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 龙

“异类战犯”石原莞尔

□ 王 龙

1947年4月30日，“东京国际军事法庭出差法庭”主持的一次特殊取证在日本酒田市举行。证人席上接受质询的老者因癌症晚期无法行走，法庭只好派了美国检察官前来听取证词。由于证词将直接影响许多重要日本战犯的命运，各国记者蜂拥而至。

检察官先问：“听说你和东条英机意见对立，是这样的吗？”老者轻蔑地答道：“东条是没有自己主见的人。和没有主见的人，怎么可能发生意见对立？”检察官打断他：“证人，请不要说和询问无关的话。你只需回答yes或no。”接着，又问他：“满洲事变给中国方面造成了多大伤害？”老者反唇相讥：“请法官大人教我一下，这个问题怎么用yes或者no来回答？”

这样的激烈交锋一连持续了两天，检察官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新证词，反而使法庭变成了这个老者狡辩表演、冷嘲热讽的秀场。检察官最后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他脱口而出道：“想说的话堆积如山，满洲事变的中心人物就是我，但我为什么不是战犯？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这个桀骜不驯、神秘怪异的另类人物，就是被称为日本关东军“大脑”、策划发动“九一八”事变的原日本陆军中将石原莞尔。

疯狂赌徒

1928年10月，石原升任日本关东军中佐参谋，此前他曾留学德国三年，不仅详细考察了欧洲现代战争的实况，还对军事理论进行了深入研究，形成了所谓“石原主义”的军事战略，确立分割占领中国东北的侵华构想。

恰在此时，石原莞尔“邂逅”了生命中的“贵人”——关东军高级参谋板垣征四郎。二人曾是陆军仙台幼年学校的同学，且8年前曾在汉口共事。两人一见面就在侵华方略上引为知己，打得火热。

从1929到1931年，在石原莞尔的建议下，板垣组织了三次专门研究侵占东北的“参谋旅行”(实为秘密侦查)。石原莞尔亲自操刀撰写了大量报告和计划，逐渐形成了所谓的“石原构想”。“石原构想”是一整套日本称霸世界的扩张路线图。石原认为日本国土没有战略纵深，没有足够资源供应，应该先将中国东北拿到手，通过“以战养战”，以“满蒙生命线”为基地征服苏联，再南下征服中国，最终代表东方与美国进行一场东西文明的“最终对决”。

板垣对石原的“天才理论”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伙战争狂人每星期都扎在一起碰几次头，详细研究占领和统治满洲的问题。就在他们紧锣密鼓暗中密谋时，内阁首相若槻礼次郎得到情报，他担心关东军的妄为将危及他们主张的妥协谨慎的“协调外交”，因此迫使陆军大臣南次郎派人出面弹压，以免惹出乱子。

1931年9月15日，得知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作战部次长建川次美少将即将前来时，石原、板垣等四人秘密开会以作最后的决断。犹豫之中，板垣拿了一支铅笔竖在桌子上说：“问天命吧，铅笔往右倒下就不干了，往左倒咱们就赌了。”结果铅笔向右倒下。沉默许久，突然，其中的今田新太郎涨红脸大喊了一声：“你们不干，我一个人干!”这句话一下说出了四个人蠢蠢欲动的心声，当下决定把原定于9月28日采取的军事行动，提前到了9月18日。

1935年8月，“满洲英雄”石原莞尔被任命为参谋本部作战课长。此后一路飙升，到1937年3月已晋升为少将，成为手握重权的参谋本部作战部部长。

被放逐的“远吠败犬”

七七事变后，石原与关东军第二课课长武藤章就是否对华增兵发生争议，相持不下之际，陆军最高指挥官、陆相杉山元的中途倒戈改变了事情走向。最开始时，杉山元同意石原等人“不扩大”的意见。但随着全面对华开战的呼声急剧高涨，墙头草般的杉山元立即改变了立场，他批评石原说：“所谓不扩大只是避免全面战争，而不是不顾皇军的威信。”

1937年7月11日，近卫内阁正式发布声明，决定对华增兵。7月20日，由于石原压制了第二次动员方案，作战课课长武藤章便将拟制的这一方案越过石原提交陆相，并交内阁会议讨论。石原莞尔与武藤章的矛盾公开化。最后，武藤章以辞职相威胁，石原不得不让步。

1937年9月，石原调去关东军出任副参谋长。在这里他遇到了一直被他讥讽为只具备“上等兵头脑”的东条英机。半年前，东条就任关东军参谋长。石原莞尔一直看不上东条英机的本事和格局，觉得这种人上台执政，只会把日本推向深渊。特别在如何统治“满洲国”的政策上，两人的矛盾纷争日趋激烈。相比于东条英机，石原莞尔的侵略思想更加老谋深算，用心深远。

在关东军副参谋长职位上待了不到一年时间，石原便被逼走了。

可东条并没有忘记这个死对头，对石原莞尔不断穷追猛打。1939年8月，石原调任驻守京都的陆军第十六师团师团长。在此期间，他出面组织了所谓“东亚联盟运动”，以图捞取政治资本，东山再起。1940年7月，东条出任近卫内阁陆相后，促使内阁于1941年1月宣布“东亚联盟运动”为非法组织，并于同年3月解除了石原的师团长职务，干脆将他编入预备役，彻底放逐。被排挤出军界的石原莞尔在立命馆大学当起了教书匠，专门讲授《国防论》，继续与东条唱对台戏。不久东条干脆命令立命馆大学辞退了他。石原迫不得已于1942年9月回到家乡隐居，终于成为主张“东亚联盟”的“远吠败犬”。也正因为此，东京国际军事法庭最后公布的战犯名单中，没有石原莞尔。

1949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四周年纪念日当天，为没当上战犯而遗憾的石原莞尔，死于膀胱癌引起的尿毒症，终年60岁。石原死因，似乎验证了中国那句老话“始作俑者，其无后乎”——1930年石原还在关东军参谋任上，一次下马不小心被那把长长的“家传宝刀”在裆部扎了一下，引起尿道撕裂医治无效，长期血尿最后转变为膀胱癌，所以他没有后人。

(摘自《同舟共进》2015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