为“我想想看”，例如：

(10)小罗，安排两个人克会议室搞下卫生，我看先，你和小张克一下咧。(小罗，安排两个人去会议室搞卫生，我想想看，你和小张一起去吧。)

在例10中，说话人边说边想，在考虑要哪两个人去打扫卫生的同时用“我看先”来表示“先等一等，我想想”。这里“先”有“暂时打断”之意，表示话语进行到这里，需要稍作停顿，才能继续下去。粤语中也有类似的情况，陆镜光(2002)在讨论粤语句末“先”的情况时提到，“说话人在叙说一件事情的时候，由于某些原因(譬如一时想不起来某个时间、地点、人物等)而需要暂时打断自己的话，这时往往会说‘睇下先’”[1]。

另外，“先”除了打断自己的话，还可以用来打断对方的话，例如：

(11)A：我找到工作了！(我找到工作了！)

B：噢？是西吗工作？(噢？是什么工作？)

A：一个设计公司，专门搞设计的，公司还蛮大的……(一个设计公司，专门做设计的，公司还蛮大的……)

B：你是克做西吗的先，是设计师咩？(你是去做什么的，是设计师吗？)

说话人在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之前，先提出另外一个问题，又如：

(12)A：这台洗衣机嫩子卖？还有少咧？(这台洗衣机怎么卖？还能便宜吗？)

B：你想没想买先？想买才讲价。(你想不想买？想买才讲价。)

“先”在这里所起的作用是，将说话人的问题放到对话的首位，只有对方先回答了这个问题，对话才有可能继续下去。隐含的意义是“想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你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

即“A提出问题→B提出问题→A回答B的问题→B回答A的问题”，用话语结构图表示就是“[-- ][-- ][先][-- ][-- ]”，“先”语句标志着中间的打断，话语在“先”之后继续进行。

“先”既可以出现在疑问句中又可以出现在祈使句中，因此要通过不同的语境对不同句型中“先”的意义加以区分。疑问句中的“先”一般是请求对方先考虑说话人所说的事情，或者回答另外一个问题，如例(11)、(12)；祈使句中“先”的意思是，让某人先做某件事，如例(2)、(8)，或者是当家里来客人但是客人一会儿就要走，主人就会说“坐下先啊”，意思是让客人先坐一会儿再走。又比如几个人在逛商场，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有一个人还没出来，另外的人就会说“等下先，她还在里面”，意思是让大家等一等那个还没有出来的人。

出现于祈使句中的“先”在表示让某人先做某事时，还可以运用沈家煊的“行、知、言”三域理论来解释。三域理论的“行、知、言”是指语言的三种不同的意义和功能，其中“言域”是指言语、言说，用以实现某种意图的言语行为，例如命令、许诺、请求等，跟说话人语言本身有关，即语言状态或“言态”有关[4]。这种言域的“先”主要用于祈使句，并且主语一般是第二人称，有告知、命令、劝说的意味。例如：

(13)A：你的面煮得了白。(你的面煮好了。)

B：你放那先。(你先放在那儿吧。)

(14)你喊他吃完这碗饭先。(你先让他吃完这碗饭。)

(15)你克问他先。(你先去问问他。)

上面三个例子都是祈使句，主语为第二人称，均表示说话人要求对方先去做某事，句子隐含一种情态义，通过动词“放、喊、问”等来体现一种义务情态，表示对方先要做某事或应该先做某事。并且这种言域的“先”只能用于述人动词的句子中，例如“你克问他看先”“你放那先”，但“天下雨先”明显就不符合常理。同时，在与述人动词使用中，只有可控动词可以与“先”一起使用，例如“你走先”(你先走)是可以接受的，而“你属龙先”(你先属龙)，“属”不是可控动词，因此句子不能接受。可控动词中，只能出现自主动词，例如“你拿你的那份走先”(你先把你的那份拿走)可以接受，但“你跌跤先”(你先摔跤)，“跌跤”不是自主动词，所以句子不能接受。

此外，桂柳话中还有一种较特殊的情况，即“还NP先”句式，主要用于表达说话人的不满，例如：

(16)还大学生先，这点常识都没有！(还大学生呢，这点常识都没有！)

(17)还讲她几能干几能干先，喊写个材料都写没出！(还说她有多能干多能干呢，叫写个材料也写不出！)

(18)还讲先，要没是你，他嫩子会晓得这件事！(还说呢，要不是你，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种“还NP先”句式，主要用于说话人对听话人一种委婉的批评，在某种语境下有强烈谴责的意味，并且仅出现于感叹句中。

3 结语

综上所述，桂柳话中加强语气的“先”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可以还原为普通话的“先”，二是不能还原为普通话的“先”。这两类“先”都可以出现在疑问句和祈使句中，其中第二类“先”可以作为话语标记，从局部或整体上对话语理解起引导或路标的作用，帮助听话者识别话语的各种语用关系，从而在认识上对话语理解进行制约与引导[3]。通过分析桂柳话句末“先”的话语标记作用，也能进一步揭示方言语言的动态性和复杂性。

[1]陆镜光.广州话句末“先”的话语分析[J].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24(2).

[2]邓思颖.粤语疑问句末“先”字的句法特点[J].中国语文，2006，(3).

[3]何自然，冉永平.新编语用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4]邓思颖.言域的句法分析——以粤语“先”为例[J].语言科学，2012，11(1).

责任编辑：李增华

10.3969/j.issn.1674-6341.2015.03.062

2015-03-30

欧苗(1989—)，女，广西来宾人，硕士。研究方向：语言与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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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6341(2015)03-014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