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

2014年3月5日，中国首部关注脑瘫人群的电影《半音》在北京开机。电影讲述了一名脑瘫儿童在家人的帮助下，通过不懈努力实现梦想的故事。该片的原型便是安徽省霍邱县的音乐传奇小子李传杰。尽管全身只有一根右脚趾能动，李传杰却用自己的坚强演绎出《生命的执著》。而他的母亲李光霞，一个普通的下岗女工，以企鹅的姿态一直默默地守护在他身边，给他温暖和力量，成为他撬起梦想的坚固支点。

早产的儿啊，妈妈的胸口是你的保温箱

1993年10月的一天，怀孕6个多月的李光霞到菜园里摘菜，不小心摔倒在地，因此早产，只有1.5公斤多重的李传杰呱呱坠地。由于李传杰的各个器官发育不太成熟，医生建议把他放进保温箱养着。李光霞夫妻听了，愁眉紧锁：家里哪儿还有钱？

李光霞本来是霍邱县花园镇粮店的职工，和李庆久结为夫妇3年后生下女儿李晶晶。然而随着经济体制改革，单位效益越来越差，李光霞夫妇下岗了，为老有所养，两人决定再生一个孩子，哪里想到这孩子一出世就这么多灾多难。

能借钱的亲戚朋友都借过了，可还凑不齐让孩子进保温箱的钱，李光霞无奈，一咬牙，抱着孩子出了院。

早产的李传杰全身软绵绵的，不仅不能动弹，连呼吸都很弱，整天不哭也不闹。李光霞心疼孩子，每天都把他抱在自己的胸口暖着。母亲的心里是这样想的：既然没能力让孩子住保温箱，那就用自己的体温来呵护他的成长吧！

但李传杰的身体并没因母爱而有所改善，两个月过去了，他的身体仍然软得像一滩烂泥，生长的速度也非常缓慢。忧心如焚的李光霞带着孩子来到安徽省立医院，可检查结果却如五雷轰顶：李传杰是一个严重的脑瘫儿！医生把李光霞悄悄地拉到一边说：“这个孩子还是放弃吧，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就算能养活，不也傻子也是瘫子。”

李光霞急了，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怎么能放弃呢？她大吼道：“医生不就是救死扶伤的吗，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管我儿子是傻是呆，我都一定要治好他！”

李光霞抱着儿子在医院的台阶上哭了一天。那天天气很冷，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李传杰的小脸被冻得通红。李光霞解开自己的棉衣，将孩子紧紧地裹在里面，像一只企鹅妈妈，保护孩子，给他温暖，自己却被冻得瑟瑟发抖。

从那以后，李光霞四处打听治脑瘫儿的办法。1994年8月，与李传杰同龄的孩子已经开始扶着墙学走路了，可他的全身却只有右脚的大拇指能轻轻地动一下。李光霞夫妻俩打听到北京伤残儿医院能治脑瘫，就带着他去了北京。治疗了半年，效果不是很明显，却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为了养家糊口，李庆久不得不外出打工，照顾李传杰的重任就全部落在李光霞身上。

一转眼李传杰3岁了，他连站都站不稳，只能躺在床上看电视。李光霞急了，不能让孩子躺着过一辈子啊，他一定要学会走路！于是她把李传杰抱到墙角边放下。可李传杰斜着眼看了看妈妈，挣扎几下，就像见到太阳的雪人一样歪了下去。李光霞扶起儿子，可传杰摇着脑袋往妈妈的怀里钻。李光霞紧紧地搂住儿子，欲哭无泪。

为了锻炼儿子的体质，李光霞经常抱着他去户外活动。有一年插秧时，李光霞把儿子绑在椅子上，放在田沿上。李光霞正在插秧，突然听到有人惊叫：“坏了！坏了！”李光霞回头一看，椅子翻倒，儿子已经倒插在田里了。李光霞箭一般冲了过去，一把扯出儿子，照着屁股啪啪几下，李传杰这才喘过气来。李光霞感到后怕，更坚定了教儿子走路的决心。

每天一有时间，李光霞就举着儿子的手，慢慢地帮他挪着腿。长年累月重复这同一个动作，以致李光霞形成了习惯性的脊椎劳损，腰不能伸得太直，天阴的时候会阵阵疼痛。

由于声带受到挤压，李传杰4岁时还一个字都不会说，更不会叫爸爸妈妈，就连哭的声音也格外难听。李光霞口对着口，一遍一遍教儿子说话，可李传杰只会含混不清地“哇哇”，有时候还会耍赖发脾气。但李光霞没有灰心，她相信儿子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学琴的儿啊， 妈妈的肩膀是你的支点

光阴似水，在李光霞的坚持和细心呵护下，李传杰可以扶着墙壁站一会儿，可以歪着头，张着手，弯着腿，摇摇摆摆地走上两步了！这小小的两步对李光霞来说是天大的惊喜，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1998年10月的一天，李传杰走路时重重地摔倒了，他一边大声地哭着，一边喊了声：“妈妈！”李光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被医生判了“死刑”的儿子会叫“妈妈”了，这含混不清的一声“妈妈”，胜过世间最动听的天籁！

李传杰一天天地成长，李光霞却一年年地衰老，她再也背不动儿子了。当儿子累了的时候，她只能借自己的肩膀让他靠一下。每次母子俩依偎在一起时，她都觉得自己就是儿子的支点，有了这个支点，儿子便可以撬起整个灿烂的世界。

2008年，李庆久为上高中的女儿李晶晶买了一台电子琴。可是晶晶觉得学业太重，放弃了学琴，把琴扔在了家里。没想到这台原本为姐姐准备的电子琴却阴差阳错地成就了李传杰的音乐梦。传杰看到电子琴时，霎时间两眼放光，他用李光霞才能听懂的语言告诉妈妈自己也想弹琴。李光霞吃了一惊：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孩子先天性脑瘫，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手因肌肉萎缩，连支笔都拿不了，而且他一天学也没有上过，怎么可能学会弹琴？

一天，李光霞干活回来，听到屋内传来杂乱的节拍声，推门一看，儿子正在用脚乱踩电子琴。家里经济条件一直不好，这台琴虽然只值几百块钱，可这是家里这十几年来惟一添置的电器，儿子这样乱踩，李光霞未免心疼且生气，她一边责怪儿子糟蹋东西，一边将琴拿开。可她回头一看，儿子的眼睛里满含着委屈的眼泪。她于心不忍，便问儿子：“你真那么想弹琴吗？”

“是。”李传杰费力地点点头。

李光霞犹豫了一会儿，又将琴推到原来的地方。如果这样可以让儿子快乐，就随他吧。

几天后，李光霞在厨房做饭，突然听到《世上只有妈妈好》的调子，她兴奋地冲进房间，天哪，儿子真的用脚弹出了乐曲！她抱着儿子，高兴得哭了起来：“儿子，你真的太了不起了！”这十几年她一直觉得儿子是自己永远的负担，可这一刻，所有的委屈和辛酸都化作一行行热泪，是的，是负担，但也许是甜蜜的负担。

传杰在琴声中找到自己的快乐和存在的价值，做母亲的自然全力支持。传杰的脖子无法正常直立，常因痉挛摇摆而无法看到琴键。于是每次传杰弹琴的时候，李光霞就静静地站在儿子的身后，把儿子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口，双手扶住他的头，帮他固定位置。

李传杰练琴非常专心，往往痴迷其中，忽视了其他一切。李光霞不想打扰儿子，便在儿子身后静静地一站就是半天，一动也不敢动。有一次李光霞站得太久，全身麻木，当她起身准备去做晚饭时，竟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导致手骨骨折。

妈妈的支持给了李传杰极大的动力，也极大地激发了他音乐的天赋。虽然他不会五线谱，弹琴全靠乐感，但是一般的音乐只要听上几遍，他一两天后就能完整地把曲子弹出来。慢慢地，他竟然学会了二百多首歌曲，包括《茉莉花》、《梦中的婚礼》、《菊花台》等。与此同时，他还自己创作了40多首曲子。

2009年8月，李传杰靠在妈妈的胸口练琴时，突然说：“妈妈，我想给你弹首我自己写的歌曲。”悠扬而激情的音乐在李传杰的脚趾间流泻而出，令李光霞沉醉其中。弹完后，李传杰喃喃地说：“妈妈，这首歌叫《生命的执著》，你是我的第一个听众。”李光霞点点头：“真好听，我儿子太聪明了，妈妈为你骄傲！”“妈妈，这是我献给自己的曲子，不论生活带给我怎样的苦难，我都会执著前行。”李光霞紧紧抱着儿子弱小的身体，说不出一句话来。

2010年，李传杰看到表哥玩电脑，也吵着要。李光霞一咬牙给他买了一台。而李传杰也显示了在这方面的天赋，很快便学会了用脚上网，打字，聊天，上微博，甚至安装程序，他都能用脚趾头搞定。电脑也让李传杰认识了外面的世界，他心里有一粒种子正在蓬勃萌芽：他要走出去看看。

飞翔的儿啊，苍老的妈妈做你的翅膀

为给李传杰治病，家里负债累累。2011年8月，李晶晶考上了南京中医学院，可她看看一贫如洗的家，悄悄藏起通知书，去了上海打工。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李光霞的心在滴血。懂事的李晶晶却安慰李光霞：“妈妈，没什么，这个专业也不是我喜欢的，我去打工赚钱，然后争取再考个理想的学校。”

家人无条件的支持让李传杰渐渐成熟，他要自立自强，不能成为家庭的负累！2011年9月8日，李传杰报名参加《中国达人秀》，他用脚趾弹奏了一曲《一路顺风》，又演奏了他的原创曲目《生命的执著》，征服了在场所有的评委和观众，一鸣惊人。

李传杰回家后，李光霞紧紧抱着儿子说：“儿子，你太了不起了！”李传杰却羞涩地一笑，脑袋贴在妈妈的胸口。这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种习惯：以前，妈妈的胸口是最温暖的港湾；现在，妈妈的胸口是分享喜悦的摇篮。

2012年4月30日，央视《乡村大世界》栏目走进六安，报道了李传杰的故事。李传杰借此契机，见到了他的偶像——农民歌手“大衣哥”朱之文，两人一个唱，一个伴奏，合作非常默契。朱之文鼓励他：“有梦想就有希望！”随后两人拍摄了微电影《电视的力量——我的梦想我的舞台》，传杰在电影的开头说了一句话：“如果给我一个舞台展示自己，我愿意用10年生命去交换。”他还悄悄地告诉母亲：“希望有朝一日实现音乐梦想，靠自己的努力养活一家人。”有机会他还想去美国、奥地利和意大利参加音乐节，展示自己的才艺……他要做音乐界的“霍金”。

合肥同仁医院了解到李传杰的事迹后，决定为他免费治疗，希望通过手术矫正让他恢复部分生活自理能力。这让全家人欣喜若狂，李光霞抱着李传杰说：“儿子，这下子有希望了！”住院期间，李光霞对儿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多年来，她像企鹅一样张开翅膀保护着儿子，做他的港湾和靠山，现在，她有了新的“奢望”：给儿子一对翅膀，让他在音乐的世界里自由飞翔。

李传杰一直有个愿望，想开一场属于自己的音乐会。于是李光霞找到医院领导沟通，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母爱的无私、宽厚和李传杰对音乐的热爱感动了医院领导，医院答应帮传杰圆这个梦。2013年8月15日，一场名为“足尖上的音符”的音乐会在合肥举行，脑瘫音乐天才李传杰给现场观众带来了一场精彩的音乐视听盛会。他用脚趾演奏的场景，深深感动了观众。台下的李光霞忍不住泪流满面，只有她知道，儿子能有今天是多么不容易。

2013年7月，边打工边学习的李晶晶考取了上海复旦大学。看到女儿通知书的那一刻，李光霞哭了：“我的两个孩子都是天下最懂事最上进最优秀的孩子！”李晶晶安慰她说：“妈妈，守护弟弟是我们家最重要的事，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要勇敢面对。”

被传杰顽强的精神所感动的还有中国中科正和医院，该院院长主动给李庆久和李光霞打来电话，想接李传杰到北京免费医治。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传杰的肌肉功能已有所恢复，原来紧紧攥着的两只手能松开了，脖子也可以直起来了，只是弹琴的时候还必须仰着，否则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医院还联系了一家干细胞移植公司，请专家团队对传杰进行干细胞移植，希望传杰能恢复部分生活自理能力。

曙光就在眼前，李光霞惟有以深深的鞠躬来表达自己无尽的感激：孩子用行动创造了奇迹，用坚强和乐观感染了那么多人，希望生活也能回报给他一个奇迹！

2014年2月25日，李传杰作为表演嘉宾登上《星光大道》的舞台，表演原创歌曲《生命的执著》。这名脑瘫儿终于在母亲不懈的坚持和鼓励下，真正抓住天堂最美的光亮。

登上央视这个大舞台之后，李传杰一下子成了网络红人，他的故事深深打动了正在寻找正能量电影题材的北京一家影视音乐公司，公司派出编剧陈晓曦对传杰一家人进行详细采访，连CEO舒鸣也积极参与剧本创作和讨论，力求将影片的效果做到最佳，还原这个真实、感人的故事。2014年3月初，以李传杰为原型的电影《半音》在北京开拍。影片的主人公“传奇”是名脑瘫儿童，不堪的命运并没有让他失去信心和梦想，他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带给人无限感动，最终他站上了自己梦想的舞台。在艰难的成长道路上，任劳任怨的父母一直陪伴着他，给他无私的爱和莫大的支持。这正是李传杰，也是当下多数脑瘫患者满怀希望与信心，努力拼搏、坚持梦想的缩影。《半音》中“传奇”的饰演者说：“也许大家都认为，脑瘫的孩子都是傻的，可是我要告诉大家，包括李传杰在内的很多脑瘫患儿，他们只是身体不受大脑控制，动作跟不上自己的想法而已，他们很聪明，而且有着完全属于自己的梦想。传杰只有右脚的脚趾能够完全受自己的支配，却能弹奏出300首曲子。这种精神，是绝对值得敬佩的！”

希望有一天，李传杰可以自己拿筷子吃饭，可以直起头来弹琴，可以实现自己成为“音乐霍金”的梦想。但不管世界如何变化，那个叫母亲的支点，永远都在。

（责编/王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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