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

记得那个秋

舒曼

人生能有几个秋，秋去秋来，便被落叶填满。然而，秋天也有值得回忆的东西，比如候鸟的鸣叫，又捎走了你的一丝哀愁……

九月，雨过初晴，沾满雨露的树枝不知何时悬了一串红色的泪珠，融化了火焰的颜色。而初绽笑靥的天空，也不知何时挂了一道彩虹，超过了嘴角上扬的弧度。此时，你漫步在街头，心中一片凄凉。

时光就像一辆走圆周路线的列车，把未来带入回忆，把过去载向远方。你听见世界呼唤的声音，便从这辆列车下站，脚底席卷过萧瑟的秋风。于是，你背负起愈加沉重的过去，把记忆一并交付给未来。你只能沿着时光的脚印，一步步地向前走去，身后本清晰的路在你转过身的同时幻化成漫天的枯叶，并向你悄悄地袭来。你知道，越想花团锦簇，就越加形单影只。

你不是时光的托付者，也不是穿越时空的少女。你从活灵活现的春光走进油画般质感的黄昏，在太阳与海交相辉映的一刹那仰起头来，看到一闪而过的几只候鸟。它们在空中飞翔，轻盈而优美，如同披着白纱的少女。它们的眼睛晶莹剔透，像结了霜的青葡萄。它们的羽毛被余晖染成火焰的颜色，肆意地燃烧。而它们的方向，正面朝大海，那里即将有木棉花开，三分素颜七分妖娆。它们要到远方去。它们要到春天去。而你呢？你又将朝着哪个方向飞去？

你拿出相机，对着广袤的天空摁下快门，却捕捉不到候鸟的踪迹，它们离你太远了。你踮起脚尖，始终无法触碰一个飞翔的高度，于是失望爬上了脸庞。树上的苹果摇坠成了泪滴，青的红的黄的；脚边的秋风带走一丝凉意，今生的，来世的……你低下头，泪水模糊了双眼。于是，记忆被拉到去年的夏末……

那时候，苹果还没有熟透，树叶还没有变黄，小草依旧青葱，候鸟却飞走了。它们成群结队地飞向远方。也就是这个时候，你结束了初中生活，开始了下一个“三年”。人生会有很多个“三年”，三年之前，三年之后，再过三年，还有三年，谁敢保证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很多个秋天，很多个“三年”，一点点地组成了人生。而眼下的“三年”是何等重要呀，这是显而易见的。带着父母的嘱托，肩负老师的期望，你就这样上路了。路很窄，行走的人很多，而将到达哪里，你也不知道。不像候鸟，它有目的地来，又有计划地去，将时间安排得井井有条。

十六岁的你，对世界充满了好奇，把生活想得美好，并高估了自己。相貌不突出，成绩不理想，友谊不纯洁，家境不殷实，生活不自立……很多因素都成了你前行的阻力，而在那条通往成功的小路上，人声鼎沸，把你弄得慌里慌张。入校时，你的心里多少有一点解脱，毕竟过了中考这关，可一看到学哥学姐夜以继日的学习，重重的石块又压了下来。你这才知道，一切都刚刚开始，路还长着呢。于是，你背着行囊，做好了各种准备，哪怕输得遍体鳞伤，也要搏一下。

你也努力了，你也苦读了，但总是不尽如人意，就像这天气对候鸟总是不公平的。每逢深秋，它们就要另寻他处，孤独地飞走。它们多留恋这里呀，为何要把体力消耗在长空？为何要把哀鸣撒向大地？其实，学习也是一个跋涉的过程，化学原理需要一点点地消化，英语单词需要一个个地朗读，数学公式来不得半点马虎，历史事件必须倒背如流……只过了一年，你就感到疲倦了。又是一年秋季，你站在操场上，总会不自觉地扬起头，专注地看着它们，偶尔会听到凄悲的叫声。它们不愿意离开这里，是吗？而你对这座校园是否留恋呢？三年以后，你也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飞走了，就很难再回来，这就是成长，这就是人生！

抬起头，凝视那片淡淡的天空，几只候鸟从头顶飞过，它们就像黑色的云朵，自由自在。它们应该是看不见我们的，毕竟身处广袤的天空，而我们只是渺小地缩在地面上，可有可无。对于那片广阔的天空，我们是不敢奢望的，哪像候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真羡慕候鸟，多希望自己也能如此……

“如果我也是一只候鸟，那该多好呀！尽管不洁白也不高傲，但也想去遥远的地方。”你这样想着，排解心中的苦闷。其实，你也想找到一片可以栖息的春光，也想逃离这座城市，逃离悲伤。就在这个秋天，你想像那些美丽的生灵一样，张开双翼，带着去远方的信念出发。然而，候鸟也总有飞回来的一天。你却不能再重读高中，再在这座校园里当学生了。人总要长大的，会收获一些东西，也会失去一些什么。那些熟悉的人在哪儿？他们好好地活着吗？他们有没有被秋天的雨淋湿？而你又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世界？

不久以后，你会毕业，去一个比较不错的大学，将来再找一份体面的工作。然后，你会成家，会有自己的儿女，会过上幸福的日子，也会遇到很多琐碎的小事，但也会日渐衰老。随之，浪漫而残忍的“三年”会排着队地出现，把你的人生填满。那风景或绚丽或孤寂，但愿能以完美收场。不过，那些候鸟飞过的岁月，你都会记得的……

编辑/黄书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