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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石人》的哥特式特征

2015-03-29刘文洋

大学英语(学术版) 2015年1期
关键词:石人哥特式哥特

刘文洋

(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辽宁大连 116029)



论《石人》的哥特式特征

刘文洋

(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辽宁大连 116029)

《石人》是19世纪美国著名浪漫主义小说家纳撒尼尔·霍桑的一部短篇佳作,小说延续了霍桑作品一贯的宗教主题,蕴含着霍桑对清教徒狂热、专断的质疑。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在批判清教主义局限性的同时,霍桑继承了美国文学中哥特风格的传统,并巧妙地将其融于小说的创作之中,从而使得哥特风格与小说的宗教主题相得益彰。《石人》的哥特式艺术手法丰富了哥特小说的表现形式,推动了哥特小说在美国的进一步发展。

哥特特征;《石人》;清教;救赎

莱斯利·费德勒曾经指出“真正的美国小说始于哥特小说,只要美国小说不绝,哥特小说就不可能灭亡”(罗君慧 2011: 31)。的确,从“美国文学之父”华盛顿·欧文(Washington Irving)的《睡谷传奇》(TheLegendofSleepyHollow)到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威廉·福克纳(William Faulkner)的《献给艾米丽的玫瑰》(ARoseforEmily),哥特式传统一直存在于美国文学之中。纳撒尼尔·霍桑是美国19世纪最重要的浪漫主义小说家之一,英国浪漫主义在美国的发展有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以爱默生为代表的超验主义的散文和诗歌,另一个方向则是哥特式传统在坡和霍桑的艺术杰作中的发展。长篇小说《红字》的出版使霍桑家喻户晓,不过霍桑的文学创作却始于短篇小说。《石人》是霍桑的一部短篇佳作,收录于其短篇小说集《雪的意象及其他重讲的故事》之中。提起霍桑,人们总是不免联想到其浓厚的清教背景。《石人》的主题也是一则宗教寓言:主人公理查·狄贝(Richard Digby)生活在宗教信仰上充满阴森的,不容异己气氛的古代,他是一个严厉的宗教团体里最阴阳怪气、最不容异己的人。他坚信自己是上帝的唯一选民,周围的芸芸众生在他看来皆是邪恶堕落之人,他不屑与他们交往,唯恐他们亵渎了他的灵魂。理查·狄贝终于找到了一个远离人群的石洞,石洞里的水气具有石化的物性,对于原本就有心脏结石的理查·狄贝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当唯一能够救赎他的美丽姑娘玛丽·戈菲(Mary Goffe)试图用真情打动他,为他带来解药,劝他走出山洞时,他执拗地认为玛丽是在破坏他的天堂。最终,理查·狄贝成了一尊可怕的石人雕像,被永远地封闭在石洞里。他如愿以偿地断绝了与世人的联系,但却无法阻止世人进入天堂。评论界一般认为,理查·狄贝象征着美国清教主义的偏执,小说毫无疑问地批判了美国清教主义的局限(Waggoner 1963: 100)。虽然是一则宗教寓言,《石人》的情节却延续了美国文学中的哥特风格,霍桑巧妙地利用哥特小说的特征凸显其宗教的主题,丰富、发展了美国哥特小说的艺术表达形式。

一、 哥特式的环境

早期的哥特式小说往往以中世纪为背景,设置在古堡、荒原、废墟等人迹罕至的地方,有意造成与现实社会的隔绝。后期的哥特式小说突破了中世纪的时间界限,故事通常发生在遥远的年代,但还是以神秘恐怖,远离现实为基调(刘文洋 2013: 319)。《石人》伊始,霍桑即交代了故事是发生在笼罩着宗教阴霾与偏执的古代,简单的一句介绍,奠定了小说的黑暗基调,读者立刻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宗教压抑氛围。小说的主人公理查·狄贝本可以安享生活的幸福,但这位狂热的宗教分子坚信自己与他人不一样:他是这浑浊的世界上上帝独爱的一人,唯有他有权进入天堂,其他邪恶的灵魂注定要被上帝再次毁灭。于是,他抛弃了人世间的温暖,决心到一个杳无人迹的地方独自欣赏他幸福的命运。走到森林的边缘时,理查·狄贝曾短暂停顿,最后回眸看了一眼村庄,他十分想知道当他这个深受上帝喜爱的人离开村庄之后,上帝会不会立刻用硫磺火海惩罚村庄里一个个罪恶的灵魂。可是一切都呈现幸福的象征,农夫在劳动,孩子在戏耍,阳光继续宁静地照耀着房舍和田野。理查·狄贝只好悻悻离开,转身刹那,他远离了温暖与光明,从此孤寂地在黑暗中寻找着所谓的天堂。黑暗、荒凉是哥特小说最常见的背景,尤其是黑暗中的孤独更是可以引发读者本能的恐惧。理查·狄贝在森林中越走越远,自己也越感到孤寂,道旁的树木也越来越浓密,头顶的荫影也越来越阴森。森林的无垠与茂密本身就会对置身于其中的人产生无形的压迫感,面对无边的森林人不禁会觉得渺小、迷茫,阴森与黑暗则加剧了森林的神秘和恐惧感。黑暗带来的一个效果是随着视觉领域的不断缩小,未知不断增加,恐惧感油然而生。在霍桑刻意营造的幽暗的恐惧氛围中,理查·狄贝接连走了三天两夜,到第三个傍晚,他终于发现一个岩石洞口。洞口遮盖着乱枝残叶构成的浓厚幕障,要不是立誓过隐居生活的人,决不会发现这个位于低处的拱形入口,也不敢进入那穹窿似的内部,在那里面他很有可能碰上闪烁的豹眼。要是说造物主为人类设置了这个偏僻而令人望而生畏的洞穴,那么其用处也只能是把鼠疫病的牺牲者埋葬在它的黑暗里。荒野阴暗的洞穴,洞穴拱形的入口,穹窿似的内部,这些非常符合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哥特一词最初是用来指称中世纪的建筑风格,其特点就是拥有拱形的门窗,阴暗的内部。渐渐地该词成为黑暗、神秘和恐怖的代名词,以此为基调的小说则被称为哥特小说。在哥特小说的首创者英国作家霍勒斯·沃波尔(Horace Walpole)的小说《奥特朗托堡》(TheCastleofOtranto)中,主要场景奥特朗托堡即以作者自建的哥特风格的建筑“草莓山庄”为原型。当沃波尔将建筑上的哥特趣味引入文学时,也无意间开创了一种以建筑场景为核心的叙事方式,即把建筑由背景推向前台,使之成为文学关注的焦点(刘怡 2012: 182)。通过描绘理查·狄贝栖身洞穴的典型哥特建筑风格,霍桑进一步在小说中深化了洞穴的表意功能。总之,森林、黑暗、幽深、孤独、野兽、疾病,每一个因素都足以让精神正常的人产生恐惧感,这是人类长期以来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对潜在的危险形成的本能反应。霍桑将所有的因素叠加到一起,恐怖的气氛达到了顶点,读者的恐惧心理与好奇心愈发强烈,忐忑不安地期待情节的发展。不过,当读者为想象中的危险感到恐惧时,主人公理查·狄贝却在战栗的同时,深感自庆。哥特小说的环境氛围突出了霍桑的宗教主题,理查·狄贝因为找到常人看似恐怖至极的洞穴而兴奋,他以为上帝指引的道路一定是远离众人的,孰不知在他拒绝世界的同时,世界也远离了他。理查·狄贝的宗教偏执已将他从社会环境中孤立出来,成为一个异化的人。

二、 哥特式的主人公

哥特小说中的主人公通常是恶棍英雄,鬼怪恶魔,总之他们大多心理异常,行为怪异。哥特小说中正反人物对比往往极其鲜明,他们通常代表着道德、美学与性情上的两极(苏耕欣 2005: 52)。《石人》以男主人公理查·狄贝与女主人玛丽·戈菲的二元对立为叙述主线,他们象征着恶与善、恨与爱、偏执与宽容、疯癫与理性的两个极端。首先,男主人公理查·狄贝陷入宗教狂热之中,他以自我为中心,认为只有自己独受上帝的宠爱,其他的人都是罪恶的,终将被上帝毁灭,这样他将自己与整个外部世界对立起来,渐渐形成人格障碍,最后导致他疯癫地在远离人群的阴暗的森林洞穴里寻找天堂的入口。理查虽然没有做过事实上侵害他人的行为,但他却有一颗罪恶的心。他对自己的人类的同胞没有任何的同情,他的救世计划,就像在暴风雨侵袭的海面漂浮的一块狭窄的木板上,除了他自己以外,无助于任何人。他得意洋洋地跨在木板上,激烈地诅咒着那些正在同永恒的死亡的巨浪搏斗的不幸者。在他看来,除了这块他特别当心不让别人接近的狭窄木板外,那些人要凭借他们自己的力量或抓住一点被打烂了的船的其他碎片以求得救,是最可憎的犯罪(陈冠商 1980: 63)。甚至在他寻找隐居洞穴之前,他还曾祈求上帝毁灭他曾经住过的村庄。理查以上帝的人间宠儿自居,将自己的地位凌驾于世人之上,虽然他时时刻刻朗读《圣经》,歌颂上帝的荣耀,但是他并没有领悟上帝精神的实质。博爱是基督教的核心精神,上帝宣扬的爱包括神对人的爱,人对神的爱,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友爱;爱不仅是要爱自己的亲人,甚至还要爱自己的仇敌。相反,理查·狄贝心中只有一个虚无的上帝,他甚至不愿意与天使为伍,这也是他为找到坟墓似的洞穴而欣喜不已的原因:他不愿意天使聆听他朗读圣经的声音,对他来说,独自领略死亡的孤寂胜过生活在充斥着天使熙熙攘攘喧闹的天堂。狭隘的宗教精神使理查丧失了人性基本的同情,实际上也断绝了他和上帝的最后一丝联系。虽然理查并没有真正地残害异己,但是可以看出他对人类的仇恨已经深入他的灵魂深处,在他的身上人们丝毫看不到宽容、怜悯和博爱的基督精神,他的形象更贴近于哥特小说中心理变态的、疯癫的主人公。霍桑通过理查·狄贝哥特人物形象的塑造传递了其对宗教的理解,真正的信仰不是表面的形式,而是内心对基督博爱精神的真正理解。

其次,小说的女主人公玛丽·戈菲则完全是哥特小说中典型的正面人物形象,她纯洁、坚忍、善良,可谓完美无瑕。玛丽是理查在英国宣讲福音时与他相识的,那时的理查还没有置于排外的偏见中。充满神秘气息的玛丽突然降临到理查的面前,她不辞劳苦,为理查带来了解药,希冀陪伴理查,软化他那坚硬的心。玛丽希望能用自己的爱暖化理查的心,将他带回他的同伴那儿。凭借着一颗宽厚仁爱的心,玛丽坚守在阴森的洞穴旁,试图唤醒走火入魔的理查,然而,玛丽的努力换来的却是理查的咒骂。当玛丽忧伤地发现自己的劝说毫无效果时,她为理查取来了清泉中的水,祈求能够留在理查身边,一起跪下祷告,期盼他坚硬的心能稍加柔软,不过,理查拒绝了玛丽的最后请求,与此同时他也放弃了人世最后的希望:因为在理查拒绝的瞬间,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玛丽为《石人》黑暗的基调注入了一丝圣洁的光辉,她完美地诠释了基督博爱的精神。霍桑有意通过玛丽·戈菲这一哥特式小说典型的正面形象暗示出他的宗教救赎观:玛丽是真、善、美的象征,理查拒绝了玛丽的解药实际上是他放弃了人世间最后的救赎的机会,哥特式主人公又一次完美地与霍桑的宗教救赎主题融合于一体。

三、 超自然因素

恐怖、神秘是哥特小说的审美特征,因此超自然因素是哥特小说用来渲染氛围的重要手段。《石人》明显具备这个哥特式小说的特征,首先,女主人公的出现与消失被赋予了魔幻的色彩。当理查·狄贝一个人在落日的余光也穿不透的黑暗中朗读圣经时,突然,一片淡淡的闪光照亮了他的书卷。玛丽·戈菲就这样出现在理查面前,她的白色外衣沐浴在阳光里,好像是她自己在发射出光华。不过,玛丽如何远渡重洋,找到理查的隐遁之处不禁成为读者阅读时的疑虑,也在很大程度上调动了读者的阅读预期。当理查彻底拒绝了玛丽之后,玛丽的形体溶入了夕阳的最后一道霞光,从墓穴般的山洞回到了天堂,她的消失与她的出现同样令人不可思议。霍桑给出了哥特式小说特有的解释,玛丽·戈菲原来是已死去数月的幽灵。玛丽在几个月前已被安葬在英国的一个教堂墓地,荒野中出现的是她的灵魂。其次,男主人公理查·狄贝隐遁的山洞,洞顶上悬挂的冰柱滴下的水滴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被水滴浸润的物体会变成石头。洞外约二十步之外有一道潺潺而流的清泉,然而理查宁愿依赖不时从洞顶上掉下来的水滴以解渴。这种水滴,如果不是落在舌头上而落在其它任何的地方的话,都会凝结成小石子。理查本身患有一种无药可治的病,医生认为是血液循环受阻形成的心脏结石,会将他肌肉的心脏变成石头,理查本身的疾病与超自然因素相互照应,读者可以感受到理查源于宗教偏执的铁石心肠,最终他也被水滴石化为一座石像。水滴石化物体超越了常规及科学可知性范围,增加了小说的神秘感,突出了理查内心的残酷及其冥顽不化的宗教偏执。

四、 结语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在环境背景设置、主人公范式及超自然因素方面,《石人》充分体现了哥特小说的主要特征。不过,值得注意的是,霍桑本人对于清教怀有复杂、矛盾的感情:一方面他成长于清教的环境中,深受清教思想的熏染;另一方面,他也深谙清教的局限性,不断对其进行反思。《石人》中,霍桑延续了他一贯的“描写黑色的力量”(Reynolds 2001: 3),富有创意地将哥特小说的写作技巧与其宗教观完美地结合到一起,巧妙地表达出他对清教徒顽固褊狭和残忍的谴责与批判,提出了人类尝试救赎的途径——爱和信仰。

Reynolds, J. L. (2001).AHistoricalGuidetoNathanielHawthorne[M].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Waggoner,H. H. (1963).Hawthorne:ACriticalStudy[M]. Cambridg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陈冠商 (1980). 霍桑短篇小说集 [M]. 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

刘文洋 (2013). 《拉帕西尼的女儿》的哥特色彩 [J]. 长春大学学报 (3)。

刘怡 (2012). 论哥特建筑与哥特小说的互文性阐释 [J]. 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

罗君慧 (2011). 美国文学中的哥特小说 [J]. 乐山师范学院学报 (3)。

苏耕欣 (2005). 自我、欲望与叛逆——哥特小说中的潜意识投射 [J]. 国外文学 (4)。

2014-11-29

刘文洋(1980 -),女,辽宁大连人,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和英语教学。

辽宁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立项课题(项目编号:JG12DB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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