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农夫,山泉,有点田

2015-02-27衡洁

新城乡 2015年2期
关键词:上山下乡农夫农场

衡洁

冒险一搏

辞了!

陶嘉文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在成都一家IT外企工作了10年的他,已奋斗到公司“中管”,收入颇丰,烦恼也不少。首当其冲的,就是职场天花板已经横亘头顶——在外企,你做得再棒,高职和重要岗位,也大多是由老外来任职。

就这么混到退休?陶嘉文有些不甘,可又没有勇气辞去这份给他带来舒适生活的工作。各种小不满在心中慢慢累积,终于,2014年春节假期结束,在又一次人事变动后,他对公司和工作彻底失望,递交了辞呈。

好男儿志在四方。刚“自由”的陶嘉文壮志满怀,邀约了几个伙伴开始创业。他的强项是IT,自然创业也选择了这个领域。可试水之后,才发现这里礁多浪险。IT业在中国发展时间长,市场竞争充分,而陶嘉文们涉足得晚,发现没剩下多少蛋糕了。这下他紧张了。家里只有太太一份固定工资,孩子还小,正是用钱的时候,自己必须再奋力找条新路闯一闯。

机缘不期而遇。他太太的一个朋友准备在成都市青白江区投资一个有机农场,一来看好有机农业的发展趋势,二来也想给女儿弄点真正的有机蔬菜吃,双方一拍即合。

选地、谈判、找种、育苗……陶嘉文逆城镇化而动,上山下乡,成了个“新农夫”。然而,陶嘉文并非陶渊明,前路也不是一片田园牧歌。

颗粒无收

看看闹钟,8点50分。

2015年1月5日,陶嘉文的创业合伙人之一姜昊锋在冬日初升的阳光中睡到自然醒,这是他以往在民企打工时不敢想像的。

简单吃了几口早饭,姜昊锋驱车前往距成都30公里的青白江。在那里他们已租下200亩地做有机农场。

站在农场的田埂上,看着脚边绿汪汪的萝卜缨子,姜昊锋感慨:“做农民、做农业,真不容易。”

姜昊锋两口子以前都是民企高管,多年打拼积累了丰厚家底。2012年,姜昊锋任性了一把,自己开起了有机农场。

自己下地,才知道搞农业是个技术活。他雇了当地农民,也请了技术指导,种植过程不使用任何化学合成的肥料和农药。然而,一季过去,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产量少得惊人,蔬菜品相也差,拿到市场上根本卖不出去。他甚至不好意思跟儿子说是自己种的菜,只得说“这是爸爸搞科学试验的产品”。

姜昊锋的团队被打了一闷棍。好在团队成员皆是各行各业精英,立马发动人脉,从台湾请来了搞有机农场的专业人士,带来了从选种、培育、收割到储存、销售等一整套成熟的有机农业产销模式,农场这才起死回生,慢慢走上了轨道。

这番过山车般的经历让姜昊锋和陶嘉文重新认识了“农夫生活”。“农村并不诗意,农业更是个特别考验人的长性产业。不论是来农村生活,还是想靠农业来挣钱,都不能抱着急功近利的心。你一急,农村本身就把你给淘汰了。”姜昊锋笑称:“现在,自己骨子里还是城市人,只是裤管沾了点泥巴。这农夫,当得不纯粹,也不能纯粹,得用工业化和商业化的思维考量农业,真像陶渊明那样靠天吃饭,在现代社会就是找死。”

天地确实广阔

在“新农夫”圈里待久了,姜昊锋认识了不少经历相似的新上山下乡者。圈儿里有句话:这年头来农村的,一是求健康的,二是想赚钱的,三是搞艺术的,四是找寄托的。他的新朋友魏佳是几者兼而有之。

魏“下乡”的初衷是为了孩子。她是全职太太,在给女儿买鸡蛋时,发现市面上的土鸡蛋鱼龙混杂。她想给女儿“吃上一口真正的土鸡蛋”,干脆跑到双流去,租下一片林地,在树下喂养了200余只土鸡。她的本意并不是赚钱,也没想去拓展市场渠道,因为产量不大,鸡蛋仅在她的朋友圈里就供不应求。

农村带来的改变,远超魏佳最初的预想:“自留地”成为全家的“泥巴客厅”,女儿和她的小朋友都喜欢到这里来玩。农村还给了魏佳意想不到的艺术灵感。她喜欢画画,于是在村里租了一间房作为工作室兼画室,“你要是沉下心在农村住上一周,回归大自然的规律作息,就会忘记你是个城市人。春天看油菜花,夏天摘桃子,秋天看大颗稻穗垂下,你心里的某一部分就会被唤醒,是逃离,也是新生。不过对大多数人而言,在乡下住上一周也就是极限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魏佳的鸡蛋事业也要发展壮大了。而姜昊锋也已发现,要想在农产品市场有所作为,除了有机蔬菜,有机肉蛋也是一个重要分支。2014年底,他和魏佳谈妥了合作协议,一起联手继续扩大新上山下乡版图。

陶嘉文也没闲着,慢慢嗅到了新的商机——筹谋一个大型“亲子农场”。“亲子农场有别于成都三圣乡江家菜地这种认领式的纯耕地,它有主题、有设计、有娱乐。家长和孩子们来,不仅可以给自己的菜浇水,还可以进行亲子娱乐、科普教育等活动。孩子可以在专门的老师带领下,当一天真正的小农夫。”陶不亦乐乎。

“有点田”还需“有点甜”

如果说“有点田”是新上山下乡者梦想的开始,那么“有点甜”则是他们努力追求的目标。而想实现这个目标,科学和特色必不可少。

1月14日,陈肖肖带着本刊记者来到富顺县富世镇安和村5组,釜溪河边排列着七八个塑料大棚,这里是“四川省川椒种业科技有限公司”的育种基地之一。陈肖肖说,现在每到早春油菜和小麦成熟时,大棚里的辣椒就会开花成熟,自己就会和父亲一起下地为辣椒人工授粉。这位从英国留学归来的硕士最终选择“女承父业”,回到家乡自贡市富顺县,用所学的先进管理和营销理念,把父亲和公司苦心研究多年的川椒良种推广到更多农户手中。

陈肖肖的父亲陈炳金是全国有名的“川椒大王”,被誉为“辣椒界的袁隆平”,非常注重对科学种植、特色管理的研究。“采用优良品种、科学的栽植技术,能让农民每亩增收3000元。”陈肖肖说,“一根辣椒也和数码产品一样,拥有千变万化的更新迭代产品。品质弱一点的产品没法跟新一代产品竞争,消费者的日益挑剔逼着生产者必须为品种迭代不断努力。”

陈肖肖坚持科学的精神影响了不少人,那些曾经支持陈炳金川椒协会的会员,有十几位也开始放弃城市的工作,来到大棚里搞科研。只不过,目前川椒21人的科研团队中,年纪最小的仍然是陈肖肖。她希望有更多年轻人加入到新上山下乡的队伍中。她自己已经尝到了“田里的甜头”。2014年12月3日,在中国青年涉农产业创业创富大赛上,陈肖肖凭借自主研发的辣椒新品种“朝地椒一号”项目,成功斩获大赛创业初创组冠军。如今,这一项目已落地为国家“十二五”辣椒育种攻关课题组。

“搞农业也可以很酷。”陈肖肖一脸欢喜。

真能返璞归真吗

商人、白领、艺术家、知识分子、平凡的母亲、天真的孩子……曾经人口只是单向流出的乡村,似乎迎来了一阵归乡热潮。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创业,他们在辛苦乏味的职场打拼多年,有了足够的继续,需要一个项目,一个挑战,一个能让他们黎明即起的理由。”英国人彼得·梅尔曾这样描述去法国普罗旺斯葡萄园的寻梦者。而在当下中国,上山下乡的人们整合了城市和乡村资源,使之成为一种生活方式,一种萌动潮流。

只是,真正想在乡村一直待着的,是极少数。 本刊记者在采访中接触的上山下乡者,鲜有把家迁往农村的,除了照顾“田里的生意”,自己也很少在那里长住。有人直言,回到农村是对城市紧张生活的失望和恐惧,以及对自然环境恶化的焦虑,但并非是本身爱上了乡村。

列夫·托尔斯泰曾说过一句话:“乡村的生活是贫乏的,但是日子却是长久的。”新上山下乡者有同感,认为如果忍受不了这种贫乏,日子也很难长久下去。哪怕是去乡村寻找“心灵洗礼和寄托”的城市人,一般也只是从所谓“回归乡间”的行为中获得一些新鲜的感觉。“这也无伤大雅,毕竟所带来的城乡互融才是上山下乡最积极的意义。”姜昊锋说。

农夫,山泉,有点田。辞掉了《纽约客》工作、下半生沉浸于农场生活的美国作家E.B.怀特,有些悲观和伤感的观点也许对今天的中国有些现实意义:农场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已经让位为农场作为一种挣钱手段。一路走来,人们在中途的什么地方迷失了……(应被采访对象要求,部分人物为化名)

猜你喜欢

上山下乡农夫农场
农场假期
农夫和蛇
农夫和蛇
上山下乡
农场
游蓟县梨木台
——纪念上山下乡48周年
一号农场
丰收的农场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研究——发起及坚持上山下乡运动的动因究竟是什么?
回归自然做个城市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