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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祝福(外一篇)

2015-01-06徐轩昂

少年文艺 2014年12期
关键词:爬虫钙质壁虎

徐轩昂

小绿鬣蜥(一种巨蜥,成年后长达两米,温顺,懒惰,是一种流行宠物)翡翠睁开了眼,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但四周的一切都没变:大大的仿真藤叶,放在小盒子里的各式食物,仍旧在吵吵的大壁虎点点,他的叫声又哑又闹;在不停地吃东西的巨人壁虎胖胖,她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有人半手臂长的一大坨肉,又披上了过大的皮囊(太平洋巨人壁虎长得真不怎么样啊);豹纹壁虎还是那么一副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慢吞吞地吃东西,慢吞吞地走回窝里睡觉,和猪没什么两样;还有就是以前关了一只金壁虎的盒子,他的速度很快,结果被主人关到一个盒子里打包再打包,给别人送去了。据一只麻雀说,他后来还跑出去过一次,差一点就成功了。最后他被一只蟑螂咬死了,死得窝囊,可怜。

但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就是:今天他就将变成几个月前的那只金壁虎,被别的人带走,这可是他不大愿意的,这里多好啊,有放出暖暖光线的UVA(宠物加热灯),有粗长的枝条,有很多食物,还有室友:红鬣蜥——袋子。

他很喜欢袋子,袋子的眼神炯炯有神,四肢非常有力,尾巴长而健壮灵活。实际上这些方面他都比不上他的同类,他又瘦又小,病怏怏的,但这不是袋子鄙视他的原因,那原因是啥呢?他与袋子以及这里所有的爬虫都不一样:他对人类很和蔼,很友善,对他们没有丝毫厌恶。这就是爬虫们看不起他的原因。这里的爬虫都讨厌人类,除了他。因为他们想要自由,人类把他们放入饲养箱;他们想要玩伴,人类却一个一个卖了他们的伙伴;他们想要清净,人类把他们放在手上玩……唉!他听得头都大了。但是他却很喜欢人类,原因很简单:他们想要攀爬,人类给他们枝条;他们想要温暖,人类给他们开加热灯,他们想要进食,人类给他们喂……人类不蛮好嘛!抱怨什么呢?他暗自奇怪。随着岁月的推移,爬虫们对他的鄙视越来越厉害,干脆不叫他的名字了,给了他一个新名字——小狗(小狗多喜欢人啊)。但他没有抱怨,一声不吭地过着日子。

突然,一个矮矮胖胖的小男孩走进来,他的脸圆圆的,泛着红晕,眼睛小得成了一条缝,胳膊胖胖的,手臂都是圆的——活像一个长小了皮囊的巨人壁虎。

小男孩拿出钱递给翡翠的主人,和他开始谈话。由于距离较远,翡翠并不知道他们在攀谈什么。这个时候主人走到翡翠的饲养箱前面说:

“你要哪只自己挑吧。”

什么?那个小男孩要买鬣蜥!翡翠可不想失去袋子这个朋友,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就他和袋子两条鬣蜥。

翡翠深知,袋子帅气强健,自己绝对不可能与袋子相提并论,因为他没资格。所以,他索性缩进一个角落,不让别人看到自己。可他发现,袋子也与他一样缩在一个角落里!他明白了,袋子不喜欢被这个人带走。

面对两只缩在角落里的鬣蜥,小男孩选择了看上去瘦小得弱不禁风的翡翠。原因很简单,因为想把他养肥,那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可怜兮兮了。

就这样,他到了小男孩的家。

小男孩有一个很大的饲养箱,有粗粗的枝条,UVA,水和食物,还有温湿度计,显然,他将要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了,他将不被同类鄙视(这里他没有同类),他将吃好喝好,长成大个子(巨蜥嘛,长得很快的),与那个喜欢他爱他的小男孩一起度过他的一辈子,这正是他所最希望的。

事实证明,他的梦想成真了。

小男孩给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饿了,有吃的;他渴了,有喝的;他拉屎了,会有人清理;他无聊了,会有人陪他。

不上学的时候,小男孩就会趴在地板上,隔着玻璃箱朝他笑,小男孩笑起来很阳光、很帅气,他很喜欢看小男孩的笑脸。有时候,小男孩还会把他从箱子中托出来,放在肩上,走到阳台那里一边听音乐一边看书,偶尔还摸摸翡翠的脑袋。翡翠就老老实实趴在小男孩的肩上,呼噜呼噜睡觉。

但是再细心的照顾都无法避免生病。他生病了——他有了体外寄生虫,那一个个小小的红色小虫在他身上贪婪地吸着血,让他难受至极,小男孩急了,先是把寄生虫一个个挑掉,再给他的饲养箱中喷杀虫水。这样连续医治了三天,终于让他逃过这场浩劫。这使他非常感动,小男孩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感受到了爱,让他感觉到了幸福。

但是,他渐渐发现,小男孩并不了解他。

他每天的食物只有包心菜,这是不正确的,他应该吃多样性的食物,不然就会生病,没有充足的日光浴,所吃的食物当中又没有钙质。钙质是蜥蜴所需要的一种营养,尤其是像翡翠这样属于巨蜥科的,晒太阳能够帮助蜥蜴更好地吸收钙质,如果没有钙质他们就会死。

一天又一天的包心菜让他难受至极,却又难以表达出来,缺钙导致他的四肢关节严重变形,痛苦万分。小男孩看着病怏怏的翡翠心急如焚,他仔细地看了他的全身,没有寄生虫,皮肤上没有疤痕,饲养箱里整洁干爽,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虽然陪伴那个男孩度过了寒冷的冬天,但他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因为他已病入膏肓,而他的小主人却连他生了什么病都不知道。既然死亡已经是避无可避,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让自己活得稍微久一点,能多陪伴主人一天也是好的!

他乖乖地从主人的手上爬上了主人的肩膀,就趴在那里,很老实,任小男孩抚摸。小男孩摸得很轻,怕弄痛了他,他则是细细体会被抚摸的感觉,体会那被柔软的温热的手抚摸着的感觉,这种温热有一种渗透力,能够渗透到他的心里,他的心里暖暖的,这种感觉让他留恋,他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永恒啊!但是,他很快就要见不到主人那种慈祥的微笑,感受不到主人那温柔的抚摸了。他不希望主人伤心,他始终希望他的主人能一直开心快乐!

也许他的主人并不是个合格的饲养者,但是翡翠爱他,因为他让翡翠感受到了爱的沐浴,给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给了他那段他一生中最美丽最留恋的时光,他主人的爱很细腻,让他感觉自己就是坠入蜜罐的小熊。

夕阳染红了云霞,仿佛是谁把红色的颜料洒向了天堂,他的时间不多了,但他已经满足了,他没有埋怨自己的主人,没有埋怨曾经把它卖掉的人,相反,他想要感谢他们。没有那个人把他卖了,他就不会有这些时光,他很快乐,他很满足,他有无数的话讲给主人,但此时看着并不懂翡翠语言的男孩,他只能用眼神向他表示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

跟你在一起,我很快乐!谢谢你!

然后就闭上了他的眼。小男孩愣住了,仿佛是被雷劈了一样,他不断用手逗弄他,这些动作以前是他最爱的,但是他现在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上有一点一点热的东西滴落下来,是他的主人在哭吗?他多想能再次睁开眼睛,让他可爱的小主人能露出那阳光帅气的笑容,但是他已经没有一丝丝的力气了,终于,他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翡翠爱着这个世界,爱着这个地方,爱着他的家,爱着那个男孩,但他不得不离开了,他的身子越来越轻,在他死亡的最后一刻,他送给了男孩最后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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