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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中的蚕事文化

2015-03-18沈英英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养蚕蚕桑夫人

沈英英



《诗经》中的蚕事文化

沈英英

(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重庆 401331)

《诗经》中蚕桑诗篇所载,不仅是我们了解周人蚕桑生活的一个侧面,更是我们探究女性在祭祀中重要作用的宝贵资料。解读《诗经》中蚕桑诗篇,有助于了解周代的蚕桑之礼、蚕桑源流、蚕事神话、女性参祭等生活内容及宗教信仰。蚕桑文化也成为构建民族精神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诗经》;蚕事文化;祭祀先蚕;女性参祭

《诗经》以其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深入人心的精神魅力,塑造着周民族的精神世界。《诗经》展示了一个民族的历史发展过程,成为追溯周民族文化精神的重要依据。在《诗经》当中,有关蚕事的记载,不仅是了解周人蚕桑生活的一个侧面,更展现了古代女性在祭祀当中的重要作用。女性养蚕缫丝,为祭祀仪式准备祭服、祭品,女性参加祭祀活动,帮助男性完成祭祀仪式。更因为蚕事活动,女性也有着自己专门的祭祀仪式——祭祀先蚕。由蚕事而起所包含的文化内涵,为理解周人男女在此种文化精神当中处理自身的位置,建构自我精神世界提供了宝贵的资料。《诗经》当中众多有关蚕桑的诗篇,绘制的是一幅文化的画卷。再读《诗经》中的蚕事诗,那种为蚕事、为祭祀而繁忙的热烈场面似乎又重现了。

一、“春日迟迟,采蘩祁祁”[1]409的蚕事诗

在《诗经》当中,提到蚕桑的诗篇较多,通过对《诗经》三百零五篇进行全面的统计,在《国风》中有16篇:《采蘩》、《采蘋》、《桑中》、《东山》、《定之方中》、《鸱鸮》、《硕人》、《氓》、《将仲子》、《汾沮洳》、《鸨羽》、《车鄰》、《黄鸟》、《鸤鸠》、《十亩之间》、《七月》。在《小雅》中与蚕桑有关的诗7篇:《出车》、《南山有台》、《黄鸟》、《小弁》、《隰桑》、《白华》、《采绿》。还有《大雅》之《桑柔》、《鲁颂》之《泮水》中,都提到了桑的意象。通过分析来看,蚕桑之事记载的并不是特别多。但是以“桑”为兴象的诗篇却不在少数。一是“桑”之意象成为许多诗篇中的比兴之物,比如《硕人》中说女子“领如蝤蛴”[1]165,《黄鸟》中“交交黄鸟,止于桑”[1]352,《南山有台》中“南山有桑,北山有杨”[1]484等等。二是蚕桑之诗与祭祀有关,如《采蘩》“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1]32,《采蘋》“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1]37三是诗篇与桑林之地有关,如《桑中》“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1]132,《定之方中》“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1]138四是与采摘桑叶有关,如《十亩之间》中“十亩之间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1]299《七月》中“春日迟迟,采蘩祁祁”。[1]409众多诗篇当中涉及到“桑”之意象,可以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诗经》产生的时代,桑树与人们的生活关系十分密切。桑之意象在人们的思想观念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因而诗人在赋诗的时候,将“桑”的意象信手拈来置于诗中,使“桑”成为诗篇中频现的比兴之物。当然还有有关桑蚕的祭祀、采桑、桑林,都与蚕桑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探究这些诗篇的深层文化内涵,就会更准确地理解周人对于蚕桑文化的重视程度。这种重视我们通过《采蘩》这首诗来解读: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

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

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还归。[1]32-33

关于《采蘩》之主题,《毛诗正义》曰:“《采蘩》,夫人不失职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则不失职矣。”《笺》曰:“奉祭祀者,采蘩之事也。不失职者,夙夜在公也。”[2]45-46毛诗、郑笺的说法认为这首诗是在赞颂贵族女主人能够助祭,是从教化的角度来正人心,成风俗的说法。又有朱熹在《诗集传》中说:“南国被文王之化,诸侯夫人能尽诚敬以奉祭祀、而其家人叙其事以美之也。或曰,蘩所以生蚕。盖古者后夫人有亲蚕之礼。”[3]8在朱熹的解说当中,就出现了两种不同的主题。一种是赞同毛诗、郑笺的说法。另一种则是认为这首诗与女性祀先蚕的礼仪仪式有关。而方玉润说:“《采蘩》,夫人亲蚕事于公宫也。”[4]96这种说法则认为《采蘩》之诗是公侯夫人亲自在公宫养蚕的记载。历代学者各持己见,至今未有定论。然仔细阅读这首诗,就诗之表面所说,应从方玉润:

《采蘩》,夫人亲蚕事于公宫也。……公侯之事,事者,蚕事也。公侯之宫,宫者,蚕室也。案《礼记·祭义》:“古者天子诸侯,必有公桑、蚕室,近川而为之。筑宫仞有三尺,棘墙而外闭之。”……盖蚕方兴之始,三宫夫人、世妇皆入于室,其仆妇众多,蚕妇尤甚,僮僮然朝夕往来以供蚕事,不辨其人,但见首饰之招摇往还而已。蚕事既卒而后,三宫夫人、世妇又皆各言还归,其仆妇众多,蚕妇亦盛,祁祁然舒容缓步,徐徐而归。亦不辨其人,但见首饰之簇拥如云而已。此蚕事始终景象。[4]96-97

从《采蘩》的诗歌内容来看,方玉润已经将诗歌当中的公侯夫人、蚕妇为蚕事忙忙碌碌的形态描绘得十分恰当,让人读来颇有认同之感,似无可辩驳之处。今人陈俊英、蒋见元在《诗经注析》中也认为“这是一首描写蚕妇为公侯养蚕的诗。”[1]31这样的解读,完全是从文学的角度来看待这首诗了。但是我们细读方玉润的解读,就会发现,参加蚕事活动的主要人物是公侯夫人和世妇,其次才是众多的蚕妇。从“被之僮僮”、“被之祁祁”就可以看出亲蚕者身份的尊贵程度,从“夙夜在公”就能体会此项工作之辛苦,女性为蚕事活动的辛勤劳动。试想一下,如果是一般的养蚕劳动,怎会有贵族妇女亲历亲为,还如此尽心尽力。任何一种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仅仅依靠人民是不可能完成的。文化的传承与重视必须依靠统治阶级的政令和号召力,才能被载入史册,甚至流传久远。因此,蚕事之重要首先从统治阶级的活动当中体现出来。抛开文字的表象,深入到诗歌背后的文化内涵中去,就会发现,这种活动绝不仅仅是简单的养蚕,而是包含着更重要的文化礼仪内涵,即亲蚕之礼——祀先蚕。

二、“君妇莫莫,为豆孔庶”[1]659的蚕事礼

在中国礼仪文化的长河中,礼仪之事从来都是以男子为主,很少能让女性来主持祭祀。但是祀先蚕这一礼仪就是以女性为主,是以统治阶级的贵族女主为首进行的一项祭祀活动。因为此种仪式已经相去久远,我们无法完整准确地追溯祀先蚕的具体场景,只能根据现存的文献来了解这一礼仪的片段。关于祭祀先蚕之礼,记载较多的是在《礼记》当中。在《礼记·月令》中说:“是月也(季春之月),命野虞毋伐桑柘。鸣鸠拂其羽,戴胜降于桑。具曲植籧筐。后妃齐戒,亲东向躬桑。禁妇女毋观,省妇使以劝蚕事。”[5]138根据这段文字的记载,到了三月养蚕之时,命令掌管田地山林的官员禁止百姓砍伐桑树,然后准备养蚕的用具。后妃进行斋戒,然后亲自参与采桑的劳动。禁止妇人过多的装饰打扮自己,减轻妇女们的女工活计,准备投入到繁忙的养蚕活动当中去。就内容来看,这应该是养蚕之前的准备活动。又根据《礼记·祭义》的记载:“及大昕之朝……卜三宫之夫人世妇之吉者,使入蚕于蚕室,奉种浴于川;桑于公桑,风戾以食之。”[5]413这则材料记载的是农历三月初一的早上,先占卜出贵族妇人中之合于吉兆的夫人和世妇,让她们进入蚕室,从事浴选蚕种的工作。然后在公家的桑林里采桑,等到桑叶上的露水干了以后,再喂蚕吃。而《采蘩》之诗所述正是此蚕事之礼的一个缩影。待到“岁既单矣:世妇卒蚕,奉茧以示于君,遂献茧于夫人。”[5]413由此可知,养蚕已毕之后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献茧。《月令》中也说:“蚕事毕,后妃献茧。乃收茧税,以桑为均,贵贱长幼如一。”[5]141这里告诉我们,献茧的时候还要收取茧税。此种做法是根据贵族妇人在养蚕过程中所用桑叶的多少来收取一定的赋税,不分贵贱,不分大小,均以用桑为准。而在献茧之时,《玉藻》载曰:“王后袆衣,夫人揄狄,君命屈狄。再命袆衣,一命襢衣,士褖衣。唯世妇命于奠茧,其它则皆从男子。”[5]272即在献茧之时,贵族妇人需严格按照等级来穿戴装饰,需要行奠茧之礼。“夫人曰:此所以为君服与?遂副袆而受之,因少牢以礼之。”[5]413此奠茧之礼所用祭品是少牢,即羊、豕为祭祀的牺牲。收获蚕茧之后,要进行的工作就是分茧抽丝了。《礼记·月令》中说:“蚕事既登,分茧称丝效功。”[5]138此中还含有一个竞赛的环节,就是根据所缫之丝的斤两来评定谁是缫丝的能手。然而,缫丝也有一定的讲究,即《礼记·祭义》中所说:“及良日,妇人缫,三盆手,遂布于三宫夫人世妇之吉者使缫。”[5]413缫丝工作必须选定一个好日子,由最尊贵的妇人带领缫丝,缫丝之前将手放在水盆中浸泡三次,然后将蚕茧一一分发给合乎吉兆的贵族妇人去缫丝。缫丝完成之后就是染色的环节,“遂朱绿之,玄黄之,以为黼黻文章。”[5]413就是将所缫之丝染成各种颜色,再织成有图案花纹的衣料。但是,染色也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礼记·月令》曰:“是月也,命妇官染采,黼黻文章,必以法故,无或差贷。黑黄仓赤,莫不质良,无敢诈伪,以给郊庙祭祀之服,以为旗章,以别贵贱等级之度。”[5]144从此段材料中,我们可以清楚的知道染色的责任十分重大。此项工作关系到祭祀的大事,颜色的区分就是身份等级的区分。任何的不慎都有可能酿成大错。因而,《墨子•所染》中载有这样的话:“子墨子言见染丝者而叹,曰:‘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必,而已则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6]16

通过以上文献所述,我们大致可以勾勒出一个养蚕缫丝乃至织布成祭服的过程。在此将这个过程做一个梳理,首先是为养蚕之事做准备:不伐桑、备用具,省妇工。然后是入蚕室,浴蚕种。接着是养蚕、缫丝、染色、织成衣料,最后就是做成祭服,以备祭祀之用。这一过程可以说是一个极其繁琐辛劳的过程,每一环节都需要尽心竭力去做好,其中众多的环节穿插着这样那样的仪式。由此看来,祭祀先蚕之礼仪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仪式,这其中所包含的是一系列的祭祀仪式,它们共同构成了祭祀先蚕之礼仪。此礼仪从采桑开始,直到完成祭服,方能功德圆满。因此,如果把祀先蚕仅仅看做一个仪式,未免有失偏颇,也太过狭隘。而且,这些工作本都可以由被统治阶级的人代替统治者来完成,为何非要凡事躬亲呢?其所代表的意义从《礼记·祭统》中就可以了解到:“王后蚕于北郊,以共纯服。……夫人蚕于北郊,以共冕服……王后夫人非莫蚕也,身致其诚信,诚信之谓尽,尽之谓敬,敬尽然后可以事神明,此祭之道也。”[5]424此段材料证明,统治阶级是如何重视祭祀之事的,因为重视,故而躬亲,是为表达祭祀的诚敬之心,以期在祭祀之中求得神明的保佑,获得福禄。这才是祭祀真正的意义。而女性在祭祀当中往往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离开女性的辅助,祭祀之仪式也就不完整了。因此,女性不仅在蚕事方面,乃至所有祭祀中都是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追溯源远流长的蚕事文化,就会发现女性在祭祀中的重要性。

三、追源蚕事——探女性在祭祀中之重要性

蚕桑之事在中国具有极其久远的源流,探究其发端,就能更好地理解这种文化的重要作用。

(一)蚕桑之源

有关蚕桑的记载,最早应见于《山海经》中。《山海经·中山经》中记载曰:

又东北三百里,曰隅阳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青蒦,其木多梓桑。[7]382

又东南四十里,曰鸡山。其上多美梓,多桑。其草多韭。[7]395

又东五十里,曰宣山。沦水出焉,东南流注于视水。其中多蛟。其上有桑焉,大五十尺……其枝四衢……其叶大尺余,赤理黄华青柎,名曰帝女之桑。[7]399

在《山海经》中就有了许多有关桑树的记载,至少说明人们对桑树的认识是很早的。又《山海经·海外北经》记载曰:

欧丝之野在大踵东,一女子跪据树欧丝。三桑无枝,在欧丝东。其木长白仞,无枝。范林方三百里,在三桑东。州环其下。[7]486-488

“欧丝之野”有“一女子跪据树欧丝”,这应该是最早有关女子与蚕桑之事的记载。这里将女子化形成吐丝的蚕茧,具有吐丝的功能。虽然有些夸张了,但是由此可见人们对蚕吃树叶然后吐出蚕丝已经有一些认识了。后代有关女子与蚕的神话故事想必都是发端于此。与此最为接近的当是东晋干宝《搜神记》中《马皮蚕女》的神话故事。其故事记曰:“女及马皮,尽化为蚕,而绩于树上。其茧纶理厚大,异于常蚕。邻妇取而养之,其收数倍。因名其树曰桑。桑者,丧也。由斯百姓竞种之,今世所养是也。言桑蚕者,是古蚕之余类也。”[8]318而在《尚书》当中又有“桑土既蚕,是降丘宅土”[9]199的记载。《孔疏》曰:“宜桑之土,既得桑养蚕矣。洪水之时民居丘上,于是得下丘陵,居平土矣。”[9]199如果说《山海经》中的记载还有比较多的夸张色彩,不可信的话,那么《尚书》当中的记载就要真实得多。在《尚书》产生的时代,人们已经有种桑养蚕的意识,可见蚕桑在中国发源之早。

(二)蚕神之祭

在古代中国,所记载的蚕神可谓是五花八门,或因为时代,或因为地域文化的影响,人们所崇拜的蚕神都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十分肯定,那就是人们祭祀的蚕神是以女性为主的。虽然也有认为伏羲是蚕神的说法,但都没有确证,只有以女性为蚕神的祭祀一直延续至今。祭祀蚕神活动,有文字可稽的,最早是殷代。在一片甲骨文卜辞上有着“蚕示三牢”的字样,意思是以三牢的礼节(用牛羊猪作祭祀)[10]125。但并未提及蚕神是谁。又据《荀子·赋篇》中关于蚕的赋文提到的蚕神乃是“此夫身女好而头马首者”[11]359的马首妇人身的蚕神。后又有《后汉书•志第四》载:“是月,皇后帅公卿诸侯夫人蚕。祠先蚕,礼以少牢”。刘昭注引《汉旧仪》曰:“春桑生而皇后桑于菀中。蚕室养蚕千薄以上。祠以中牢羊豕,蚕神曰菀窳妇人、寓氏公主,凡二神。群臣妾从桑还,献于茧观,皆赐从桑者。皇后自行。凡蚕丝絮,织室以作祭服。”[12]2503此处可知,汉代祭祀的蚕神是菀窳妇人、寓氏公主二神。而宋代罗泌撰《路史•后纪五》载:“元妃西陵氏曰嫘祖……以其始蚕,故又祀先蚕”。[13]126-127到宋代的时候,人们主要祭祀的蚕神就是皇帝的元妃嫘祖了。相传,皇帝当首领的时候,嫘祖发明了养蚕,然后又教民养蚕,而后人们就将其尊奉为蚕神了。而且从宋代开始,人们祭祀的蚕神就主要是嫘祖,一直延续到清代。还有一些地方的蚕神祭祀具有地域文化色彩,例如蜀地祭祀的蚕神是蚕丛氏、青衣神、马头娘,湖州含山地区祭祀的是蚕花娘娘,义乌祭祀的蚕神是马明王等。这些祭祀都十分具有地域特色,且祭祀的对象主要是以女性为主的蚕神。这种祭祀的盛行,主要源于蚕桑之业在人们的生活当中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蚕茧吐丝所织成的布,为人们提供了衣物,解决了人们穿衣的问题,满足了人们的基本生活需要。由此所产生的蚕神崇拜,表明了人们从内心里认同女性为蚕桑事业所做的贡献,因而年年祈求蚕神的庇佑,希望获得蚕丝的丰收。

(三)女性在祭祀中的作用

自古以来,祭祀都是人们十分重视的一项事情。然而,在过去,许多大型的祭祀活动都是不允许妇女参与的,唯独祭先蚕是完全以女性为主的祭祀活动。纵观女性在祭祀当中的地位,女性的主要作用是辅助祭祀。《礼记·内则》有云:“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听从,执麻枲,治丝茧,织纴组紃,学女事以共衣服,观于祭祀,纳酒浆笾豆菹醢,礼相助奠。”[5]259因为在中国,自古以来祭祀的主体就是男性,这种观念古已有之,一直相沿传习。但是,祭祀如果缺了女性的参与,也是不能完成的。女性祀先蚕,养蚕缫丝,制作祭服都是在为祭祀活动做准备。在祭祀当中,所有使用的祭品一般也都是由女性来准备。《小雅·宾之初筵》中“君妇莫莫,为豆孔庶”[1]659就是妇人准备祭品的写照。《礼记·祭统》曰:“既内自尽,又外求助,昏礼是也。故国君取夫人之辞曰:请君之玉女,与寡人共有敝邑,事宗庙社稷。此求助之本也。夫祭也者,必夫妇亲之,所以备内外之官也;官备则具备。”[5]423-424从祭祀的意义来看,国君娶夫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求助外在的帮衬。希望女性能在祭祀当中辅助自己。凡祭祀之事必须夫妇亲为,内外的职分齐全,祭祀的祭品也才能齐全。但是女性的辅助作用不仅仅是帮助主祭者准备祭品,为祭祀做准备,更主要的是与男子共同参与祭祀。《礼记·月令》云:“是月也,玄鸟至。至之日,以大牢祠于高禖。天子亲往,后妃帅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高禖之前。”[5]136此祀高禖之礼,就是天子与后宫嫔妃一起参与的祭祀。在《礼记·曾子问》中说:“宗子虽七十,无无主妇;非宗子,虽无主妇可也。”[5]162为何非宗子可无主妇,而宗子一定要有主妇呢,就是因为宗子是家族内主祭的人,没有主妇就难以完成祭祀之事。故而有此一说。又《礼记·礼器》中说:“太庙之内敬矣!君亲牵牲,大夫赞币而从。君亲制祭,夫人荐盎。君亲割牲,夫人荐酒。卿大夫从君,命妇从夫人。”[5]217这则材料的记载,更能够说明夫妇共同参与祭祀,女性辅助男性完成祭祀乃是至敬的表现。因此,虽然女性在祭祀当中只是处于辅祭的地位,但是这个角色依然是重要的,只有男女共同的参与才构成了完整的祭祀,才能顺应天地万物之阴阳相生相和的自然法则,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古之蚕桑事业,从出现起就一直在人们的日常生活当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祀先蚕的礼仪也一直被传习。《晋书·礼志上》载曰:

先蚕坛高一丈,方二丈,为四出陛,陛广五尺,在皇后采桑坛东南帷宫外门之外,而东南去帷宫十丈,在蚕室西南,桑林在其东。取列侯妻六人为蚕母。蚕将生,择吉日,皇后著十二笄步摇,依汉魏故事,衣青衣,乘油画云母安车,驾六騩马。女尚书著貂蝉佩玺陪乘,载筐钩。公主、三夫人、九嫔、世妇、诸太妃、太夫人及县乡君、郡公侯特进夫人、外世妇、命妇皆步摇,衣青,各载筐钩从蚕。先桑二日,蚕宫生蚕著薄上。桑日,皇后未到,太祝令质明以一太牢告祠,谒者一人监祠。祠毕撤馔,班余胙于从桑及奉祠者。皇后至西郊升坛,公主以下陪列坛东。皇后东面躬桑,采三条,诸妃公主各采五条,县乡君以下各采九条,悉以桑授蚕母,还蚕室。事讫,皇后还便坐,公主以下乃就位,设飨宴,赐绢各有差。[14]380-381

由这段记载就能看出统治者祭祀先蚕的场面是多么盛大,足见统治阶级的重视程度。而且此礼仪到清代依然盛行[15],并且祭祀[16]的场面、规模更胜。因为农桑之业是百姓生存的根本,因而为历代统治阶级所重视。君妇亲桑养蚕,主理家中诸事就是中国传统的女性生活模式的雏形。正是这种生活模式,指导着中国人的思想、文化观念的形成和发展,成就了中国几千年的灿烂文明。

[1]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M].北京:中华书局,2013.

[2][汉]毛公.毛诗正义[M]郑玄,笺.[唐]孔颖达,正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3]朱熹.诗集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4][清]方玉润.诗经原始[M].北京:中华书局,1986.

[5]王梦欧.礼记今注今译[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11.

[6]吴毓江.墨子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6.

[7]郭世谦.山海经考释[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1.

[8][东晋]干宝.搜神记[M].马银琴,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13.

[9][汉]孔安国.尚书[M].[唐]孔颖达,正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10]吴潮海.抚今追昔话蚕俗[J].民俗研究,2007(3).

[11]梁启雄.荀子简释[M].北京:中华书局,1983.

[12][宋]范晔.后汉书[M].[唐]李贤,等,注.北京:中华书局,2012.

[13][宋]罗泌.路史[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383册.台湾: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14][唐]房玄龄,等.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2012.

[15]余远国,刘济民,李云贵.《诗经》小雅篇“鱼丽”、“南有嘉鱼”与三峡民俗文化[J].三峡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6).

[16]石珂.《诗经》周人“祭祖诗”的认知与价值建构作用[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11(1).

(责任编辑:郑宗荣)

The Silkworm Culture in

SHEN Yingying

(School of Literature, 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 Chongqing 401331)

The silk poems inis both a window for us to see the life of the people in Zhou Dynasty, and the valuable data by which to know the role of women in sacrifice.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silk poems incan reveal the rituals of silk, the origin of silk, myths of silk, women’s role in sacrifice and religious beliefs. Silk culture constitutes an important part of national spirit.

; silkworm culture; sacrifice of ancestral silkworm; female participation of festival

I222.2

A

1009-8135(2015)04-0025-05

2015-03-18

沈英英(1991-),女,陕西安康人,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主要研究先秦两汉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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