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融，李先德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北京 100081)

随着经济的持续增长，城镇化进程的不断推进以及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我国居民的食物消费结构逐渐由以低能量的谷物、蔬菜为主向以高能量的肉蛋奶等畜产品为主的方向转变。2013年，我国猪牛羊禽肉、禽蛋、牛奶产量分别为8 372.5 万t、2 876.1 万t和3 521.4 万t，较2 000年分别增长了39.3%、31.13%和325.59%［1］。同时，城镇居民肉、蛋、奶人均消费量也分别达到35.71、10.52、13.95kg，其中肉和奶制品人均消费量较2000年分别增长了40.03%、40.34%。我国肉类、奶制品人均消费增长较快，但也仅相当于日本20 世纪60年代和韩国20 世纪80年代的水平［2］，未来畜产品消费量仍有较大的增长空间。

畜产品需求的快速增长也带动了饲料粮需求的增长，而饲料粮需求已经成为影响我国未来粮食安全的重要因素之一［3，4］。研究表明，2000—2013年间，我国饲料粮需求量从12 121.67 万t 增加到22 121.45 万t，增长了83.49%，年均增长5.17%［5］，需求增速明显。玉米是我国最主要的饲料粮，但受土地、气候等因素的影响，国内玉米继续增产面临较大困难［6］，玉米进口需求增大，我国于2010年就已经从玉米净出口国变为净进口国，并且按照美国农业部预计，我国未来玉米进口量将会继续增加，在2023年将增至2 200 万t。但我国玉米进口规模也受到工业需求的限制，由于生物乙醇等新能源技术的发展，国际社会增加了玉米的工业消耗，导致国际上可用于贸易的玉米量减少，价格有上涨风险。为了弥补玉米饲料的供给缺口，我国除了用小麦替代玉米外，也开始进口一些饲料大麦。

大麦是优质的饲料作物，价格一般比小麦、玉米低，能够有效降低养殖成本。饲料大麦的在国外有广泛的应用，但是在我国现阶段种植面积小，使用率低，饲用价值未得到充分发挥。我国能否借鉴国外的经验，开发大麦的饲用价值，使其成为玉米饲料的有效补充，从而解决饲料粮长期不足、大量依赖进口的问题，值得深入探讨。

1 大麦的饲用价值及其在我国的应用

大麦是养殖家畜家禽的优质饲料。大麦除能量略低于玉米外，粗蛋白质含量、可消化蛋白含量均明显高于玉米。大麦中的氨基酸含量也高于玉米，尤其是赖氨酸和色氨酸均高于玉米1 倍，微量元素与维生素含量也比玉米更要丰富，特别是硒含量是玉米3 倍以上(表1)，硒是抗氧化剂的组成部分，能够维持细胞正常机能，对动物生长有重要作用［7］。大麦籽粒、青贮、干草均可做饲料。大麦籽粒稍加磨碎后，就可以直接喂养猪、牛等家畜;用大麦籽粒喂养奶牛，可以获得优质的牛乳和黄油。我国的一些养鱼场，曾采用大麦做成颗粒饲料喂养鳊鱼、草鱼;大麦也可以作为青贮饲料，大麦在孕穗期到抽穗期割青贮，青贮柔嫩多汁、营养丰富，在灌浆期收割青贮，则可以作为奶牛养殖的上等青贮饲料;大麦还可以调制成干草，大麦干草具有较高的蛋白质和较低的粗纤维，能够在春季提供优质的粗饲料［7］。大麦配合玉米作饲料，有助于家畜提高品质，改善风味，提高饲料报酬率。研究表明，在猪饲料中添加15%～20%的大麦代替玉米，可提高瘦肉率6%～9%［8］，大麦也是生产高档牛肉最好的能量饲料，饲料中添加大麦可以育肥肉牛，使其胴体脂肪硬挺、品质佳［9］。

表1 大麦与玉米籽粒的营养成分含量比较［3］

大麦曾在我国广泛种植，但其饲料用量随着我国经济发展的不同时期而呈现先升后降的趋势(表2)，20世纪80年代以前，我国大麦以食用为主、饲用为辅、加工量较少，这段时期内由于国内农业生产能力还不强，粮食产量有限，大麦以食用为主，作为粮食作物的补充，其饲料用量比例约占14%;20 世纪90年代是我国大麦饲料利用的高峰，这段时期内粮食生产逐渐有富余，家庭畜牧业得到一定的发展，大麦的主要用途逐渐由食用转向了饲料，同时由于啤酒工业的起步，大麦加工量也不断增加，1991年，我国大麦饲料用量超过156万t，食用、饲料和加工的比例约为1∶1∶1;进入21 世纪以后，随着啤酒工业的蓬勃发展，啤酒大麦售价高、经济效益好，而且当时我国玉米产出基本能够满足畜牧业发展的要求，各地多种植啤酒大麦品种，饲料大麦种植减少，2001年，大麦加工的比例达到78%，饲用比例仅为4.38%。但由于啤酒酿造对大麦品质要求较高，而国产大麦质量通常不如进口大麦，导致了我国啤酒大麦逐渐由国产转为进口;近年来，随着大麦进口比例继续增加，国内生产的逐渐萎缩，大麦饲料用量和比例也越来越少，虽然随着畜牧业的发展，已有部分企业开始进口饲料大麦，但整体上，大麦在我国已经被归为小杂粮，饲料比例逐渐减少。从我国谷物饲料使用情况也可发现(表3)，这一时期，国内谷物饲料使用量增长了近3 倍，玉米使用量增长了2.5 倍，小麦的使用量也有较大增长，而大麦饲料的使用量却降低了。一般来说，大麦饲用价值要高于小麦，且市场价格比小麦低，但大麦饲料资源在我国未能得到充分利用，饲用价值未受到足够的重视。

表2 我国大麦供给平衡表 单位:千t

表3 我国谷物饲料使用情况 单位:千t

2 国际上大麦生产及应用概况

大麦在国际上是重要的饲料粮。很多国家都非常重视大麦的生产，并给予大麦生产一定的生产补贴。俄罗斯是世界上最大的大麦生产国，俄罗斯大麦多用于饲料，为鼓励大麦生产，俄罗斯政府为相关农业企业和小型农场提供化肥、良种等补贴［10］。法国是欧盟中大麦产量最高的国家，虽然法国以生产优质的啤酒大麦著称，但法国生产的大麦有一半以上用于饲料，法国对大麦生产予以300 欧元/hm2补贴［11］。同时，为保护国内大麦生产免受俄罗斯等国的冲击，法国对大麦进口采取配额限制，对配额外大麦，执行93 欧元/t 的进口税率。加拿大是北美最大的大麦生产国，为保证大麦质量和出口竞争力，加拿大对大麦生产和销售实现严格管控，实施从种子到收购、储存、销售和出口的质量管理。此外，一些非大麦主产国也十分重视饲料大麦的生产与储备，沙特是全球最大的饲料大麦进口国，大麦在沙特主要用作羊和骆驼的饲料。由于大麦对外依存度高，沙特政府除了制定鼓励国内大麦生产的政策外，还将大麦列为本国的储备物资。大麦在日本也是重要的饲料作物，日本政府鼓励农户减少水稻种植，增加小麦和大麦的种植，并给予补贴［12］，还设立了管理大麦储备的专门组织，保证饲料大麦的应急供应。

表4 主要国家谷物饲料使用情况 单位:千t

大麦也在上述国家的谷物饲料中占有重要地位(表4)。在沙特，使用量占谷物饲料的80%以上。大麦在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加拿大的饲用比例均超过了30%。而我国谷物饲料以玉米为主，约占谷物饲料的75%以上，除玉米外，小麦、大米也是饲料粮的重要组成部分，2013年，我国小麦和大米饲料用量均超过1 000 万t，但是小麦、大米大规模饲用会影响口粮优先的粮食安全战略的实施。大麦饲料在国际上的广泛应用为我国饲料业的发展提供了一定的思路，开发饲料大麦作为玉米的补充，可以有效降低国内饲料企业对玉米的过度依赖，缓解人畜争粮的压力。

3 大麦在我国未获得规模应用的原因

大麦抗逆性强、生长期短，在我国南北方均有种植，饲料大麦价格比小麦和玉米低，但我国饲料大麦未能形成规模化应用，饲用价值未得到充分发挥，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3.1 大麦种植缺乏相关政策支持

我国政府一直重视粮食生产，为保障粮食安全和提高农民种粮的积极性，国家制定了如提高良种补贴、粮食综合直补、托市收购等一系列支持政策。这些政策保障了我国的粮食安全，但也压缩了大麦的经济效益，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1)托市收购政策降低了农户种植大麦的积极性:小麦等主粮作物最低收购价的制定，使主粮种植利益更加稳定，种植市场风险变小，积极性更高;而种植大麦则必须面对市场收购价格波动风险，农户种植愿意普遍不高。(2)粮食高产栽培技术的推广，使大麦与玉米、小麦单产差距大，种植收益差距明显。据农业部种植业司数据显示，现阶段我国玉米平均单位产量为5 869.5kg/hm2，小麦为4 987.5kg/hm2，而大麦仅为3 319.5 kg/hm2，单位产量低不仅降低了其饲料产出，而且带来了较大的收入差距。国家大麦(青稞)产业技术体系产业经济研究课题组对我国南方饲料大麦主产区安徽、湖北大麦种植的成本收益情况进行了调查(表5)，结果发现，大麦种植收入与其竞争作物小麦差距大，一般来说，在南方地区，大麦有明显的茬口优势，由于大麦可以迟播早收，与小麦收播的高峰错开，从而避开了农机服务紧张的时期。但由于大麦单产和收购价格均与小麦相差较大，种植收益差距明显，很多农户都逐渐放弃了大麦的种植，改种小麦。大麦与玉米一样，是优质的饲料作物，但其种植缺乏相关政策支持，单位产量不高、种植收益低、风险大，是导致其生产规模小，未能规模化利用的主要原因。

表5 2013年我国典型地区大麦与小麦种植成本收益比较

3.2 大麦饲料应用研究与市场需求的联系不紧密

20 世纪90年代是我国大麦饲料使用的高峰，这主要是得益于家庭畜牧业的发展，由于当时农村机械化水平还不高，农民均会养一些牲畜来代替人力，从而也会适当种植一些大麦用作这些牲畜的饲料。现代养殖业的发展与小农饲养不同，它以规模养殖为基础，提倡产业化经营。现代养殖业普遍需要大量品质优良、可规模化利用的饲料，在养殖过程中，企业不仅关心饲料原料本身的营养含量与品质，也很重视饲料的适口性与转化率，饲料适口性不好会影响牲畜每日的采食量，进而影响着其的生长速度，会降低养殖效率［13］。而大麦饲料中含有苦涩味单宁，适口性不如玉米，鸡猪均有拒食现象，并且大麦中NSP 含量高，该物质不能被牲畜的内源酶消化，会减少牲畜的采食量，降低大麦饲料转化率，从而降低其生长性能［8］。饲料大麦适口性不好，NSP(非淀粉多糖)含量高是其未能规模化利用的重要原因。研究人员往往重视大麦中营养成分的转化，而忽略了饲料适口性等的问题，改善大麦消化率不高，适口性不好的问题，需要开发相应的酶制剂、甜味剂等，而我国目前在大麦饲料配方方面的研究还尚显不足，大麦饲料规模化应用研究与市场需求的联系还不够紧密。

3.3 大麦生产缺少质量管理，商品化率不高

原料大麦的质量好坏也是影响大麦饲料转化率的关键因素。目前，我国大麦生产以家庭生产为主，规模较小，品种较杂，对品质要求不高，一旦与市场形成对接，一家一户小农形式的生产还难以达到企业对饲料加工原料的品质要求。在流通领域，我国也缺乏相应的大麦分级收储管理体系，从收购、储存到销售的过程中，还缺乏有效的质量管理，导致大麦品质参差不齐，价格较低。从加工企业来看，国产大麦杂质含量高、灰尘多，需要进行除杂除尘处理，与进口大麦品质有一定差距。缺乏有效的质量管理是我国大麦商品化率不高，难以实现规模化利用的关键因素。

4 促进我国饲料大麦开发的建议

大麦可以作为能量饲料替代玉米，在国际上得到广泛的应用。但是在我国受重视程度不够，大麦饲料应用与市场不紧密以及缺乏质量管理、商品化率不高等因素综合导致饲料大麦未能得到规模利用。在我国畜牧业快速发展的背景下，开发饲料大麦可以有效弥补玉米供给缺口，降低养殖成本，缓解“人畜争粮”压力，但是在我国耕地资源紧张、“人地矛盾”突出的现实情况下，如何开发大麦的饲用价值，还需要各方面的重视和支持。

第一，政府部门应统筹全局，逐步建立粮食—饲料粮—经济作物相结合、农牧业相互促进的新型产业结构，高度重视大麦的饲用价值，做好有利于大麦产业发展的政策规划。利用大麦抗逆性强，耐盐碱的特点，在我国东南以及华南等不适合种植玉米的区域和干旱缺水的北方地区，适度推广大麦种植;加强冬闲田、盐碱地等农地资源的利用，避免大麦种植与主粮争地。针对我国大麦种植经济效益差，种植积极性不高的问题，制定相应的价格支持政策、良种补贴政策，稳定和扩大大麦生产。构建大麦生产的服务体系，制定大麦收储的分级标准，加强大麦在流通领域的管理，培养大麦销售经纪人，提高大麦的商品化率。

第二，科研单位应该与企业加强技术合作，明确科研方向，着力解决大麦饲料规模化应用中的关键技术问题。选育合适于当地种植条件的优质高产饲料大麦品种，提高大麦的单位产量和营养价值，增强竞争力，并加大新品种、新技术的示范和推广力度，提高农民的种植管理水平;同时，还需针对当地不同的畜种开发不同的饲料大麦加工配方，重点解决大麦饲料适口性不好、动物消化率不高的问题，使大麦的饲料应用与市场需求的有效衔接。

第三，发挥饲料加工行业龙头企业的作用，实现大麦产业链的纵向联合。鼓励企业与当地的种植大户签订产销合同，形成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连接机制，促进大麦种植专业化，质量管理精细化，继而形成示范效应，带动当地饲料大麦产业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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