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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历史的”福音书到“浪漫的”福音书

2015-03-20曾笑栗

文教资料 2015年14期
关键词:福音基督耶稣

曾笑栗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0)

从“历史的”福音书到“浪漫的”福音书

曾笑栗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0)

新约圣经前三卷书《马太福音》、《马可福音》和《路加福音》三本福音书因多个方面的相似而被称为“对观福音”,又因它们均是按照犹太历史主义书写传统来记叙耶稣基督的生平事迹,而被认为是历史的叙事;四福音书中的另一卷书《约翰福音》由于与对观福音各方面的差异,呈现出信仰叙事凌驾于历史叙事的效果,因此被称为“浪漫的福音书”。本文意在比较《约翰福音》与对观福音,探究其形成差异的原因,从而把握对观福音与《约翰福音》的关系。

《约翰福音》 对观福音 信仰叙事 历史叙事

19世纪以来,福音书研究得出了一个几乎公认的结论,即对观福音中的耶稣是历史的耶稣,而《约翰福音》中的耶稣是信仰的耶稣。对观福音着重对耶稣生平的叙述,《约翰福音》关注的却是这一历史事实所代表的意义。但不管是“历史的”福音书,还是经过了唯灵主义修改的“浪漫的”福音书,它们所秉持的都是认信基督这一福音精神。由于采用的叙事策略侧重有所不同,因此形成了充满历史的信仰叙事和充满信仰的历史叙事①。

一、历史叙事与信仰叙事

《约翰福音》与对观福音的差别首先是在叙事结构上。对观福音人物传记般地叙述了耶稣的生平,其中 《马可福音》以预言的实现展开,《马太福音》以人子与神子的双重叙事展开,《路加福音》以清晰的写作意识展开。而《约翰福音》则是以论证基督论的基础开始叙述的,开篇就以“道成了肉身”的逻格斯基督赞取代了对观福音中对于耶稣家谱的冗长叙述,以基督的身体化解了当时占支配地位的希腊哲学的逻格斯学说,又借成基督之身的逻格斯的普遍性取代了犹太人的弥赛亚观念②。并在结尾处清楚地道出作此书的目的,即“要叫你们信耶稣是基督,是神的儿子,并且叫你们信了他,就可以因他的命得生命”。更以类似“太史公曰”的结语表明这部福音书是对前三部福音书的补充,他本人是在大众阅读过三部福音书的前提下对福音传言作自己的理解书写的,因此他说:“耶稣所行的事还有许多,若是一一地都写出来,我想,所写的书就是世界也容不下了。”作者始终以第三人称来叙述,并在文中三次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们可以视作是对对观福音的历史叙述作的“陌生化”处理。

《约翰福音》的作者在叙述自己心中的耶稣形象时,并未完全借鉴三部福音书关于耶稣生平的细节叙述,反而更加关注依据福音传言的新生。对观福音中的主祷文、童贞女怀胎、耶稣的诞生、洗礼,受试探、登山变像、加利利的传道工作、纪念晚餐的设立、客西马尼园的祷告等在《约翰福音》中并未提及。饶恕、爱与穷人等在对观福音中非常重要的主题在《约翰福音》中仅仅只是推定有。

作者亦准确地指出事情发生的时间,其他三卷福音书的作者多只略述大约的时间,但约翰却非常准确,如未时;第三日;两天;六日。我们也可得出耶稣在地上传道的行事历,其他三卷福音书所记载基督传道的工作似乎只历时一年,并且是在施洗约翰给耶稣施洗后,耶稣才开始传道。《约翰福音》则认为约翰从未给耶稣施洗,且提到每年的节期:第一个逾越节;一个节期,可能是逾越节或是普珥节;第二(或第三个)逾越节;住棚节;修殿节;最后一个逾越节,让我们知道耶稣传道的工作大约有三年。

同时《约翰福音》的作者还将耶稣出生的地点由犹太的伯利恒地区改为加利利的拿撒勒地区,传道地点也改在了靠近耶路撒冷的犹太地区,多个神迹被缩减为七个神迹。即使是相同的事件,两类福音书的叙述也不相同,耶稣和门徒共度逾越节在对观福音中以自己的身体和血比喻饼和酒进行了最后的圣餐,而《约翰福音》中耶稣则是以为门徒洗脚而中断了圣餐。对于耶稣的复活,《约翰福音》增添了抹大拉的马利亚在复活事件中的细节描述,这里显然与对观福音中是马利亚和妇女们首先得知耶稣复活不同,对观福音中耶稣对妇女们说:“不要害怕!你们去告诉我的弟兄,叫他们往加利利去,在那里必见我。”他强调向门徒传达自己复活的信息,《约翰福音》中耶稣说:“不要摸我,因我还没有升上去见我的父。你往我弟兄那里去,告诉他们说:我要升上去见我的父,也是你们的父;见我的神,也是你们的神。”在传达了耶稣复活的讯息的同时,也与逻格斯基督赞里透露出的神性(神的独生子、复活)和人性(成了肉身)有所呼应,上帝和圣灵都在一个身体上,“道成肉身”。然而,作为对前三部福音书的补充,即使是属于信仰叙事,《约翰福音》对于三部福音书也不是完全抛弃的,它在一些描述性段落上的用词顺序与《马可福音》有相似之处,15%的段落也与《马可福音》重合③。所以,我们也不能将其视作单一、独立的福音书文学。

两类福音书的语言风格也有显著不同。《约翰福音》是福音书思想的一个新的开端④。它意味着福音进入了希腊人的话语世界,犹太文化此时已不占支配地位,因此,对观福音中犹太色彩浓重的历史叙事、含义丰富的比喻,在《约翰福音》中变成了希腊式的论辩语言。耶稣在拯救行淫时被捉的女人时就采取了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为其论辩。文士和法利赛人给耶稣设了一个大前提,即按摩西律法行淫时被拿的女人应被石头打死,耶稣便设置了一个小前提,即如果人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那么谁就可以拿石头打死她,而按教义,人人都是有罪的,那么文士和法利赛人的大前提便不成立,也就不能用石头打死这个女人⑤。

在《约翰福音》里,长篇大论取代了言简意赅的箴言,议论式的语调替换了精妙的比喻。它的用词是几本福音书中也是最有限的,然而意思却最深奥。《约翰福音》的用词承袭了前人词语反复的传统,例如:父(118次),信(100次),世界(78次),爱(45次),见证(47次),生命(37次),光(24次),除了“信”的使用不断突出认信耶稣的意图外,是“光”的使用,意味着耶稣基督的“我”就在光,而非对观福音中的“我”是光,如逻格斯基督赞中对“光”与生命、与黑暗关系的论述“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或是耶稣对众人说:“我是世界的光。跟从我的,就不在黑暗里走,必要得着生命的光。”

《约翰福音》与对观福音二者在叙述中透露出的信仰姿态亦有所差异,它是在对观福音的理解基础上对基督精神更为自觉与强烈的叙述。针对异质文化的“那些没有看见就信”,成了《约翰福音》对观福音认信力度的又一超越,它突出地采用了在希腊思想和对观福音中都找不到的耶稣的“我在”身位的自我见证⑥。《约翰福音》不仅是世人认信耶稣的过程,而且是耶稣身位自我见证的过程。在作者的心目中,耶稣的身体就在日常生命之中,他不是像水和粮,而是就在水和粮。除了这一具体表达外,还有唯一性的表达,即“世界的光”。在作者的理解下,耶稣是上帝的儿子,是人的儿子,也是会受死的身体,但是“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不仅在言语中显露,而且在救恩行动中展现,这样就与犹太人的宗法道德习传、希腊人形而上的逻格斯和灵知派的唯灵主义区别区别开来。

二、《约翰福音》书写的被选择与自我选择

形成《约翰福音》与对观福音差异的原因有很多,就其历史背景看,正如大卫·斯特劳斯所说,它是“最强烈的动荡时代”中“激烈的思想论争”的产物,《约翰福音》成书的年代正是犹太人受两希文化思想碰撞最激烈的时代,信徒面对异质文化带来的压力,不断产生信仰的挣扎。而此时耶路撒冷教会也受到严重迫害,门徒四处流散。约翰迁居以弗所地区的教会,那里的教会受希腊文化影响较深,特别是否认基督神性,提出“幻影说”的诺斯底主义的影响,约翰指出耶稣不是虚渺的人物,借助逻格斯的“神—人”一体的观点,强调他的圣子与人子的身份,又对受犹太主义深刻影响的对观福音作了唯灵主义的修改,以此叫人们认信耶稣。

如果把四部福音书作为一个整体来看,那么它从历史叙事到信仰叙事不仅是历史推动的结果,而且是自我选择的必要活动。因为即使相似度极高的对观福音中也有极多的疏漏之处,三部福音关于耶稣生平事件的叙述和主题侧重也有不同,关于耶稣在旷野受撒旦试探一事,与《马太福音》详尽叙述不同的是,《马可福音》只简单略述,而耶稣的第一次重要的传道活动——山上训众,《马可福音》也只字未提,而到了《路加福音》,作者又增添了一些在前两部福音书中没有的内容,抑或对已有内容进行了完善与润饰,经过如此多作者的增删选择和主观心理倾向,“历史的”福音书也不再完全是历史的了。如果再按照19世纪的福音书研究大师鲍威尔的看法:历史叙事本身就是一种信仰的精神意识,那么对观福音历史叙事中的耶稣同样是信仰的耶稣,其本身就有了信仰叙事的因素,只是后来受历史条件的激发,才使得信仰叙事凌驾于历史叙事之上。

布尔特曼认为约翰采取信仰叙事是一种 “解神话化”:“对于约翰来说,耶稣的复活、圣灵的降临、耶稣的再来,都是同一事件,而信的人已经获得了永恒的生命”。作者显然把“童女怀胎”、“十字架”、“复活”这些非经验的、非历史性的事件理解为象征。耶稣是童女所生,所指的是耶稣降世乃是上帝的作为。十字架上的死是一件史实,但它又被视为一神秘事件。至于耶稣的复活,更不需要追究历史的证据,因为他活在信者的心中。所以《约翰福音》对于耶稣基督的理解和福音精神的探求并非来自字面的意义,而是象征性的表达方式⑦。

三、历史叙事与信仰叙事的统一:两种讲法,一个故事

福音书之所以被称为福音书,就是因为它们讲的都是认信基督这一件事,讲法不同,不等于讲耶稣故事的意义不同,四部福音书都努力保持着福音书本来的精神面目——认信耶稣是基督,是唯一的救主、唯一的恩典、唯一的信仰实质⑧。

《约翰福音》虽然侧重于耶稣事件所代表的意义,希望并深信他的基督是用“圣灵与火施洗”,但是并不是说就是虚构。书中若干材料都和犹太传统习俗很吻合,耶稣的一些布道演说都与标准的犹太法师的演说形式十分接近,这让人们更加相信耶稣的确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演说的。而《约翰福音》中的每个章节几乎都与另外三部《福音书》中的一些地方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些相似之处包括中心内容的相似(例如治愈瘫痪病人或者盲人),一些符合寓言的神迹的相似(例如酒变水就符合葡萄酒囊的寓言);主题的相似(例如对象撒马利坦会和妇女之类的被驱逐者的布道)或者是《约翰福音》中大段的布道与另三部《福音书》中的个别地方比较相像(《约翰福音》中耶稣和尼可第墨斯之间有关“你们必须重生”的大段对话与和《马太福音》中“除非你变成一个小孩”的演说)。

对观福音并非完全按照严格的历史主义来书写耶稣基督的生平事迹,三部福音书各自的差异体现了三位作者是依据自己的思想对前人的记录所作的消除历史化的处理的特点,加之鲍威尔历史叙事也是信仰意识的观点,我们可得出对观福音历史的叙事里同样存在信仰的叙事。所以《约翰福音》是历史之书,对观福音也是信仰之书,历史和信仰共同构成了福音书的叙事特色。

注释:

①⑤邱永旭.《圣经》文学研究.成都:四川出版集团巴蜀书社,2008.

②④⑥⑧刘小枫.圣灵降临的叙事.北京:华夏出版社,2008.

③邱永旭.互文性视野下的福音书文学.南充:西华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科版)2011(02).

⑦范浩沙,左心泰.神学诠释学.台北县:校园书房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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