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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出塞经地考

2015-02-28姚生民

咸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秦直道和亲王昭君

姚生民

(淳化县博物馆,陕西淳化712200)

昭君出塞经地考

姚生民

(淳化县博物馆,陕西淳化712200)

汉元帝时期,王昭君出塞和亲,成为民族友好的象征,为历代史学家、文学家所赞誉。然而,由于史书阙载,学界对昭君出塞路线一直颇有争议,主要有“经陕西秦直道”和“经山西雁门关”两说。在整理考查相关史料的基础上,条分缕析,认为呼韩邪、王昭君当由秦直道出塞无疑。

王昭君出塞;路线;秦直道

春秋末期的西施、西汉时的王昭君、三国时的貂蝉和唐代的杨贵妃,并称我国古代“四大美女”,其中王昭君的影响最大。在中国古代和亲史上,公主或王公贵族之女充当和亲角色的不下十余人,而王昭君独享千古尊荣,留下“昭君出塞”的佳话,受到人们的怀念和敬仰,今以“昭君文化”蜚声于时。史学家翦伯赞在《内蒙访古》一文中写道:“在大青山脚下,只有一个古迹永远不会被废弃的,那就是被称为青冢的昭君墓。因为在内蒙古人民心中,王昭君已经不是一个人物而是一个象征,一个民族友好的象征;昭君墓也不是一个坟墓,而是一座民族友好的纪念塔。”王昭君的出塞和亲,巩固了汉匈之间的和平友好关系,加强了双方的联系和相互了解,使得其出塞后60余年间,“边城晏闭,牛羊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亡干戈之役”。[1]3832-3833

王昭君,名嫱,字昭君,晋避司马昭讳,改称为明妃或明君。西汉南郡秭归县(今属湖北省)人。父王穰,昭君入宫后封为越州太尉,母周氏。西汉元帝建昭三年(前36),王昭君因“颜色皎洁,闻于国中”,以良家子选入后宫,为掖庭待诏。竟宁元年(前33)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诏曰:‘匈奴郅支单于背叛礼义,既伏其辜,呼韩邪单于不忘恩德,乡慕礼义,复修朝贺之礼,愿保塞传之无穷,边垂长无兵革之事。其改元为竟宁,赐单于待诏掖庭王嫱为阏氏。’”[1]297对于王昭君的姿色与和亲过程,《后汉书·南匈奴传》有更为详细的记载:“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呼韩邪临辞大会,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影徘徊,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与匈奴。”[2]2941汉匈和亲,昭君入塞,呼韩邪单于颇为重视,封其为“宁胡阏氏”,从此汉匈边界形成“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亡干戈之役”的和平局面。昭君之兄有二子:王歙、王飒。王莽当政时,王歙被封为和亲侯,王飒被封为展德侯,都与昭君出塞和亲有关。昭君的两侄曾四次出使匈奴,昭君一家为汉匈和平友好做出了贡献。昭君文化涵盖多矣,兹不赘述,只就昭君出塞的经地寻考,与同好磋商。

1 昭君出塞经地两说

我国古代文学作品中以昭君出塞为素材者颇多,对昭君出塞的路线亦有所提及,如唐代李白《王昭君》诗:“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3]1690上官仪《王昭君》诗:“玉关春色晚,金河路几千。琴悲桂条上,笛怨柳花前。”[3]507明代李濂《明妃曲》和清代汪循《明妃》两诗,亦云昭君经玉门关出塞。玉门关位于西北,与单于庭相去甚远,昭君出塞绝不会经玉门关。诗人所谓“玉关”及“玉门关”当代指关塞,不可引以为据。当今学术界,关于昭君出塞的经地,主要有“经陕西秦直道”和“经山西雁门关”两说。

1.1经陕西秦直道说

林幹《试论王昭君艺术形象的塑造》一文,写护送昭君出塞的经地是“从汉都长安(今陕西西安市)出发,先过左冯翊(属三辅,在长安东北),然后经北地(今甘肃庆阳县)、上郡(今陕西榆林县)、西河(今内蒙古东胜县)、朔方(今乌拉特前旗),而至五原(今包头市;以上各地,以当时郡治为准)。从五原再往西行,至朔方郡临河县(今内蒙古临河县东北、靠近乌加河南岸),渡北河(今乌加河),向西北方向出高阙(今石兰计山口),越过长城,便算是离开汉地(出了塞)、进入匈奴所辖地区”。[4]

崔明德《关于王昭君的几个问题》中写道:王昭君“向西北进发,经冯翊,过北地,然后路过上郡北上,到达西河,自此西北抵朔方,同此再往东北折去,到达五原”。[5]202

郝诚之在《秦代直道的和平功能与昭君出塞的旅游价值》一文中写道:“在和平时期,秦直道沟通南北,促进了中原文化与游牧文化的融合,汉代的王昭君和匈奴首领呼韩邪单于自愿和亲出塞北上时,曾经秦直道到漠北。”[6]

另有侯广峰、贺清海、姬乃军等人的文章,记昭君出塞的经地亦循秦直道走向。

1.2经山西雁门关说

靳生禾在《昭君出塞与蹄窟岭刍议》中云:“当年呼韩邪偕昭君取中路,那么最安全其实也最便捷的,就是经沟注塞西出红砂岩口、蹄窟岭(两地在山西省西北左云县),循欧家村河—沧头河河谷至杀虎口出塞了。这是十分顺理成章的,乃至几乎舍此莫属的。”[7]

王桢《大同史话》云:“王昭君出塞的路线,既不能绕道西出玉门关,也不能走陕北伊盟,而应是由长安、太原经雁门关而平城、右玉、和林、托克托县的可能性最大。”

刘溢海《昭君出塞路线考》一文的结论是“昭君出塞走雁门”。文章列举了大量地方志文献,如清代《朔平府志·左云县》:“蹄窟岭,在县西北十里,俗传啼哭,讹也。明妃何处不啼哭,盖因山塞,道经此岭,岭路石山有马蹄痕迹。”同书《右玉县》条:“东古城,在县东南五十里,相传汉王昭君栖迟之迹。”民国《左云县志》:“蹄窟岭……相传昭君出塞道经此岭。”《左云县要览》:“有蹄窟岭,在县属饮马泉村,系汉明妃出塞道经此岭,留有马蹄之窟。”《山西通志》蹄窟岭条云:“高山岭上有三峰,相传昭君出塞道经此。”最终认为“昭君出塞走的是通塞中路,即由风陵渡入山西境,过雁门关,经大同、左云、杀虎口出塞至匈奴龙庭”,并称汉武帝前几位公主出塞与匈奴和亲也都应该是走此路。秦直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昭君出塞之路。[8]

2 王昭君经秦直道出塞

呼韩邪单于公元前60年继位,之后“五单于争立”,各单于率部相互攻击,呼韩邪艰难应对。其兄郅支骨都侯又自立为单于,进攻呼韩邪。呼韩邪单于被击败,引众南近塞,遣子入汉,对汉称臣,欲借汉朝之力保全自己。西汉以客礼待呼韩邪,发兵榖助之。郅支怨汉拥立呼韩邪,杀害了送郅支子北归的谷吉。汉政府于是遣西域都护骑都尉甘延寿和副校尉陈汤,联合乌孙等击杀郅支,匈奴内乱平息。呼韩邪感怀汉朝之恩,三次朝汉,谒见汉天子。

汉元帝竟宁元年春正月,呼韩邪单于第三次朝汉,“自言愿壻汉氏以自亲。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嫱字昭君赐单于。单于欢喜,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传之无穷”。[1]3803关于昭君出塞的历史事实,史书记载颇为详细,但对于昭君出塞的路线,史书却未言明,因此便有了前文所述“经陕西秦直道出塞”和“经山西雁门关出塞”两说。其实,仔细考查分析史料可知,昭君当由秦直道出塞无疑。

第一,秦直道是秦汉时期中原政权与匈奴之间的主要通道。秦直道南起云阳林光宫(今陕西淳化县凉武帝村),北至九原郡(今内蒙古包头市),是秦始皇为了抵御匈奴南侵而修建的军事要道。秦亡以后,秦直道为汉政府所沿用。据王子今考证,汉文帝时期曾多次利用秦直道对匈奴南侵进行防御部署,汉武帝还利用秦直道北巡,向匈奴炫耀武力。[9]汉文帝十四年(前166),匈奴14万铁骑突然进犯,前锋侦查部队直抵甘泉宫,速度如此迅速,可能利用的就是秦直道。又《汉书·武帝纪》:“元封元年冬十月……(汉武帝)行自云阳,北历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北登单于台,至朔方,临北河。勒兵十八万骑,旌旗径千余里,威震匈奴。”[1]189所经路线亦沿秦直道。此外,吴宏岐认为:“西汉时期不仅积极利用秦时所修的直道防御匈奴南犯,而且对于直道的维护也曾有所着力,据《汉书·地理志》记载,当时在北地郡新增了直路县和除道县,这两县正分别设在子午岭段直道的南北两端,显然是为了加强对直道的控制。”[10]可见,西汉对秦直道不仅没有废弃,而且还对原道路积极维护,因而此时秦直道的通行状况应该是十分良好的。呼韩邪单于拜谒汉元帝,迎娶王昭君,当选最为便捷、最常通行的道路,秦直道应为首选。

第二,呼韩邪单于三次拜谒汉庭当取同一路线,即取道秦直道。甘露三年(前51)、黄龙元年(前49)、竟宁元年,呼韩邪单于先后三次来朝。史书对呼韩邪第一次谒见宣帝的情形叙述得十分详细。《汉书·匈奴列传》载:“明年(甘露二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朝。三年正月,汉遣车骑都尉韩昌迎,发过所七郡郡二千骑,为陈道上。单于正月朝天子于甘泉宫,汉宠以殊礼,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礼毕,使使者道单于先行,宿长平。上自甘泉宿池阳宫。上登长平,诏单于毋谒,其左右当户之群臣皆得列观,及诸蛮夷君长王侯数万,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单于就邸,留月余,遣归国。单于自请愿留居光禄塞下,有急保汉受降城。汉遣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将骑万六千,又发边郡士马以千数,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1]3798呼韩邪第一次朝汉经地文献记载较详,呼韩邪朝汉所过七郡,五原外有朔方(在内蒙杭锦旗西北黄河南岸)、西河(今内蒙古鄂尔多斯市东胜区境)、上郡(今陕西榆林市榆阳区)、北地(今甘肃庆城县西南)、冯翊(今陕西西安市西北)和长安,多是循秦直道行进的。①近年考察确定的秦直道,自陕西淳化县至内蒙包头市西,不涉甘肃庆城县。单于归国,汉“又发边郡士马以千数”的“边郡”,应是单于来时“所过七郡”的边郡。也就是说,呼韩邪单于第一次朝汉,往返走的是同一条路线。呼韩邪第二次朝汉比第一次晚2年,第三次在第二次后16年,其时匈奴境较平静,呼韩邪偕王昭君焉能不走近捷的原道?若出长安,东过黄河经太原、雁门关(在今山西代县)出塞,这个圈子绕得太大。有云呼韩邪偕王昭君经山西左云县蹄窟岭出塞,是“最安全其实也是最便捷的”。光禄塞即光禄城,在今包头市西北,与长安基本在同一条经线上,若绕道山西,并不便捷。至于安全,其时忧患仍在北方,呼韩邪不会置王庭一带不平静而历时数月访汉。此外,宣帝送呼韩邪归国时发“骑万六千,又发边郡士马以千数”,这次是王昭君出塞和亲,元帝遣重兵护送自不待言,其时必定安排周详,只是史书未记而已。

综上,王昭君与呼韩邪的结合,不单是一桩婚姻,而是搭起了两个民族友谊的桥梁。王昭君不是国使,实为国使,这就是她在“四大美女”中影响最大、在古代和亲史上独享尊荣的原因。持昭君出塞“走雁门”说者,列举的多为山西当地明清以来的方志记载及民间传说,其可信度无法与古代的历史文献相比。包括秦直道经地黄陵县五里堆附近的绣花楼,相传是民女为昭君和亲绣花装的地方,实际上也是不可信的。

[1]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2]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5.

[3]彭定求.全唐诗[M].北京:中华书局,1960.

[4]林幹.试论王昭君艺术形象的塑造[J].内蒙古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6(3):1-15.

[5]崔明德.关于王昭君的几个问题[C]//巴特尔.昭君论文选.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4.

[6]郝诚之.秦代直道的和平功能与昭君出塞的旅游价值[J].阴山学刊,2006(1):59-64.

[7]靳生禾.昭君出塞与蹄窟岭刍议[J].太原大学学报,2009(1):68-71.

[8]刘溢海.昭君出塞路线考[J].三峡论坛,2012(6):13-24.

[9]王子今.秦直道的历史文化观照[J].人文杂志,2005(5):107-112.

[10]吴宏岐.秦直道及其历史意义[J].陕西师范大学继续教育学报,2000(1):75-78.

On Zhao Jun’s Going to the BorderArea

YAO Shengmin
(The Museum of Chunhua County,Chunhua 712200,Shaanxi,China)

During the reign of Emperor Yuan,Wang Zhaojun went to the border area for keeping friendly relationship with the minority through marriage,which became a symbol of friendship between ethnic groups and was spoken highly of by the historians and writers of later dynasties.However,owing to the lack of historical books,the scholars’claims to the route of Zhaojun’s going to border area have been controversial.They are mainly categorized into the two versions:One is the route of“Qin’s thoroughfare in Shaanxi”,and the other is that of“Yanmen Pass in Shanxi”.On the basis of a careful and detailed analysis of related historical materials and through careful examinations,it is thought that Huhanye and Wang Zhaojun undoubtedly went to the border area through Qin’s thoroughfare.

Wang Zhaojun’s going to the border area;route;Qin’s thoroughfare

K234.1

A

1672-2914(2015)01-0022-03

2014-09-19

姚生民(1936-),男,陕西淳化县人,淳化县博物馆副研究馆员,主要研究方向为秦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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