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改革研究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 王小鲁

经济增长、收入分配与结构调整

□中国经济改革研究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 王小鲁

王小鲁：经济学博士，中国经济改革研究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两次获孙冶方经济科学论文奖。

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经济增长取得了重大成就，但也面临着严峻挑战。通过对过去一个时期中国经济增长率与资本存量增长率的比较可以看到，在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经济增长率在多数年份高于资本存量的增长率，但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出现了一个新的现象，资本存量的增长率开始快于经济增长率，特别是从2008年开始，两个增长率出现了巨大的分野，资本存量增长率急剧上升，经济增长率逐渐走低。这说明资本产出率在急剧下降，背后隐含的因素是投资过度带来的资本效率的下降和增长的放缓。

一、为什么资本投入增加了增长反而放缓，原因是内需不足

应对内需不足，过去常用的办法是用宽松的货币政策和政府直接投资的办法拉动经济增长，但是效果变得越来越差，越来越拉不动，原因在于投资不断地扩大生产能力，而产能扩大以后，产品卖不出去，就变成过剩产能。从一些学者的研究来看，产能过剩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到现在有一个明显上升的趋势，产能利用率却在不断的下降，也就是说，产能过剩变得越来越严重。

资本生产率下降还可以从资本的平均生产率和边际生产率看出来，特别是从2000年到现在，资本生产率急剧地下降。在我看来，问题的原因主要是投资和消费的结构出现了失衡。过去30多年中，尤其是上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消费率(消费占GDP的份额)基本上保持在60%以上，而储蓄率和资本形成率大致保持在40%以下或者是40%左右，尽管趋势是在不断的上升，但相对缓慢；突出的变化发生在最近十多年。2000年以来，储蓄率和资本形成率上升了十多个百分点，储蓄率超过了50%，资本形成率接近50%，而消费率从大于60%降到50%以下，其中，居民消费下降到35%。

随着投资扩张，也带来了能源消费的急剧增加，过去十多年，我国化石能源消费翻了一番多，现在化石能源的消费量约为37.5亿吨，已经远远超过美国的化石能源消费量。大量的化石能源消费带来严重的环境问题，当前的空气污染主要和化石能源的大量消费有关，和工业排放和燃油的排放有关。

二、中国已经出现明显的过度投资

出现这样的一种情况，我并不是说投资不好，也不是反对投资，我反对的是过度投资，我认为中国在最近十多年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过度投资。这个现象首先是与政府的行为相关，政府投资和国有企业的投资在总投资中占相当大的比重，超过了1/3，而且政府投资常常在投资的扩张中起主导作用。特别是当政府采取宽松的货币政策和积极的财政政策、靠刺激投资拉动经济的时候，这点表现得非常明显。

对各级地方政府而言，至今仍然在很大程度上把GDP和扩大投资作为首要任务。也就是说，政府职能的转变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完全落实，各级政府并没有把公共服务作为自己的第一要务，而是把GDP增长、扩大投资作为首要目标。这说明政府的激励机制存在相当严重的问题，为此，需要改变政府的激励机制，改变政府的行为方式，使政府在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中扮演一个更均衡、更有效的角色。

三、结构失衡与收入分配状况直接相关

之所以出现消费率不断下降、储蓄率不断提高的情况，很大程度上是收入分配出了问题。一方面，近20年来，在GDP中，居民收入的占比明显下降，政府收入和企业收入占比明显上升。另一方面，在居民收入中，收入差距在不断扩大，我国的基尼系数已经接近0.5。由于边际消费倾向递减规律的作用，收入差距的扩大会直接影响储蓄率和消费率。

调结构，需要至少降低储蓄率大约10个百分点，从目前的50%降到40%。把消费率提高10个百分点，从现在的50%左右提高到60%左右。这不但不会影响经济增长，反而会使经济增长更加可持续。但是，这需要一系列的政策调整和体制改革。

十八届三中全会关于体制改革做出了重要的决定，首先是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同时要减少政府的不必要干预，还要实现公共服务均等化，推进财税体制的改革，实现城乡一体化发展，等等。这些改革对改善收入分配和调结构都是非常必要的。但是，我们面前的改革任务非常重，改革的关键在于落实，能不能在未来若干年中落实这些改革目标，是中国经济能不能继续健康发展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