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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太祖与元太祖侍卫亲军比较分析

2015-03-20

关键词:成吉思汗政权

冯 科

(内蒙古大学,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1)

侍卫亲军是中国北方草原民族政权兴起的重要资本,在其政权壮大的过程中起了重要作用,影响着政权本身的发展和建设。耶律阿保机建立的契丹政权和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政权,是中国古代北方民族具有代表性和重大影响的政权。对于契丹辽朝的地位,亦邻真先生是这样表述的:“辽金两朝在客观上曾是连接北方和中原的桥梁。这两个北方民族的王朝占据了中原大片土地,同时又使北方草原部落臣属于自己;既使中原的经济文化步步向北方延伸,又使北方草原部落更易于接近中原这个伟大的文明世界。在沟通祖国各族人民经济文化交流方面,辽金两朝都是有自己的肯定地位的。”[1]比较而言,契丹辽政权在这方面的地位,无论是在时间上,还是在空间上,都处于优先地位。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汗国,其地位和影响,更是中国古代其他北方民族政权所难以企及的。通过对辽太祖阿保机和元太祖成吉思汗的侍卫亲军之比较分析,可以看出,因两个民族政权及其侍卫亲军的各自情况不同,而导致侍卫亲军的发展方向各异。

一、辽太祖和元太祖之侍卫亲军的形成

辽太祖的侍卫亲军,是由“腹心部”发展而来的皮室军,其发展演变过程是与阿保机的为官建国经历分不开的。辽太祖曾为挞马狘沙里,《辽史纪事本末》中注有:挞马狘沙里“陈桱《五代史补编》云,犹中国扈从官。”[2]P34做过扈从官的辽太祖深知护卫人员的重要性,在“制度未讲,国用未充,扈从未备”[3]P1221之时,“太祖宫行营始置腹心部”[3]P1221。此腹心部一个重要功能就是日事左右,随从护驾,可以说其是侍卫亲军的前身。《辽史·兵卫志》中记御帐亲军包括皮室军和属珊军[3]P401,《辽史·百官志》中有“则皮室军自太祖时已有,即腹心部是也”[3]P738。从腹心部到皮室军,是辽太祖的侍卫亲军制度化、正规化的过程,再到皮室军有左右之分,侍卫亲军进一步系统化、规模化。辽太祖侍卫亲军的形成除缘于“契丹民族的君长‘亲兵群’制度外,最为重要的,是耶律阿保机为吸纳更多的本族仁人志士聚拢到自己的身边,使其成为自己的亲信”[4]。

元太祖的侍卫亲军,是由其亲自组建、扩充而强大起来的怯薛军,元太祖成吉思汗的成长、建国经历,也与怯薛军的发展有着至为重要的关系。成吉思汗自其父亲死后,部众离散,就一直在充满生命危险的恶劣环境中成长。因而一旦聚集了部众,有了一定的实力基础,就会加强个人的安全防卫。太祖第一次称汗之时,就组织了自己的箭筒侍卫和佩刀侍卫,并任命孛斡儿出(博尔术)和者勒蔑为侍卫长。击败王罕之后,1204年征讨乃蛮塔阳汗之前,成吉思汗在合勒合河的客勒帖该合答地方“组织了他自己的护卫军(怯薛)——护卫士(怯薛歹)分为日班和夜班,日班七十人,夜班八十人。”[5]P133怯薛军的前身,是聚集在成吉思汗身边的一批称为“那可儿”的亲兵组成的卫队。“首先是以‘那可儿’的形式继承了草原上古老的侍卫亲军制度。”[6]统一蒙古各部,建立蒙古汗国之后,他立即整顿和扩充了怯薛军,组成万人怯薛。

二、辽太祖之皮室军与元太祖之怯薛军的同中有异

辽太祖和元太祖的各自经历,决定了他们对侍卫亲军的重视;侍卫亲军又为他们各自的事业披肝沥胆,于护卫忠心耿耿,于建国同舟共济。皮室军和怯薛军于君、于国的重要性,是草原侍卫亲军所共有的特质。

首先,辽太祖和元太祖的侍卫亲军都吸收了草原传统的护卫亲军制度,且这个制度允许亲军成员参政。阿保机做过的扈从官——挞马狘沙里是能够“参预部族事”[3]P1220的,并且阿保机腹心部的重要成员也能够参与军国大事。耶律曷鲁既与萧敌鲁总领腹心部,又总军国事。《辽史》记载太祖“明日,即皇帝位,命曷鲁总军国事。”[3]P1223“既即位,敌鲁与弟阿古只、耶律释鲁、耶律曷鲁偕总宿卫。拜敌鲁北府宰相,世其官。”[3]P1223阿古只亦于神册三年(918年)“以功拜北府宰相,世其职”,天赞年间“太祖西征,悉诿以南面边事”。[3]P1223成吉思汗的怯薛长木华黎、博尔术既领怯薛,又为左、右万户,木华黎更“诏封太师、国王,都行省承制行事”[7]P2932,博尔术“寓直于内,语及政要,或至达旦”[7]P2946。《蒙古秘史》总译第二百三十四节记有“太祖再说。宿卫的内。教人与失吉忽秃忽一同断事者”。[8]P1027由此亦可见护卫成员的参政职能。辽太祖和元太祖的扈从人员,均带有草原侍卫亲军的“文武不分,侍卫官兼掌文职”[6]的特色,以至于契丹政权和蒙古政权的侍卫亲军均有可以参与军国事的职能。然而有所不同的是:阿保机的皮室军“约三万人骑,皆精甲也”[9]P249,只负责扈从等军事职责,近身服侍君主的事务则由斡鲁朵等机构负责;而成吉思汗的怯薛所领甚广,包括火儿赤、扎里赤、博尔赤等,“其名类盖不一,然皆天子左右服务侍从执事之人,其分番更直,亦如四怯薛之制,而领于怯薛之长。”[7]P2525

其次,辽太祖和元太祖的侍卫亲军成员,都是以亲信为骨干组成的精英集团。阿保机的腹心部“选诸部豪健两千余充之”[3]P2221,成吉思汗的护卫军(怯薛)“特别从乞列阿儿克、百夫长或贵族(那颜)家中选择那些敏捷、强健与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来充任护卫士。”[5]P133有所不同的是:后来皮室军的“‘豪健’们不愿再承担兵役,必然要由一般部民所代替。”[10];而怯薛则是诸族贵族争愿入值,因此继万人怯薛之后再有扩充。阿保机的腹心部骨干,有耶律曷鲁、萧敌鲁、萧阿古只、耶律斜涅赤、耶律老古、耶律颇德、耶律朔古等;成吉思汗的怯薛将领,主要有四杰、朵歹、斡格来、者勒蔑等。他们分别都是阿保机和成吉思汗最亲信的人。耶律曷鲁、萧敌鲁、萧阿古只分别被阿保机以心、手、耳喻之,[3]P1222-P1224成吉思汗曾谓木华黎和博尔术:“我与汝犹车之有辕,身之有臂也”[7]P2930。然而其不同之处在于:腹心部将领要么是“被阿保机以结‘晏答’交盟友方式招于‘腹心部’的”[4],耶律曷鲁、萧敌鲁、萧阿古只、耶律斜涅赤、耶律颇德是也;要么是以“收养‘假子’的生活习俗,以所谓的‘父子之情’,来笼络人心的”[4],耶律老古、耶律朔古是也。而怯薛将领则是以成吉思汗“那可儿”的身份护卫左右。不论是“晏答”还是“假子”,这些人都与阿保机没有严格的主仆之间的从属关系。而“‘那可儿’则是‘平时充当主人的侍从、负责警卫,或者随从出猎,为主人放牧牲畜;战时为主人冲锋陷阵、策划攻战,帮助主人掠夺邻人的财富,掳获美女、良马’的人”[11],他们与成吉思汗有着严格的主仆从属关系,成吉思汗曾这样评价自己的怯薛将领木华黎、孛斡儿出(博尔术)、孛罗忽勒(博尔忽)、赤老温、者台等:“他们是我的前后的助手,是我的能干的、尽心竭力的奴仆,是我的神箭手,我的快马,我的手上的伶俐的鸟儿,我的栓到马鞍上的猎狗。”[12]P395

再次,辽太祖的皮室军和元太祖的怯薛军形成正规化和规模化都经历了一个过程。阿保机和成吉思汗最初都是由几个亲信侍卫左右,渐以亲信为骨干组成腹心部和护卫军,之后进一步扩充整合成左右皮室军和万人怯薛军。所不同的是:皮室军是在防变平叛的过程中形成的,怯薛军是在对外征服的过程中形成的。先是,“太祖顾曷鲁曰‘滑哥弑父,料我必不能容,将反噬我……’自是,曷鲁常佩刀从太祖,以备不虞”[3]P1219;后是,“太祖为于越,秉国政,欲命曷鲁为迭剌部夷离堇。辞曰:‘贼在君侧,未敢远去。’”[3]P1220再是,太祖即位,置腹心部,亦有“诸弟剌葛等往往觊非望”[3]P1221的缘故;再有,耶律老古因控辔以防剌葛变之功,而授右皮室详稳。可见,辽太祖的皮室军在防变平叛的过程中正规化、系统化。成吉思汗被推举的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其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是:带领族人进行对外斗争的需要。《蒙古帝国史》写到,“在目前,帖木真的堂兄弟们不过选举他做一个战争和狩猎的首领。”[5]P66还写有:“蒙古的史源告诉我们说,在上述情况下他任命博尔术之弟斡歌爱扯儿必、合赤温脱忽剌温、哲台和多豁勒忽扯儿必四人做他的箭筒士(豁儿赤),即他的贴身优秀卫队。”[5]P67成吉思汗被推举为汗,肩负起带领部族对外战争的职责,并在这种情况下,任命了自己的贴身卫队。“成吉思汗初次组织怯薛是在1204年攻打乃蛮部前夕”,“他没有盲目的出军,而是在战备、军需、战术等方面都做了准备,尤其是组建了怯薛”之后,[13]才发兵乃蛮,征讨太阳汗(塔阳汗)。作为怯薛将领的“朵歹扯儿必向成吉思汗进献一个谨慎从事的提议”,“成吉思汗听从这个提议”,[5]P135战胜了乃蛮。由此可见,“组建怯薛”在成吉思汗对乃蛮战争中的重要性。“成吉思汗组织万名怯薛军后,满怀信心的说:‘一万名护卫军团结起来,作为我的大中军!’成吉思汗依靠其这支战无不胜、攻无不摧的军队,‘故能灭国四十,遂平西夏。其奇勋伟绩甚众’。”[13]从怯薛军的前身——侍卫队到组建怯薛,再到万人怯薛,都体现出了元太祖的怯薛军在对外征服的过程中制度化、规模化。

三、皮室军和怯薛军的同中有异之分析

皮室军和怯薛军的同中有异,不仅是二者组成、功能、地位同与不同的表象,而且影响着两个政权的特性及自身的发展,还影响着其与君、与国的关系。

首先,辽太祖和元太祖的扈从首领带领着侍卫亲军参与军国大事的职能,决定了他们在政权中的核心地位。由于扈从官参与军国大事为他们出将入相做了重要准备,所以像耶律曷鲁、萧敌鲁、木华黎、博尔术等这些高级扈从官均能官至高位,成为政权的核心人物。职能单一的皮室军和职掌广泛的怯薛,有着各自的发展方向。皮室军成了比较纯粹的军事组织,这就使得皮室军参与军国事的机会少了,也由此而逐渐退出权力核心,“皮室军已改变了原来作为皇帝最亲近的宿卫部队的职能,而成为一支直接由中央调遣,又被派出屯驻于边地的正规军——即广义的天子之禁兵了。”[14]P226然而,怯薛则是一直担负着军事扈从和斡耳朵的其他事务,“怯薛的主要职责是保卫大汗的金帐和分管汗廷的各种事务”[15],与皇帝保持着紧密联系,始终参与军国事。“元代的中书省只是国家最重要的执行机关和政令上传下达最高一级的行政机构,而怯薛才是这个王朝政治活动中的中枢组织;所谓的怯薛预政,就不属于非常行为,而是他们参决政务的合法形式和途径。”[15]可以说,扈从参政职能是侍卫高官和侍卫亲军于君、于国重要的前提;而皮室军和怯薛军由于职掌差异、发展不同,从而导致了其于君、于国的重要性渐有不同,职能亦异。

其次,皮室军和怯薛军的成员既是本族精英,其骨干又是辽太祖和元太祖的亲信,这必然决定了其成为政权的支柱和核心,也必然参与着军国事,推动着政权的发展。由于腹心部核心成员与阿保机不具有严格的主仆从属关系,后多脱离皮室军成为朝中重臣参与军国事,因此导致以侍卫亲军高级将领的身份参与军国事的现象改变。皮室军渐失崇高地位,其骨干也再难参政,精英们也不再争愿入值,形成恶性循环,皮室军地位是以逐步下降。相比之下,成吉思汗与怯薛首领有着比较稳定的主仆关系。那可儿们无论是否在怯薛,都不变其效忠的本份,只不过成为怯薛,更加近了与主子的关系,在参政上有了更便捷的条件,从而吸引更多的精英加入怯薛。“怯薛组织在蒙元王朝政权中的中枢地位,使得蒙古当朝权贵以做皇帝奴婢为荣的风气也不断弥漫到其他各族官员身上”[15]。可见,侍卫亲军成员精英化、骨干亲信化的特性,决定了其参政职能;而侍卫高官与君主不同的从属关系,则是皮室军和怯薛军发展方向不同、重要性各异的原因之一。

再次,由于皮室军和怯薛军都有一个形成、发展、完善的过程,所以,在制度化、正规化、规模化的过程中也必然有其各自的发展倾向。皮室军是在防乱平叛中形成的,其肩负更多的是护卫和平叛的职责。这就影响到皮室军在叛乱平息后的实力和地位,乃至护卫服侍功能也被宫卫骑军、斡鲁朵等分一杯羹。怯薛是在对外征服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其突出更多的是护卫和征服的功能。随着蒙古帝国不断扩张,其对外征服功能得以继续加强。再加上叛乱是难以预见的,平叛是被动的,致使皮室军作为平叛力量不大可能有计划的发展,实力则难以兴盛。而对外征服是主动的,怯薛军的发展则是可计划的,其实力也得以不断壮大,以备征服和镇压被征服地区。由此可见,不断发展完善既是侍卫亲军正规化、制度化、规模化的要求,也是过程;而皮室军和怯薛军在形成、发展中的不同作用,则是影响二者道路不同、实力悬殊的一个重要因素。

总之,以亲信为骨干,以精英为成员,在参与军国事中形成、发展起来的皮室军和怯薛军,为契丹政权和蒙古政权的形成及其帝国的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其核心成员都是支撑帝国大厦的台柱,也随着帝国的发展,有着不同的发展倾向。皮室军因其领导成员的退出,扈从功能的被瓜分,而地位渐低,地位渐低而吸引力下降,则成员精英化的现象难以为继;以及皮室军因平叛功能而实力发展的被动性,也导致其实力渐弱,实力渐弱而地位渐低。怯薛因其护卫功能和分管汗廷功能一体,其核心成员怯薛职务终身、职掌世袭,那可儿身份不变,与汗或皇帝的关系始终紧密,而地位日隆,地位日隆而使贵族精英争愿入值;以及怯薛军因征服功能而实力发展的主动性和可计划性,致使其实力渐强,实力渐强而地位日隆。

故辽太祖和元太祖之侍卫亲军的共同特性决定了其重要性和影响力,而二者的同中之异则导致了各自不同的发展方向和各自在政权中的不同地位。正是由于影响力之重大、重要性之极大,才使得同中之异能够大放“异彩”,产生如此大的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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