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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语语言学研究探索

2015-02-12靳开宇,张宁生

听力学及言语疾病杂志 2015年5期
关键词:书面语手语耳聋

DOI: 10.3969/j.issn.1006-7299.2015.05.0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99(2015)05-0562-04

* 黑龙江省教育厅2014年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编号: 12544108)

1绥化学院学报编辑部(绥化 152061); 2 辽宁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人类语言的客观存在形式,语言学界一般认为是口语和书面语。随着手语研究逐步深入,一方面对于聋校语言教学有着越来越多的实际帮助,另一方面也使我们重新审视语言学的传统研究领域。传统语言研究着眼于健听人听觉符号的结构和功能分析,手语从视觉符号作为传递信息工具的独特性视角拓展了对于语言作为人类交流工具的传统认识,丰富了语言学的理论内涵。本综述拟通过梳理手语研究成果对理论语言学和应用语言学研究的借鉴、启示和理论贡献,旨在为推动手语语言学研究领域的发展及其学科理论体系的建立提供参考。

1 国外手语语言学发展历程及其主要研究

欧美学者是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在语言学理论框架内开展手语研究的,迄今为止,对于手语语言学研究取得的理论成果也最为丰富,在手语的结构特征,包括手语音位、手语形态、手语句法、手语习得和手语的神经机制等研究方面都对手语语言学的学科地位的确立以及学科理论体系的形成和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美国学者William Stokoe对美国手语的语言学研究开始于1957年暑期,他把结构主义语言学分析方法运用到手语研究之中,1960年发表《手语结构》一文,对美国手语语法第一次进行了描述性说明,指出美国手语主要由三个视觉要素构成:方位、手形和运动,后来又补充了手掌的朝向,如果改变其中任一要素的某些特征都会改变某个手势的意义;这一理论贡献不但为手语手势的描写提供了形式化的方法,也为手语在语言学理论框架内的分析探索工作开启了研究方向 [1]。1965年Stokoe与两位耳聋者同事合作完成了第一部美国手语词典《基于语言学原则的美国手语词典》,为手语语言学的分析工作奠定了基础; 1971年在他的努力带动下创立了美国手语语言研究实验室,1972年由他担任主编的《手语研究》杂志创刊,这些扎实的理论和实践准备工作为手语语言学开展多角度、多方位研究起到奠基作用。2010年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了由美国普渡大学美国手语研究项目主任、语言学教授Brentari主编的《手语》(Sign Language)一书,它是迄今为止最全面、最系统的跨语言手语语言学研究专著,由53位多年从事手语语言学研究的各国专家共同撰写完成。该书基于认知语言学和生成语言学视角,主要探讨了跨语言手语的共同特征,另外它突出强调了手语对于语言学作出贡献的三个主要相关领域:第一是手语的传承是如何受到社会、政治、文化的影响,对帮助更全面认识人类语言传承的社会功能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第二是语言中象似性与系统性的关系,大量跨语言研究表明手语象似性程度,无论是构词层面还是语法层面都在减弱,手语中的形式变得越来越约定俗成;第三方面是语言的变体与变化,研究从手势到手语的语言发展过程的机会对于真正理解语言在历史长河中如何形成具有重要意义 [2]。

欧洲国家的手语语言学研究开始于20世纪70年代,其中德国手语研究相对较早,70年代中后期英国、法国、意大利、荷兰和瑞士等国家也先后对各自国家手语进行了研究,迄今为止,欧美各国语言学界普遍认同手语语言学为语言学研究的一个分支,手语的研究对普通语言学以及语言与认知研究产生的影响也越来越大 [3]。其中,法籍华裔语言学家游顺钊在手语语言学研究方面见解独到,颇具启发。1983年春他提出“视觉语言学”,他认为语言学的研究过分偏重听觉,只顾舌及耳,忽略了眼睛和双手 [4]; 1972年他进入法国国家科学院工作开始酝酿以耳聋者手势语作为研究课题,他对离群耳聋者自然手势语所作的大量横跨欧、亚、美三洲之间的田野调查研究成果,关注手语独特的视觉语言特性,认为“视觉性的感官认知制约着我们的语言,对口语、手语以及形意文字(如古汉字)都有显著的影响” [5]。所以耳聋者手语的语法特征主要是由于其自身的生理特点和手语的视觉特点决定的。另外,由于耳聋者不断地发掘脸部表达潜力来丰富他们手语的词汇和语法,所以这已经成为一个很有前途的研究领域;对于离群耳聋者自发手语的词汇创造来说,脸部表情起着重要的构词作用,对于离群耳聋者来说这也是他们表态的唯一手段。耳聋者常运用面部表情的变化来调节手势语义的强弱、快慢,或暗示态度上直截了当、犹疑等,这些都部分说明了为什么手语不像口语和书面语那样常使用程度副词或状态副词的原因 [5]。目前手语中的表情、口动以及身动等非手势特征也被称为非手控特征 [6],作为手语表达关系从句的伴随标志在手语语法、语用研究中成为热点问题。

比起欧美各国手语研究,亚洲的手语语言还处在起步阶段。近年来日本才开始有关手语语言学的研究,大部分是有关单词的来历及手指活动的说明,其中虽然谈到耳聋儿童手语谈话表现与日本文法结构存在不同这一现象,但没有对这种独特的语言构成作进一步说明 [7]。20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韩国手语教科书和手语词典开始集中发行,80年代韩国开始了手语研究 [8]。邓慧兰认为,现今亚洲手语语言研究都是健听学者带头,耳聋者因为教育偏重口语的关系,很少能够接触手语和手语语言学的培训;最近美籍手语学者Woodward就致力于推动并指导泰国、越南、柬埔寨、菲律宾、斯里兰卡及香港等地的耳聋者编辑手语词典和手语教材,为耳聋者的手语研究事业将作出贡献 [9]。

2 中国手语语言学的发展历程及其研究

2.1香港和台湾地区的手语语言学研究 香港手语的语言学研究始于20世纪70年代,早期的手语研究多关注手语词汇的分类、形态和语序问题,对于手语“音系”分析成果少见,对于香港手语具有开拓性研究的是Fok(1991)以及Van Hoek等(1986),他们比较了香港手语手势在手形、位置、动作和方向上与美国手语的差异,总结了香港手语利用腕掌的方向变化构成词义的独特语言特征。当代香港手语研究以香港中文大学语言研究学者邓慧兰为代表,除了总结香港手语句法特征之外,还积极致力于对于聋儿手语获得的研究。目前香港中文大学语言学及现代语言学系正在编制《香港手语语言学词典》 [10]。

台湾手语研究稍早于香港,1959年Li Minghuang的《基本手语》是最早的一篇台湾手语研究,他将大阪手语的一些手势和台湾手语,主要是台南手语进行了对比,认为这些手势在台湾手语中也普遍使用; 20世纪60~70年代台湾的手语研究主要是对台湾手语和其他手语进行比较,同时对手势词进行分类;当代台湾的手语研究集中在以下两方面:一是以台湾国立中正大学戴浩一教授为中心的手语研究团队已经形成,他们撰写了《台湾手语参考语法》,并且建立了台湾手语线上影像词典(TSL Browser),为台湾手语保存了珍贵的影像资料;二是利用手语语料库、优选论等语言学理论和实践对台湾手语的手形变化、手形频率的功能开展研究,总结出手语对立手形使用的制约规则、手形变化相当于有声语言的音韵变化等规律 [10]。

2.2中国大陆的手语语言学发展历程及其主要研究 与欧美等国手语语言学研究起点不同,我国的手语语言学研究是在国家对通用手语规范化指导工作的社会背景下展开的,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我国就开始手语的规范和统一工作。1959年中国盲人聋哑人协会整理修订了《聋哑人通用手语草图》,先后出版了4辑,1987年易名为《中国手语》,2003 年5月《中国手语》修订完成出版发行,标志着我国手语规范统一工作进入了新阶段。刘艳虹等学者的《我国手语使用状况的调查研究》对我国18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9 583名聋生、2 709名特殊教育学校使用手语教学的教师及949名社会成年耳聋者使用手语情况进行了问卷调查,既是对当前国家通用手语使用现状的调查分析,也为今后的手语规范化工作和手语的学术研究工作提供了依据 [11]。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到20世纪末为手语语言学学科形成的第一阶段主要是在结构语言学理论领域下认识和总结手语的语形、手语构词法、手语语法的规律,为手语语言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主要包括傅逸亭、梅次开 [12]、张茂聪 [13]和赵锡安 [14];从21世纪开始,通过语言研究学者、耳聋者教育专家和从事心理学研究学者等的共同努力,手语在社会语言学、认知语言学、语料库语言学、多模态话语理论以及神经语言学等方面的研究成果逐渐增多,其中以龚群虎 [15]、吴铃 [16]、方俊明 [17]等专家学者的研究为代表。总结迄今为止的研究探索工作,我国的手语语言学研究内容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我国的手语语言学研究是围绕手语的性质和语言地位问题展开的,20世纪90年代末期《现代特殊教育》杂志发起了关于“手语是不是语言”的讨论,迄今为止学者们的观点仍存在争议,但不同于过去对于手语肯定或否定截然相反的两种认识,目前学者对于手语语言地位的认识更趋理性和客观,认为手语是一种发展中的准语言 [18]和手语是一种自然语言 [19]是目前最具代表性的两个主要观点。郑璇等 [20]认为,肯定中国手语的语言地位在语言学研究上具有重要意义,是开拓了一个新的研究领域——手语语言学,而且手语研究对于语言普遍性特征的考察提供了一个“天然实验室”,只有同时观察口语和手语这两种自然语言体系,才能彻底了解人类语言的天赋,有助于深入认识人类语言的本质特征。

其次,在手语语言学本体研究方面,我国学者从手语的结构要素出发,分析和总结手语的语形、构词和手语语法等手语的语言结构特征,对于手语构词法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富。傅逸亭等在《耳聋者手语概论》中指出,从目前实际使用的大量手势语词汇出发,研究手势语词汇的构词方法特点与规则,从而对手势语词汇进行分类,是目前比较切实可行的途径。从构词方法角度,我国耳聋者手势词汇主要分为:象形式、会意式、表音式、仿字式、结合式五大类 [12]。赵锡安在《中国手语研究》中根据汉字的“六书”理论分析了中国手语的造词类型 [14],其中会意类手语词在《中国手语》中所占的数量比较多,汉语手指字母方案公布以后,《中国手语》中形声类手语词所占的比重逐渐增多,但是耳聋者日常交流中更愿意采用哪种类型的手语词是有个体差异的,这也与耳聋者的受教育程度有很大关系。目前对于手语的构词法研究,主要还是借鉴分析汉字构成的理论为手语词汇归类,这种解释可以说明一部分手语词汇的构成,但是手语中依然存在一些组合的手势,不易归入上述学者的分类里,这涉及到如何切分手语词的构成要素——手语语素的问题,目前还欠缺更深入的研究。

另外,手语语言学研究借鉴应用语言学中的第二语言教学理论,对手语教学以及手语在耳聋者书面语学习和教学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和解决途径进行理论探讨,在此基础上对耳聋儿童自然语言习得过程进行描述和理论总结,揭示其语言习得的制约机制和内部规律。耳聋儿童手语习得研究和书面语教学研究是当前手语应用研究的两个主要领域。

手语是耳聋者的母语,本国的书面语是其第二语言。耳聋者的书面语学习在语言环境、语言输入、熟悉程度上更接近外语,这是其学习第二语言和健听人学习第二语言之间的差别。耳聋学生学习书面语中出现的过渡语是第二语言学习的必由之路,是一种向着书面语不断接近的发展形式,它是积极发展的、变化的。加强手语和书面语之间差别的研究,要从两种语言的区别上给予耳聋者真正的指导 [21]。对于听障儿童来说,他们掌握书面语的规律与正常儿童不太相同;正常儿童获得书面语是建立在他们较好的口语发展基础上的,而听障儿童的书面语几乎是伴随口语唇读训练同时进行的。如果没有坚实的口语基础训练,他们的书面语学习非常困难。全面的聋哑学生语言训练应该尽量包括各种语言形式(口语、书面语、手语)的综合运用,以争取聋哑学生符号思维和语言交流能力的最佳发展 [22]。

通过考察近十年的手语语言学研究工作,我国学者对于手语的研究视角更为广泛和多样化,也更积极自觉结合语言学理论演进的崭新视角来开展手语语言学的相关研究工作。例如,在手语语法研究上,借鉴语言类型学 [23]和类标记 [24]理论对手语动词进行深入研究;借鉴社会语言学理论对手势名词的年龄变体进行调查研究 [25];对手语从认知隐喻 [26]、手语语言学研究方法论 [27]、手语语料库建设 [28]等方面都进行了可贵的探索工作,目前这些方面的手语语言学的研究成果多是通过综述和初步探究的方式进行概括介绍的,还欠缺实证性和系统性的研究检验和理论总结。

3 手语语言学研究探索的前景展望

总结国内外手语语言学近60年的发展历程和研究探索工作,伴随着对手语语言地位的探讨,手语语言学的学科地位已经初步建立,作为手语语言学的奠基者和开拓者,美国语言学者Stokoe提出的手语语形描写方法至今仍发挥着积极作用;一方面在他的启发下,当代语言研究学者开始积极关注手语伴随特征的描写和认识,其中对于非手控特征描写成果逐渐显现,这也表明了手语独特性描写手段的建立。另一方面不同学科背景学者的跨学科研究成果为手语语言学发展提供了更为丰富的学科支撑材料,当代手语的认知研究和大脑神经机制研究 [29],揭示了手语和口语在产生、理解过程中大脑神经机制的功能定位,说明手语与有声语言的绝大多数功能区是重合的,有助于解释大脑语言加工区域的特异性还是普遍性;另外手语的计算机应用在手语识别、手语合成和手语网络通讯 [30]等实践工作建设方面,不但可惠及聋哑人与健听人之间的交流,也可促进手语自身理论探讨工作。手语语料库的建设是对手语语料的收集和整理保存,和站在人类语言学认识视角下呼吁世界少数民族手语 [31]的抢救和保护工作一样,都表明当代手语语言研究视角和研究内容的多样性、广泛性和实用性,今后的手语语言学发展会在学科交叉研究背景下逐步构建和完善自己的学科理论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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