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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生态、自媒体与后现代——社会符号学视角*

2015-02-21

关键词:后现代主义自媒体



话语生态、自媒体与后现代——社会符号学视角*

刘向东

(天津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300222)

摘要:首先,从社会符号学视角拓展了话语生态的要义,用于解释社会生活中话语主体的存在状态和关系体系;其次,运用话语生态的系统性特征来描写分析自媒体语境下现代社会的话语生态特征及这种现象发生的哲学动因。研究发现,自媒体是建构现代话语生态系统的媒介机制和外部环境,后现代思维模式是其内部动因。

关键词:话语生态;自媒体;社会符号学;后现代主义

引言

话语是社会活动的语言形式。话语研究者往往从话语出发,通过分析话语活动中的语言等符号系统来揭示话语活动的运行规则、隐含意义、意识形态等。这样的研究是非常有价值的,而且已经取得丰硕成果。另一方面,话语交际需要某种媒介,例如声音介质、视觉介质等等。一般来说,介质本身因为不参与语言意义的编码与解码,所以在交际过程中往往被忽略。但在自媒体语境下,介质本身因为其特殊的信息传播方式而对话语活动产生深刻影响。以往对自媒体的研究大都集中在传播学、政治学等领域,从语言学角度分析自媒体与话语活动的关系的研究还不多,本文试图在这方面做些有益的尝试。首先,我们针对话语交际活动的系统特征提出“话语生态”的概念,然后从社会符号学角度阐释话语生态系统中话语主体之间以及主体与社会环境的关系。以此为依托,探讨自媒体语境下的话语生态系统特征及其变异与再平衡的后现代动因。

一、话语生态系统

(一)话语生态概念:传统与拓展

“话语生态”的概念可零星见于文学批评研究中,一般用来描述和分析文学作品所涉及的话语主体的相互关系,如彭松乔[1]、戚涛[2]、李震[3]将话语生态定义如下:“话语生态是适于某种文学话语生长的文化条件及其潜在的规定性。”不难看出,这一定义已经注意到话语的社会文化环境及发生的社会规则,但是在他看来,“话语生态这一概念的提出,旨在提请当代汉语文学的写作、批评和研究者,回到当下的话语生态中来,将各种话语生态因素自觉转化成真正属于自己的个人话语,创造出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汉语文学。”诚然,这个定义还只局限于文学领域,是为文学创作者提供创作背景的话语生态。

我们认为,话语生态关系不仅仅存在于文学话语领域,它是人类话语活动存在的普遍状态,只把话语生态的概念局限于文学研究领域过于偏狭。事实上,社会生活中的个体在进行交际时同样是以话语主体身份出现的,每一个个体都通过话语来建构自己的社会身份和主体位置。[4]这样的话,拥有不同社会身份的个体就会建构不同类型的话语主体、占据不同的主体位置。不同的主体在社会生活中相互联系、相互作用,形成一个体系,与文学作品中的体系一样,具有生态系统特征。所以,话语生态关系广泛地存在于人类的社会生活中,通过话语活动组织人类的社会生活。根据Blommaert[5]“话语是符号过程的一般模式,是有意义的表征行为,是应用中的语言(language-in-action)。”也就是说,人类的话语活动不是任意、杂乱无章的,而是遵循特定的社会程式,呈现出生态学意义上的系统性特征,我们把这种系统称作“话语生态系统”。在生态学上,生态系统是指:“在一定时间和空间范围内,生物与生物之间、生物与物理环境之间相互作用,通过物质循环、能量流动和信息传递,形成特定的营养结构和生物多样性,这样一个功能单位就被称为生态系统。”[6]同样,人类的话语活动是在一定时间和空间范围内,话语主体之间、话语主体与社会环境之间相互作用,通过话语交际、信息交流,形成特定的话语结构和话语主体多样性,这样一个社会功能系统我们可以把它叫做“话语生态系统。”话语生态系统因为涉及语言与社会,所以其理论取向自然是社会符号学的。下面我们就从社会符号学的角度详细阐释话语生态系统的要义。

(二)话语生态的理论旨归:社会符号学

韩礼德提出用系统功能学派的理论来探讨语言作为社会符号所具有的功能,在此基础上创立了社会符号学。“社会符号学抛弃了在脱离社会实际的情况下研究语言的传统模式,并反其道而行之,把语言放在其应用的社会语境中进行研究。”[7]社会符号学认为,社会现实(或文化)本身就是一座意义的大厦——一个符号结构,很多话语都会遵循一定的程序,受社会规范的制约。语言之所以是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它要完成社会功能。所以,语言结构可以从其社会功能进行理解,反过来,为了理解语言结构,我们必须从社会过程入手。社会交往的典型形式是其语言,我们称之为语篇。[8]2-4,125社会符号学强调,人通过符号与社会环境及自然环境发生联系、相互作用,最终成为社会化的人。根据Halliday(2005: F43),社会符号学视野下的语言是“创造意义的系统——是一个语义系统,与其他系统一起对意义进行编码。”“社会符号学优先研究的是把指称行为作为实例,并把社会的指称实践作为经常的、可重复的、可识辨的类型。它认为社会有意义的行动构成各种文化(社会符号系统),文化就是相互连接的对社会具有意义的实践系统。”[7]

显然,社会符号学的核心概念就是语言作为社会符号的价值,语言、人与社会的互动关系是社会符号学永恒的课题。除了探讨语言和社会的基本关系外,社会符号学还试图解释社会成员构建社会符号、社会现实被塑造、限制、修改的过程。而这些过程对社会现实的构建并不如理想所描述的那样,相反,往往会对短视、偏见、误解视而不见甚至制度化。[8]126这说明,符号作为组织社会活动的资源,不仅仅起单方面的表征作用,而且还能动地构建人类的社会生活。个人的行为通过话语活动变成有意义的社会行为,同时个人也通过话语活动建构自我,对话语秩序施加影响。

这样来看,社会符号学作为话语生态概念的理论基础也就成为必然:社会符号学可以为话语生态系统的概念提供理论基石和分析手段。反过来,对话语生态的分析又可以为社会符号学提供强有力的实践证明。

(三)话语生态系统:核心要义

福柯(Foucault)用“话语形态”(Discursive Formation)来形容话语结构与社会结构的关系:一个“话语形态”包括一些形成特定陈述的话语规则,具体而言,有“知识对象”(objects of knowledge)的构建规则,“发声程式”(Enunciative Modalities)的构建规则和“主体位置”(Subject Position)的构建规则。人们在进行话语活动时对这些话语形态的应用使话语活动成为一个社会过程。[9]这就意味着,特定的话语规则把人的语言行为变成社会行为,人在这个过程中因践行特定的话语规则而变成具有特定社会意义的个体,通过话语活动维持、变革、建构自己的话语身份和社会关系。这些有意义的话语主体在同一个社会通过话语相互关联、相互作用,维持话语权利的相对平衡,构建话语生态系统。与生物学意义上的生态系统一样,话语生态系统体现出相互竞争、此消彼长、相对平衡的特点。

首先,话语主体之间相互竞争。根据Jan Blommaert[5]25,话语构建社会又被社会构建,而且话语是权利工具,在现代社会中的作用越来越重要。人类社会中的权利不平等体现在话语活动中就是话语权的不平等。具有更多社会权利的个体或组织所拥有的话语权也就更大,往往处于统治地位。但是,拥有较少话语权的主体不会仅仅服从既定的话语权模式,他们会在既定话语模式中尽可能为自己争得更多的话语权,尽可能拓宽自己的话语空间。有时他们甚至会通过“反语言”[10]来变革乃至重新建构话语秩序。这样,各个社会主体就通过话语活动构建不同的身份,凸显自我的立场,使得话语秩序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倾斜。那么,在话语权总量确定的情况下,各话语主体为了赢得更多的话语权而相互竞争,话语权分割在话语主体间此消彼长。虽然不像生物学生态系统那样你死我活,但这也只是竞争机制的人类化和社会化,其正反相对立的实质是一样的。

其次,话语主体之间相对平衡。任何生态系统都需要保持相对的平衡,若平衡打破,一个生态系统就会走向瓦解,瓦解之后,新的生态平衡会建立。生态系统就是以这种“平衡——再平衡”的规律运行不辍。自然生态系统以“物竞天择”的方式,保持各物种之间的相对平衡。在话语活动中,各话语主体总体上会遵守既定的话语模式和权力关系。这样,既定的话语秩序会在社会中会被复制、巩固,最终使社会生活得以为继。但是从长期来看,话语权模式的平衡又是相对的,这样社会才能进步。在一定意义上说,专制社会向民主社会的发展就是话语权由少部分人转向大多数人。奴隶社会的话语关系在当时会运行不辍,而在今天看来是荒诞无理的,这是由于社会的发展要求话语生态系统打破旧平衡、建立新平衡。

再次,话语生态系统遵循特定的潜在规则。话语生态系统必须依靠特定的话语规则才能保证话语活动的正常进行。在很多情况下,话语主体对规则是无意识的,正如拉康所言:“并不是无意识产生语言,而是语言产生无意识,人这一主体是在婴儿时期通过对外在‘他者’的接收而逐渐认识自我的。”[11]也就是说,人通过语言活动成为社会的人,语言中内嵌的话语规则在人的社会化过程中被主体内化,成为主体的一部分,变得无意识。哈贝马斯[12]也指出“体制”(systems)如何通过话语对“生活世界”(lifeworld)进行“殖民”(colonization) :通过语言的“策略性应用”(strategic uses),让人们去做事情,达到理解、巩固“体制”的目的。这样,话语主体通过社会化过程把既有的话语规则进行内化,变成主导个体话语实践活动的潜在运行规则,这些规则规定谁是话语活动的“主体”,谁是“他者”,谁是“中心”,谁是“边缘”。

话语生态关系普遍存在于人类的社会生活中,通过分析话语生态可以帮助我们了解一个社会中人们的社会关系、洞察人的社会生存状态,为一些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找到解释方法和解决方案。现代社会的话语生态显现出更开放、更多声、更民主的特点,这种话语生态系统的建立与新的话语传播媒介——自媒体的出现和发展息息相关。自媒体本身虽然不表征话语信息,但因为自媒体的传播学特征,社会的话语生态在经历着深刻的变革。以下我们就详细分析自媒体语境下的话语生态特征及这种特征出现的哲学动因,以便为现代社会因为信息技术的发展而出现的一些新问题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二、自媒体:概念、形式与功能

根据Shayne Bowman与Chris Willis两人联合撰写的自媒体研究报告,“自媒体是一个普通市民通过数字科技与全球知识体系相联,提供并分享他们真实看法、自身新闻的途径。”[13]我国新闻传播学者喻国明将这种特征概括为“全民DIY”:“简单来说,DIY就是自己动手制作,没有专业的限制,想做就做,每个人都可以利用DIY做出一份表达自我的‘产品’来。”[14]具体而言,自媒体类型包括博客、微博、个人日志、贴吧、论坛、QQ、SNS、手机媒体等民众可以自由发表言论的媒介,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美国的Facebook和Twitter以及中国的微博。

毋庸赘言,自媒体是针对传统媒体(如报纸、广播、电视等)而言。传播学上的媒体又称为媒介,是指在整个传递信息内容的过程中所应用的传递与承载信息的手段和介质。从传递信息的角度讲,自媒体与传统媒体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从微观角度的传播者与受众,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考察,自媒体和传统媒体就截然不同。在传播学者丹尼斯·麦奎尔看来,当前的传播革命以两种主要的创新发明为基础,一是卫星传播,二是计算机的应用。传统媒介基本上是单向的,而新媒介则基本上是交互式的。[15]自媒体让每个人不再是被动的事件信息接受者,而是成为了事件的见证者、传播者甚至是制造者。“以往的传统媒体里,信息是否传播、何时传播、如何传播等等都要由媒介组织来决定,而自媒体信息的传播权则由个人控制。”[16]

自媒体的广泛普及无疑给人们的社会生活带来深刻的影响,不仅有信息传播意义上的,还有伦理学、社会学意义上的。因为自媒体无法比拟的特质,人们的社会生活再也不像传统社会那么单一、规律、平静。任何一个事件经由任何一个个体都可以在瞬间成为全球范围内的爆炸性新闻,获得无法想象的影响力。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如秦火火事件、郭美美事件、李某某事件。

但是,自媒体的功能不都是正面的。“获得了话语权释放的自媒体便有着不同类别的自由话语代表,一方面发挥着传播观点、事实的正面影响,一方面也有散布谣言亟需监管的负面效应。”[17]原因很简单:就像所有科学技术成果一样,自媒体本身并没有好或坏的价值判断,只因为其进入了具有价值判断的人类社会,所以其社会功能就产生了正反两种结果。

三、自媒体与话语生态

(一)自媒体与话语

自媒体与话语活动的紧密关系毋庸置疑,可以说自媒体本身就是话语活动的一部分。自媒体本身虽然不传达任何话语信息,但因为自媒体参与话语交际活动,其传播学特征就深刻地影响着话语活动。这种影响不仅仅在于话语传播的速度与广度,更重要的是改变甚至决定话语生态系统,可归为以下几方面:

首先,自媒体改变话语传播的深度和广度。传统媒体的话语活动关注的是社会中具有普遍关切的大事。而自媒体除了关注这些大事,还在纵深上具有传统媒体望尘莫及的优势。利用这个优势,隐藏在社会活动深处的关于任何人的任何事件都可以通过任何话语主体成为整个社会的焦点,受到整个社会的关注。中央反腐的很多成功案例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一只手表、一顿饭、甚至一个微笑,都会通过自媒体把其隐含的话语信息传播到世界的各个角落,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其次,自媒体重构话语主体的语言资源。社会符号学的一个核心概念就是选择。语法中包含可供说话人选择的相互关联的语义选项,表意过程是一系列的选择过程。[8]41这样的话,话语活动就是说话人在具体语境中所做出的一个又一个语义的选择。由于自媒体具有隐蔽性的特征,所以话语主体在虚拟社区可以更自由地选择应用自己的话语资源,获得在现实社会中无法实现的言后行为效果(perlocutionary act)。这就意味着个体在虚拟社会和现实社会所拥有的语言资源选择权是非常不同的。另外,除了语言资源,人类表意资源还包括其他模态。最新的话语研究结果证明,人类的话语交际活动是多种模态的综合应用。尽管语言是交际的首要模态,但是交际不仅限于语言,而是可涉及多种模态。每个模态系统在整个话语意义的表达中都起着独特的作用,它们在交际话语的整体意义建构中是互补的。[18]自媒体可以使话语主体更为全面与综合地应用不同话语模态,提升话语交际的品质。

再次,自媒体导致话语主体的身份分裂。个体通过自媒体的话语活动构建虚拟身份,通过现实话语活动构建现实身份,这两种身份往往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例如,网络论坛上到处充斥着愤青的声音,读他们的博文或者跟帖使人感觉社会如此动荡、阴暗。相比之下,现实生活却还是秩序井然、有条不紊。这是因为个体是以两个不同的主体身份分别出现在虚拟社区和现实社会中的,现实社会中因为诸多原因而不能一吐为快的话可以在虚拟社区找到发泄口。

综上所述,自媒体作为传播话语的介质,因其自身的特点深刻影响着话语活动本身。这种影响不仅是信息传播意义上的,更是社会学意义上的。通过改变话语活动中的主体关系、过程和结果,自媒体对话语生态系统产生质的影响。

(二)自媒体语境下的话语生态特征

自媒体的普及已经完全改变了传统的话语模式和话语主体关系,随着信息技术的广泛普及,这种趋势会愈加明显。可以说,传统媒体构建传统话语模式,自媒体构建现代话语模式,两种模式在竞争中向前发展。可以预见的是:传统媒体语境下的社会话语结构与平衡关系会被渐渐打破,新的结构和平衡正在或即将形成。从宏观上看,这种关系类似于生物学上的生态系统的平衡与再平衡。

首先,从竞争关系上看,自媒体使话语结构变得多元化,各主体之间的话语权竞争变得更激烈。传统媒体的话语权因为掌握在官方手里,所以它代表的是主流价值观、意识形态和官方的声音。这一语境下,官方话语权具有绝对优势,个体话语在与官方话语的竞争中处于绝对劣势,很多情况下个体声音是被湮没的。比较而言,自媒体因为其自主性、自由性的特征,任何个体或组织都可以通过自媒体进行自己的话语活动。对于同一个事件来说,千万个信息源就会代表千万个话语主体:官方的、个人的、组织的,不一而足。这样就形成了各种话语声音多元竞争的特征。

其次,从平衡关系上来说,自媒体变革了话语权配置格局。传统媒体语境下的话语生态是主流话语处于统治地位的单向的平衡。这种平衡是以主流社会对话语资源的政治控制为基础的,所以带有一定的话语霸权性质。主流之外的话语主体因为政治权利的不平等只能被动地接受这种不对称的平衡。自媒体把个体的话语权放大,使官方话语权相对缩小,个体作为信息源与官方的地位是同等的,话语的生成与接收各方站在同一个平台进行交流。这样,自媒体就把传统的话语生态平衡打破,在话语主体间重新配置话语权。主流社会与非主流社会的话语权更为对称,达到新的平衡。例如博客这一自媒体形式,个人博客与官方博客相对于信息的受众具有同等的地位。这样,个人话语与官方话语就可以从各自的立场对同一事件进行信息加工,形成各自的话语,传播给受众。

再次,从运行规则来说,自媒体语境下的话语活动更具协商性和民主性。传统媒体语境下,官方的声音因为其政治权利优势而决定着话语活动规则。个体话语、边缘话语只能服从于这些规则,具有相当的独断性,所以结果往往是“我说你听”。自媒体语境下,不同的话语主体共同参与话语规则的制定,包括官方声音在内的各话语主体间是一种协商关系,所以规则更具民主性,结果往往是“我们一起说,相互倾听”。

(三)话语生态的后现代变异:自媒体的狂欢与话语的狂欢

一个生态系统中既有遗传也有变异,话语生态系统也不例外。自媒体语境下的话语模式与传统话语模式相比有继承也有变异,尤其在“边缘与中心”“主体与他者”等话语关系上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异变。自媒体盛行的时代也是后现代思想盛行的时代,可以说,后现代思想借助自媒体催生了话语生态的变异。

后现代主义以反传统而著称,可以说传统哲学主张什么,后现代就反其道而行之。后现代主义者反中心,主张多元;反抽象的形而上学,主张认知和体验;反理性,主张感性;反本质主义,注重现象[19]。自媒体作为新的话语媒介形式正好迎合了后现代主义的种种诉求,把后现代的种种反传统无限放大,社会生活进入“自媒体的狂欢”时代。

首先,一元阐释与多元阐释。传统哲学是本质主义的,努力寻找隐藏在现象背后的本质;而后现代哲学反本质主义,主张本质的相对性和多元化。相应地,传统媒体语境下对一个事件所做的话语阐释往往是一元的,那就是官方媒体的声音。这种语境下,由于官方媒体的权威性,大众对于官方的声音大多持相信态度。但在自媒体语境下,每一个有网络资源的人都可以成为一个事件的阐释者,与官方的声音同台对垒。最后的结果就是有多少网民就有多少种声音,就像巴赫金文学理论中的“复调”[20],只不过这种“复调”是社会性的——不同的话语主体在相互对话中共同决定事件的性质。有时候因为声音太庞杂,民众都无法确信到底谁在讲真话,谁在撒谎。可以说,后现代主义推崇的多元阐释通过自媒体的传播特征被无限放大,以至于真相淹没在“复调”的话语活动中。

其次,中心与边缘的模糊。传统哲学是建立在“中心主义”上的,如逻各斯中心、语音中心,西方中心等。正是这种中心主义,才形成了中心与边缘的对立。西方哲学中的“主体”与“他者”的对立就是中心主义的典型体现。“主体”代表主流,包括主流意识形态、价值观、主流社会,而“他者”是被排除在主流之外,处在边缘文化地带,是与“主体”相对而生的。传统媒体正好契合了传统的哲学背景,时时为中心、主体、主流奔走呼号,边缘族群的声音因为缺乏“传声筒”,在沉默中被社会忽视。反观自媒体语境,一种声音不管多么边缘,都可以在瞬间被置于社会的聚光灯下,成为民众关注的焦点。这样边缘群体就有充分的媒介资源宣示自己的话语权,在社会话语活动中构建“有意义的他者”。不难发现,“反语言”[10]是自媒体话语的一个显著特征,博客、论坛上到处充斥着各种边缘话语,如俚语、黑话、各种隐喻等。这些话语族群应用自媒体平台,与处在社会中心的主流话语、主体话语公开叫板,在一定意义上削弱中心,达到“去中心”的目的。在这个意义上,自媒体不仅仅是一场信息技术革命,更是一场气势宏大的社会革命,它为后现代意义上的“社会人”开疆拓土,为“中心”“主体”之外的任何“边缘”“他者”找到存在的意义。

第三,理性与感性。现象学、阐释学是后现代时期的显学,归根结底是因为后现代是反对理性,主张非理性,推崇经验、现象、阐释。现代性中的理性主义在后现代那里受到彻底的批判,哲学进入第四次转向:后现代主义。[21]传统哲学所崇尚的理性就像一个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人类行为,从古至今无不如此。后现代把人从理性的束缚中解放了出来,人的感觉、经验、主体性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释放。被理性压抑了几千年的感性需要一个宣泄的突破口,以至于我们到处可以看到种种另类的行为艺术、时尚潮流。在话语活动领域,自媒体无疑成为释放人类感性经验的最好方式。自媒体具有相当的话语自由度,这样人们在现实中受理性制约而无法释放的感性诉求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成为话语活动的主题和内容。

可以说,后现代主义思潮下的自媒体再也不单单是一种信息传播的媒介,而是充当了人类话语活动的普遍“传声筒”。后现代需要自媒体为其发声,自媒体也需要后现代思想为其拓展人脉,二者的紧密结合就是我们看到的现代社会的典型特征:自媒体的狂欢。大到虚拟社区、论坛、博客,小到微博、QQ空间、微信朋友圈,人们的生活已经被自媒体填得满满当当。自媒体狂欢的背后是话语的狂欢,每个人都在以自己个性的话语方式通过自媒体建构自己的身份,寻找着自己的价值,以期不被淹没在理性的主流社会中。所以,自媒体加速了人类社会的话语生态进入后现代的进程。

四、结语

自媒体作为一种话语交际模式,以其私人化、平民化、普泛化、自主化的特征,深刻影响着现代人类的社会生活,通过对现实话语的干预作用,形成对传统媒体语境下话语模式的制衡,进而形成对官方话语权、主流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制衡,使“边缘话语”“他者话语”在与“中心话语”“主体话语”的对话中找到自我存在的意义。最后的结果是传统的话语生态系统平衡被打破、革新和重构。各个话语主体在互动中推动新的话语生态平衡的建立,这是一个从平衡到再平衡的过程。新的话语生态系统中,话语主体更为多元,话语权分配更为平等,权力关系更为动态。后现代主义思潮为自媒体语境下新的话语生态模式的建立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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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杨睿)

Discourse Ecology,We-Media and Postmodernism from Social Semiotics Perspective

LIU Xiang-do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Tianjin University of Science&Technology,Tianjin 300222,China)

Abstract:From socio-semiotic perspective,this paper first extends and elaborates on the concept of“discourse ecology”to explain the state and relationship among the social discursive subjects.The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discourse ecology in the modern We-media context and the philosophy cause of the phenomena are analyzed by systematic characteristics of discourse ecology.The results show that We-media is media mechanism and external environment for modern discourse eco-system construction and postmodern thinking model is its internal cause.

Key words:discourse Ecology; We-media; social semiotics; post-modernism

[作者简介]刘向东(1978—),男,山西大同人;硕士研究生,天津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外国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研究。

[基金项目]天津科技大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30210)“自媒体语境下的话语生态研究——批评语言学视角”

*[收稿日期]2015-01-14

doi:12.3969/j.issn.1672-0598.2015.04.014

中图分类号:C912.69; G20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0598(2015) 04-009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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