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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生还者

2015-02-21陕西神木梦野

北方作家 2015年3期
关键词:经卷沙粒长河

陕西神木 梦野

大地的生还者

陕西神木 梦野

在诗歌语境疲软的今天,以长诗建立自己的文学大厦,更是一次生命的历险。可甘肃诗人万小雪以长诗的形式,在这部具有史诗品格的《西域记》里,叫醒一段尘封的历史。“那些西行的草木,脖颈里系着落日的铃铛/它要摇醒,摇醒这蒙蔽了/多日的江山”。她让西域复活,让西域摆脱了匈奴的统治,让汉代使节和商人的眼里,都充满了帝王的旨意。

构建宏大的诗歌叙事地理,万小雪使命般地都要从“沙粒”开始。沙粒是天空的沉潜者,是大地的驱赶者和破译者,是大地桑沧历史的见证,“在一粒沙里,诞生一朵浪花的理想/诞生一个海洋的国度”(《一粒沙的经书》)。“我在一个尘世里卸下鞍鞯,卸下一个/时代的困惑,在一粒沙里完成/风的狂草”(《沙上的真理》)。这部《西域书》也不例外,她再次从“沙粒”入手,以悲悯之心,以朝圣者的身份,创造者的担当,拔开历史的迷雾,活在逝去的自然和朝代里。面对长河,她写道,“在叮当作响的沙粒指纹里/我无法褪去一个贵族的目光,一个平民的身份/一个被奴役的民众一次次通过杀戮和歃血为盟/把草原的疆域拓展,把沙漠的疆域拓展,把海洋的疆域拓展/在这塞上把落日的经幡插遍,插遍命运的江河”。沙粒值得诗人一生去相守,深含的情感之水,是她诗歌的源头。沙粒是一个秘境,是一个通道,让诗人在历史与现实间游走,在梦境与梦境中期许,在信仰应和着信仰里祝福。

从沙粒开始建构长诗的万小雪,以“潮汐般的沙粒”结束,可以说她是始于感觉,终于智慧的。雄奇、悲怆和震撼都凝聚在十二个小章里。每一个小章里,铺开的是大地,撑起的是天空,涌动的是人群,自然是花开花谢,随处是生生死死,满眼是投降兼并。这是岁月的“轮回”,是上天赋予她点滴神迹的集聚,是她独有的热沙一样翻滚的诗歌经卷,也是剖析她作品奥妙和价值的一个精准镜像。

春天追赶着黄沙,意味着新生和复苏,意味着秩序的重建,意味着精神的洗礼。我将《长河落日》《长风万里》《沙粒若海》,比作“春之经卷”。不论是眼前的长河、长风,还是令她揪心的沙粒,万小雪的审视方式是由远而近,由大而小,由冷而暖,在敬畏之心中,将沙粒一样的“小处”,开掘出大意,“长河,寂静的神明,欧亚大陆的风将我蓝色的胡麻花吹开/三十六国古都的路从我的肋骨间延伸,摒弃,再延伸”,“坐在风的门槛上,

我顺着一切的善,一切的根系/眠于十万里的风中,眠于那只母鹿的壁画,在佛龛上丛生”,“我在河西展开了疆域,在青草里拾取蛮荒的大风/一部沙粒的诗经,在河之东,在河之西,在河之北/那古老的皱纹里,可以清晰地看见我来的苍茫暮色”。近距离体察,就不止是万小雪一个人,也不止是创造文明的人类,也不止是忠于内心的动物,不止是敏于思虑的植物,“我褪去了自然的长衫,长河啊,在你面前我赤裸为一粒沙尘/回归为自然最卑微的一部分。可那一部分潮汐的涌动/那一部分牛羊诵经的朝贺,还有那一部分遍布大地的雾霭,松明”,接下来,诗人情感急速升温,把无数个我变成两个我,把两个我变成一个我,完成了抒情主体的转换和融合,“让我张开全身的三万六千个毛孔,我要这样地吸收你/成为骨殖,成为城邦,成为异族的一缕箭镞”,“我们是两粒,是多数里的少数,是少数里的异己/是无法解渴的时空之杯,斟满了黄沙,斟满了不朽的灵魂”。口念心行,诗歌凝就的经卷,让我们从中看出诗人心灵的指向和精神的价值,因了惊心的历史忘却了自己,因了虔诚的自己让历史永远活着。

经过夏天的催生,秋天终于翘望在丰收的枝头,果实自然是沉甸甸的经书。我将《丝绸之路》《海市蜃楼》《水月观音》三个小章,叫做“秋之经卷”。把住正面叙写,常会误落意俗的境地,但万小雪对丝路的繁荣从侧面进入,没有高唱刘彻,没有夸大张骞,也没有对各个副使吟诵,她是剑走偏锋,以个性化的方式,凝结出丝路的艰辛和意义。她这样写道,“在一条最初的大道上,在一条最后的大道上,怀揣佛经的人们/把梦做得更远,把悲悯之火点得更亮,把苦海之灯擎高/一遍遍一遍围绕生活的佛塔,围绕古老瀚海里的狂飙/把隐喻的民风吟诵,把我一遍遍复活,向死而生/一颗真理的种子找到了光,找到了古老的道义”。心怀天下,与世事万物同悲同喜,同生同死,一遍遍复活,希望将一个她,变成两个她,变成无数个她,无数个布道者,坚贞般地在民族道德标高的丝路上,拎着时光的鞋子,即使步入人间幻景,也同样能呼吸到生命里的那一缕无畏之气。读经就是为了开发自己的真心本性,万小雪在新生中集体学修,在帝国容颜剥落时,体会到水月观音的无限慈悲,“我和沙粒们们围成一袭篝火,围成最初的城堡/我们在深切的思念里,在亲人的血脉里聚拢,分散/风穿过我们的时候,我听见那些真实的虚无来自于一次信仰”生于俗世,活于顶礼,死于信仰,这个信仰惊人,不分肤色,再次给世界带来火热和太平。

落叶不会说话,但会深思,会唤醒大地上丛生的草木,打开蕴藏,《西风古道》《雪花的火焰》《西行问道》,就是肃穆的“冬之经卷”。千灯万盏,不如心灯一盏,不如心灯释放的暖途。“古道西风,揭开我面纱的刹那间,一轮月亮热气腾腾地降临了/在我沽酒的路途上,梅花掐灭了灯盏,大雪抽回了长途/我像意外的访客,惊扰了尘世巨大的宁静”,这个看似突然的造访,实则是诗人不畏严冬,不怕艰险的的信念之旅。红尘中的人们,有谁会在暄嚣中寻找宁静?有谁会在宁静中寻找宁静?这幅凝重的油画,人物突现,色调凄冷,意蕴无穷,完成了万小雪的永无止境的修行。她要在风雪茫茫的路途上,将自己化作生命的一种新型燃料,让人间更多的香火重现,“我在你的那盏荧火里,一次次点亮那个叫尘世的地方”,“舍弃的不仅是这人间,这白发遍地的影子”的万小雪,在瓷器之路、丝绸之路、茶叶之路上展开生死问道,“为混沌的尘世拨开云雾,为那些眼睛看不见的事物/带来可以擦洗的灵魂的灵丹妙药/为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带来那些朴素的眷恋”。诗人广含深意和不舍,闯入文珠的法界,信仰路上的来者,重新修订了尘世的道义和铭文,多么具有历史意义和前瞻内涵。她像魔法附身,一朵雪花似的,融入到另一朵雪花里,但在人间心灵快意的脸谱上无时不有。

我曾在神木的庙宇上看到一副对联:“闲人免进贤人进,盗者休来道者来。”人生无处不教堂,修行是一种境界和善果,万小雪的这部《西域记》,将“沙粒”举高,赋予一种谁也难比的审美内涵,很有历史感地抒写出她独到的见解和精神的归依。沙粒里不再是沙粒,是朝代和自然,是推进人类进程的先行者。“我的墨痕里流放的沙粒/像是一次命运的放逐,是一片天空低垂到大地的生还者”。她诗歌经卷里的的墨迹是广阔的原野,那样抢眼,原野上生还和绽放的是人类永不熄灭的如花生命。

梦野

陕北神木人。在《人民日报》《人民文学》等各类报刊发表作品,入选多部中国作协年度诗选。主要作品有诗集《在北京醒来》、散文集《和梦想一起长大》、评论集《生活像一个侵略者》。获两届柳青文学奖。曾在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鲁迅文学院高研班进修。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青创会代表、陕西省好青年、榆林市十大杰出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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