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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王子”李东桥

2015-01-27田倩

时代人物 2014年6期
关键词:西京天福秦腔

田倩

小满之时,草木葱茏,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的小花园也不例外。阳光穿透树叶照在地上,明亮温暖。花园中央有一块大石,篆刻有“秦腔学府”四个大字。在这儿,每天都可以听到秦腔排练的声音。

小花园里最高最大的国槐树,2004年移植于此,时年树龄六十有六,与戏曲研究院同龄。至今,它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整整10个年头,变得日益粗壮茂盛。李东桥比国槐来这里的时间还要早上20年,他于1984年来到这座秦腔最高学府,30个年头一晃而过,李东桥已成秦腔名家。

综观秦腔的五百年发展历程,须生名家难以计数。即使只是易俗社成立以来的须生名伶也是车载斗量。在当代众多的须生演员中,李东桥无疑是最富盛名的一个,也是最具人气的秦腔演员之一,并且是秦腔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之一。从1985年至今,他先后成功塑造了秦王嬴政、蔡伦、杨震、杜甫、罗天福等人物性格各异的艺术形象,在观众中树起秦腔须生演员难以企及的口碑,也造就了在西北秦腔观众心目中一个至今难以撼动的须生行当的标杆。

“秦腔王子”的从艺之路

初见李东桥,顿觉他熠熠生辉、风采不凡。挺拔修长的身躯、棱角分明的脸庞五官精致,双眸深邃目光炯然有神,周身都是遮挡不住的优雅气质。从演员的自然条件来说,李东桥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完美,注定为舞台而生。

1973年,12岁的李东桥进入了户县剧团学戏,是整个剧团年龄最小的学生。当时处于“文革”后期,样板戏还在盛行。年幼的李东桥开始学习与练习戏曲的基本功,学习它的那一套程式,同时也开始学习样板戏,学《红灯记》,学《智取威虎山》,练习的几乎都是这些曲目。1976年下半年,粉碎“四人帮”以后,古典戏剧开放,他得以进入古代戏的学习。李东桥笃信“戏是苦虫,不苦不成”的俗语,牢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行话,除了上课认真听讲、排戏仔细琢磨外,还早起晚睡加私功,压腿下腰,耗膀子、翻跟头、吊嗓子、练白口,常常两头不见天,迅速成为剧团的台柱子。

1984年,因“振兴秦腔”口号的提出,新编历史剧《千古一帝》应运而生。当时,全省范围内选拔扮演秦始皇嬴政的人物,李东桥有幸被选中。那是他人生中的一次巨大变革。1985年,《千古一帝》参加了改革开放之后的第一次全国传统戏汇演,在这次汇演比赛中,这部戏拿了11个大奖,轰动京城。“当时是在人民大会堂颁奖的,而且习仲勋副总理也参加了,给我们颁的奖。”在《千古一帝》中,李东桥所饰演的嬴政一角,糅合了小生的潇洒飘逸、须生的沉稳刚劲和花脸的夸张粗犷,以大幅度的形体动作和充沛的感情,表现出秦始皇的政治气度与内心的复杂情感。在唱腔上,李东桥用洪亮醇厚的嗓音唱出了王者内心的煎熬与震颤,成功塑造出了一位既有卓越胆识、雄才大略,却又暴戾专横的帝王形象。凭借这样的绝佳表演,李东桥摘取了我国戏剧表演艺术最高奖项——梅花奖,这是西北秦腔界摘得的第一朵“梅花”,那年他只有24岁。这部戏后来被拍摄成戏曲艺术影片,还在日本14个大中城市巡演,这是秦腔出国演出人员最多时间最长的一次,正值青春年华的李东桥随之声名远扬。

李东桥艺术生涯的第二个里程碑,是 2005年,他被选中担纲大型秦腔历史剧《杜甫》的主演。要将诗圣由壮及老、由老而衰的悲剧人生呈现给观众并非易事。这次,李东桥放下“帝王”身段,重新审视这个位卑未敢忘忧国、心存高远的一代“诗圣”,介乎于一介平民与书生之间的身世尴尬与复杂形象。他广泛涉猎、走访,走近杜甫、感受杜甫,加之自身对舞台表现、人物刻画的独到功力,最终成功地向观众展示了一个意气风发、雄心万丈,但又是沉稳,没有轻浮情态且儒雅有度的谦谦君子形象,将杜甫一生的忧患情结淋漓尽致地展示出来,使之成为了戏曲舞台上不可复制的艺术形象。

李东桥井喷式爆红,是在秦腔现代戏《西京故事》中饰演罗天福一角后。这是在2011年,李东桥扮演了曾在农村当过民办教师、还执掌过村委会主任大印,但到了西京城只是城市社会底层的一个普通人——罗天福。他为了子女读书日夜操劳打饼谋生,以勤恳的劳动安身立命,以坚定刚毅的性格和自强不息的信念感动了无数观众。平民角色的艺术形象塑造的巨大成功,使李东桥荣登2012年上海“白玉兰戏剧奖·主角奖”榜首,并在2013年再摘“梅花”,将“二度梅”的极高荣誉收入囊中。至今,《西京故事》还在不断巡演。

“极大的消耗换取极大的成就感”

对入行40年的李东桥来说,《千古一帝》是他的启蒙,这部戏在当时那个时代,是一种提升,对他个人也是一种提升:“它让观众对我有了认可,也为我增加了自信。”

李东桥说,一路成长过来,艺术性最高的,应该是《杜甫》。“我演杜甫,从他年轻演到老,有一个过渡的艺术性。”

至于让他最为感动的,最贴近于生活的,应该是《西京故事》中的罗天福,“这个人物我演了三百多场,实际上每一场,我们的同台演员都是含着泪演完的。演这个戏我也是场场洒泪,仿佛经历了罗天福的人生。这个戏演完以后,自己也得到了一种升华。因为这就是生活。”

到现在,《西京故事》已经演了350多场,除过在戏曲研究院的剧场演了103场,然后就是大大小小的进校园演出、全国巡演。文化部、财政部、教育部三部联合,每年组织“高雅艺术进校园”工程,《西京故事》作为剧目之一走进高校。“咱们的戏每到一个地方,没有一个地方不震撼。它不是说教形式的,它只是演出来给你看,而且每个人身上都能找到一些东西。”一次有名学生看完之后,激动地跑上舞台对李东桥说,“老师,我看完之后知道‘回头了”,李东桥问是什么意思,他说“知道回头去看我父母了,能理解我父母的辛酸和坚韧了。”李东桥听完这样的话心头总是一阵感动,他不仅是觉得演出达到了一定的教育目的,“父母对子女的操劳应该得到子女的一种感恩”,更感动于在对作品主题精神的理解上,语言、环境等因素并不构成障碍,而且,很大程度上,不少外地观众十分乐于接受秦腔。“开始我还担心到外地有语言差异,害怕大家对陕西方言不接受,事实上是没有任何隔阂,没有任何阻碍。演出有字幕,秦腔只是一个载体。通过这个剧情,他们接受了秦腔。尤其是南方孩子那种温文尔雅的东西被我们的秦腔所激活。”endprint

李东桥记忆犹新的是在湘潭大学的演出,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学生们依旧打着伞排队来看演出,两千多人的大剧场坐得满满当当,过道也站满了人。“秦腔像今天这样走遍全国很少见,当然这也说明一个作品来源于生活的话,是容易被接受和认可的。”

演《西京故事》很辛苦,李东桥演出一晚上要换四件衬衣,件件湿透,演完回去的路上腿都拉不动,回到家基本上是瘫倒的状态。年过50的他依旧将此看做是享受而非折磨:“极大的消耗换取的是极大的成就感,尤其是最后谢幕的时候,观众难以平息的热情让人很满足。这就是我的价值所在,说明我是成功的。”

最近,政府筹备着要在6月20日举行李东桥的个人艺术研讨会,并牵涉到一系列活动,有李东桥30年来的作品演唱会,也有他的戏剧作品演出。对于今天自己艺术功力所达到的高度,他坦言《西京故事》功不可没。

从戏剧到生活

《西京故事》中的罗天福是一个性格很刚烈的人,李东桥觉得罗天福的个性里面有自己的影子,他觉得自己个性就很倔犟,“这也许就是艺术和生活的相通之处”。

李东桥也是一个农民的孩子,父母生养了他们姊妹七个,家里情况比较紧张。小时候父亲带着李东桥一路唱着戏,走亲戚、干农活,他在一旁听,觉得很有意思。这是李东桥秦腔之路的最初铺垫。十来岁的李东桥也是为了早点能够工作挣钱补贴家用,踏进这个行当。

“学艺之后觉得非常苦,但也知道,退不回去了。我对戏曲也还算喜欢,后来从事这一行之后觉得太苦了,唱念做打样样都不含糊,必须练得有板有眼。”在“太苦了”的“太”字上,李东桥加重了语调。那时候练功,挨老师一顿棍子打是常事,腿都是肿的。后来到了省戏曲研究院,“那真是对我自己的艺术生涯起到了一个大的提升作用”,这里作为秦腔界的最高学府,是一个具有可以和“国家级”对话的平台,给他提供了不少大展一番拳脚的机会。

李东桥说,《西京故事》照亮了观众内心世界的某个角落,也照亮了他自己。他感动于剧中人物罗天福的一句台词:“有些事你改变不了,我也改变不了,可命运的缰绳全靠自己挽紧套牢。”李东桥命运的缰绳是秦腔,他将自己牢牢地拴在这上面,路过泥泞也见过阳光,耗尽气力也收获掌声。

他越来越淡然,不怎么过分地去关注既得的荣誉,只是用心完成每一次二次创作、尽力为每一部秦腔戏的艺术表现把好关。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发展什么业余爱好,“有了时间就想睡一觉,实在是太忙了”。

对于自己的西京故事,即使是已经通过自己的血汗实现了美好的“西京梦”,但他还是爱吃上一碗妻子做的户县软面,他说,“西京城再好还是抵不过家乡。天上人间很美,乡土情还是不一样,真正在这生活是不一样的。”大有“月是故乡明”的意味。

初夏的阳光还算可爱,中午下班的李东桥又有应酬在身,取车路过自家楼下,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外孙女在院子里晾晒的被单下钻来钻去玩儿,笑得咯咯咯,从被单的缝隙里探出小脑袋,口齿还不是很清楚地叫着“爷爷、爷爷”,李东桥站了一会儿,眼神追着外孙女的身影,他暂时忘却了工作的艰辛与负重,幸福地笑着,匆匆而过的时间好像在这个时候静止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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