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禹康

1938年9月中旬，贺龙受毛泽东和中共中央军委之命，率八路军第120师挺进冀中平原开创新局面。毛泽东赋予第120师三大任务：巩固冀中平原抗日根据地，坚持游击战争；帮助冀中三纵队整训和发展；扩大自身力量。

受命率部挺进冀中

中共六届六中全会刚闭幕，贺龙和关向应、肖克就遵照毛泽东和中共中央军委之命在延安整整开了两天会，专门讨论挺进冀中等有关事宜。

回到晋西北岚县，贺龙便忙起来了。1938年12月11日，贺龙主持召开了第120师团以上干部会议，部署和讨论了东进冀中的任务。贺龙、关向应、肖克都主张：去冀中的任务必须完成，晋西北根据地也要坚持，第120师必须两者兼顾。会议同意贺龙、关向应商定的方案：由贺龙、关向应率领第358旅第716团、第715团两个营（留一个营在大青山）和独立第1支队去冀中；第358旅旅长张宗逊、政委张平化率旅部第714团，并统一指挥独立第1团（由独立第二、三支队合编）、独立第2团 （由独立第 4支队改称）、警第6团和独立第6支队留在晋西北。

会后，贺龙立即命令紧急进行准备工作：派师侦察连侦察忻县到阳曲铁路沿线的敌情，拟定通过同蒲铁路的具体计划；由司令部编写出平原游击战若干问题的教材，供部队在行军间隙学习教育；筹集、补充武器、弹药和粮食；安置老弱病残人员，以保证东进部队精悍有力。

12月22日，大雪纷飞，寒风凛冽。第120师挺进冀中的部队在贺龙、关向应率领下从岚县出发。同时，王尚荣、朱辉照率第715团主力从大青山前往冀中，肖克亦一同前往晋察冀边区。

为了方便行动，贺龙将部队分成左、中、右3个纵队。贺龙率独立第1支队为中央纵队，第716团掩护师供给部、卫生队为右路纵队，教导团为左路纵队。部队急行军70公里，由长寿车站与安丰车站之间，越过平汉铁路，于1939年1月16日凌晨到达安国县邢邑镇贾村。19日，到达冀中地区腹地安平县东西辽城、子文镇一带。次日，贺龙与甘泗淇去任丘县大王果庄，会见了冀中区的领导人吕正操、程子华、黄敬、王平等。会见中商定，在高阳、河间、任丘三县交界处惠伯口村与冀中军区会合。

1月26日，第120师到达惠伯口。

冀中平原五战五捷

贺龙率部刚到冀中，日军就开始实施所谓的“南号作战”计划。日军分三路大军“围剿”冀中，声势浩大。面对这种形势，贺龙认为，最要紧的是要打几个胜仗，使自己处于主动地位，稳定冀中军民情绪，增强第120师平原作战的胜利信心。为此，1939年1月28日，贺龙在肃宁县边寨村果断作出决定：1.集中兵力先打击献县、河间、任丘方向的敌人，命令黄新廷、廖汉生在河间以西待机歼敌。2.派常德善、余秋里率领第716团3个连及一部分干部组成第120师独立第3支队，到大清河北的霸县、雄县地区，配合冀中第五军分区行动；肖新槐、苏启胜率师直两个直属连组成第120师独立第2支队，到任丘、大城、河间三角地带，配合冀中第三军分区活动；派杨嘉瑞带领第120师独立第1支队，到武强、深县、饶阳、献县一带，配合冀中第一军分区活动。3.命令已经从大青山到达晋察分区的第715团，星夜赶赴冀中。

这几项决定，不仅正确选择了抵御日军进攻的作战方向，派出主力团队寻机作战，同时派出3个支队，组织外线兵力，造成一定范围的回旋余地，从而为争取战场主动权准备了条件。

1939年1月，八路军第120师奉命挺进冀中，开展平原游击战。右起：贺龙、周士第、关向应、甘泗淇。

1月31日，贺龙从边寨村转移到东湾里，得到报告说：占领河间城的日军第23师团的宫崎联队，经常出动部队出城抢粮，修筑工事，企图巩固对河间的占领，进而进攻肃宁。贺龙抓住这个战机，命令黄新廷、廖汉生迅速率领第716团去曹家庄地区待机作战。

2月2日，河间日伪军200多人沿通往肃宁的大道向西进犯。黄新廷、廖汉生立即部署战斗，在曹家庄出其不意地给这股敌军以沉重打击，毙150多人。

日军遭此打击，恼羞成怒，4日拂晓，出动步、骑、炮兵千余人前来报复。贺龙对此早已料定。曹家庄战斗一结束，他即命令黄新廷将第716团移往曹家庄西南4公里的大曹村，伏击可能前来报复的日军。日军出河间不久，即同第716团遭遇。在日军大量施放毒气的情况下，黄新廷、廖汉生率部以顽强的防御，一连打退日军4次进攻，有力地挫伤了日军的锐气；然后，乘其久攻不下，气衰情急之际，从侧翼实施反击，占领日军进攻出发地，形成对峙；黄昏后立即发动总攻。日军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往小刘庄。这次战斗，共毙伤敌军300多人，日军大队长被打死。

随后，贺龙率师部及冀中军区转移到饶阳地区。2月7日，日军合击饶阳，师部和冀中军区机关落入日军合围之中。贺龙判断：从日军进攻速度来看，他们对饶阳地区的情况并不清楚，必须采取有效措施，迅速摆脱敌人。他一面下令两个指挥机关组织力量准备抵抗，一面急电刚刚到达安平以西苦水、中央地区的王尚荣部星夜南下与师部靠拢。王尚荣率第715团一夜行军几十公里赶到饶阳邢家庄，随即主动攻击日军后背，激战一天，日军被迫撤退。师部及冀中军区机关转危为安。

2月下旬，师侦察连得知，河间的日军第27师团吉田大队每天到城周围村镇抢粮抓丁。贺龙觉得可以抓住敌人单日出西门、双日出东门的规律出其不意地打一次伏击。黄新廷受命去执行这个任务。

黄新廷、廖汉生选择了河间城西的黑马张庄作为伏击点。部队一进村，立即严密封锁，并派出化装侦察员去河间城边掌握敌人动向。3月1日早上，日军120多人进入伏击圈，第716团猛烈袭击敌人。日军据守村外坟地顽抗，并连续3次增兵，兵力增至450多人。见此情景，八路军第3纵队第30大队奉命佯攻河间城，迫使日军顾此失彼。趁此机会，黄新廷率部发起猛烈攻击。日军害怕丢失河间城，遗尸30多具，夜半退回河间城。

4月22日，日军吉田大队800多人携带两门山炮，北犯二十里铺。贺龙决定乘敌孤军深入，集中两个旅的兵力，在这狭小地域内消灭这股敌人，要求各部队作好战斗准备。

23日拂晓，吉田大队渡过古洋河，向齐会村发起攻击。驻齐会村的第716团第3营被包围在村内，全营与日军展开激战，坚守齐会村。第715团第2营第7连从外突破日军包围冲进村内，增强了坚守齐会村的力量。他们和第3营一道，在营长王祥发统一指挥下，在村内与日军展开了房屋争夺战。吉田下令火烧住房，发射大量毒气弹，猛攻齐会村。

在这关键时刻，贺龙来到前沿阵地指挥作战。突然，日军打过来不少毒气瓦斯弹，有的在贺龙附近爆炸了。顿时，毒气弥漫，贺龙及其左右的参谋人员全部中毒，一时头晕目眩，呼吸窒息，泪流满面，极度疲劳。医务人员赶来抢救，要求贺龙立即撤离阵地。贺龙向他们摆了摆手，从卫生员手里拿过用以应急的口罩带了起来，休息了片刻，便起身观察战局，指挥战斗。

贺龙命令黄新廷指挥该团的第1、2营，天黑以后与村内的第3营配合对吉田大队实施夹击；又命令第715团、第4团、第5团进入指定位置，对敌人进行包围。

晚8时，八路军在齐会村外发起攻击，村内也同时进行反击。战至第二天拂晓，吉田坚持不住，率部南逃，遭到第715团伏击，又被第716团紧追不舍，只得向东逃到找子营村。贺龙下令实施第二次包围，日军死伤惨重，只得向南留路村发动进攻，企图夺路逃跑，遭到第3团顽强阻击后，退往张家坟顽抗。傍晚，八路军对日军残敌发起总攻。由于平原大风骤起，不见天日，吉田率残部乘机向东突围，经沙河桥逃回河间城。

厉兵秣马平叛顽寇

1939年2月14日，冀中区党政军联席会议在肃宁县召开。在讨论冀中问题时，贺龙提出两点意见：一是关于反围攻的作战思想。他主张尽可能地保持现有地区，相机收复敌新占区，使主力部队有回旋余地。可以先在内线作战，必要时转移到日军侧后。引诱由据点伸出之敌，找其弱点袭击。二是虽然第120师初到冀中，经过长途跋涉，部队已十分疲劳又不熟悉冀中的环境，但考虑到冀中军区部队成立不久，力量薄弱，而两个月来日军又连续进行了4次围攻，部队急需休整。因此，他决定由第120师承担当前的反围攻作战任务，让冀中部队加紧整训。贺龙这种以党的利益为重，主动承担艰巨任务的精神，使吕正操、程子华甚为感动。

1939年，贺龙在冀中前线。

会议根据北方局的意见，成立冀中区军政委员会，以贺龙为书记，统一领导冀中区党政军民的工作。为了统一军事指挥，按照八路军总部的意见，成立了以贺龙为总指挥、吕正操为副总指挥、关向应为政委的冀中区总指挥部。

贺龙从第120师抽调了50多名得力干部到冀中军区开展工作。与此同时，贺龙特别注意言传身教，严格要求第120师的广大官兵发扬八路军的光荣传统和作风，以模范行动影响冀中部队。

贺龙在部队整编训练的过程中，对那些成分比较复杂的部队实施了有效的改造工作。他对这些部队的上层领导采取了“八面玲珑”的方针，肯定他们的抗日行动，引导他们学习毛泽东的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同时审慎地批评他们的缺点错误。这些部队不少上层人士在贺龙的积极开导下，思想迅速转变提高，推动了整个部队的成长。如冀中独立第4支队司令高士一是任丘县有名的士绅，为人仗义疏财，有正义感。为了帮助高士一带好这支部队，贺龙把十几个军队干部拨给高士一，并亲自指派部队将其妻子护送到晋察冀边区。在政治上，贺龙信任他。独立第4支队与第715团合编时，贺龙呈报军委，提议由高士一担任独立第1旅旅长，自己的老部下王尚荣当高士一的助手。在贺龙、关向应帮助下，高士一不断进步，不久即加入中国共产党。又如独立第5支队司令魏大光，当过旧警察，受流氓无产阶级思想影响较深。他用结拜兄弟、哥们义气那一套把一些人团结在他周围。贺龙了解到这点后，着重教育他处理问题的正确方法。他对魏大光说：“你过去同人磕头、拜把子，大哥、二哥都不错。但是，你现在参加了革命，封建式的感情是靠不住的。现在抗日，这是民族战争，为了中华民族的生存，我们要坚决打日本，打不打日本是当前一条辨别是非的标准。什么大哥、二哥，都要以这条标准来衡量。”魏大光钦佩贺龙，坚决抗日，1939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不久，担任第120师独立第2旅旅长，同年8月，在对日作战中英勇牺牲。

贺龙率师进抵冀中后受到群众欢迎

通过贺龙和冀中军区的共同努力，冀中区共建成14个主力团。整训后的部队以崭新的姿态战斗驰骋在冀中平原。

1939年2月22日，冀中军区独立第2支队司令柴恩波率部叛变。柴恩波曾在军阀吴佩孚的队伍里当过排长，“七七”事变后当上新镇县保安队长，后任河北游击军第12路司令。1938年8月，所部改编为冀中军区第2支队，柴恩波任司令员。此人利欲熏心，官迷心窍，总想拉队伍自立旗号。日军和国民党都看准了这一点，分别与柴恩波秘密勾结。柴恩波见风使舵，两面周旋。当国民党给他“冀察游击军第一师师长”的官衔后，柴恩波开始公开叛变。

柴恩波叛变后，在冀中区造成了局部混乱。贺龙及时召开军政委员会扩大会议，研究对策。会议上有人怕影响国共两党的关系，影响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反对使用武力。针对这种思想，贺龙严肃指出；“解决柴恩波是冀中部队内部的事情，与国民党无关。而且，柴恩波确已通敌，扣押我抗日干部，是个地地道道的汉奸。难道我们对这种人还讲客气吗?”贺龙提出：先设法争取柴恩波，以避免事态扩大；若争取无效，第二步坚决以武力解决。这个方案得到与会同志的一致同意。然而，柴恩波已不可救药。于是，贺龙命令部队逮捕了叛乱的主要组织者，平定了这一场叛乱。

张荫梧是国民党顽固派，毛泽东称之为“磨擦专家”，柴恩波叛变也是张荫梧一手策划的。张荫梧不但从内部分化、破坏冀中军区部队，还公开发动武装挑衅。1938年6月，国民党打出早已不存在的“河北省政府”的招牌，委任鹿钟麟为河北省主席，张荫梧为民政厅长、省政府委员，向坚持敌后抗战的共产党、八路军“收复失地”。其后，蒋介石又委任鹿钟麟为冀察战区总司令，张荫梧兼任河北省保安司令。他们拼凑反动武装，不断袭击八路军和各级抗日政权。1938年12月，张荫梧带顽军3个团进入冀中根据地，抢占冀中二分区的安国、博野、蠡县等地，大肆屠杀共产党员、抗日干部和进步群众，制造摩擦。冀中军民忍无可忍，进行反击，将其全部消灭。1939年6月，张荫梧又乘日军“扫荡”冀中抗日根据地的机会，亲自带领顽军2个旅，偷袭八路军的后方机关。当时，冀中军区部队和第120师正与日军作战，只有一些留守机关和后勤部队驻在深县。张荫梧在7天之内，屠杀八路军官兵400多人，造成骇人听闻的“深县惨案”。

张荫梧如此丧心病狂，激起了冀中军民的极大愤慨。6月21日，贺龙、关向应派第120师第715团、第2团配合冀中第一军分区赵承金部将驻在深县张骞寺、马庄一带的张荫梧顽军分割包围。各村群众也纷纷组织起来，配合主力部队作战。22日拂晓，八路军对顽军发动了全面进攻。战斗中，共毙伤顽军500多人，生俘旅团长以下官兵2000多人，作恶多端的张文样、李侠飞两个反动团长当场被击毙。平时耀武扬威的张荫梧吓得面如土色，化装成逃难百姓，带领十几个亲信，逃出重围，侥幸漏网。至此，张荫梧的顽军土崩瓦解，冀中境内的顽军被彻底消灭。

与冀中人民鱼水情深

1939年1月底，师部转移到肃宁县大曹村，贺龙住在曹老府家，曹家前院四厢房安着一盘石磨，村上的乡亲们每天都到这儿来磨面。贺龙每天忙完工作，便到磨房跟乡亲们拉家常，有时还跟大家推一阵子磨，与乡亲们结下了深深的友谊。不久，师部转移到湾里村。后来，贺龙听说在大曹村战斗中，曹家前院的磨房和石磨被日军的炮弹炸坏了。第二天，贺龙找来警卫员，派他带几个战士把那盘石磨修好。村里的人们为了纪念此事，后来给那盘磨起名叫“将军盘”。

同年春的一天，师部转移到曹家庄，贺龙在曹家庄村北梨树林里支帐篷休息。警卫员把贺龙的马拴在梨树上，便去准备午饭，谁知马啃了树皮。贺龙知道后，便派警卫员到村上找梨树的主人赔礼。警卫员一打听，原来这片梨树林是侯嘉宾老先生家的。侯嘉宾是当地知名士绅，早年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有爱国热情和正义感，卢沟桥事变后，回到家乡避难。警卫员带上赔偿费向侯老先生道歉时，由于侯老先生对第120师不了解，发生了误会。警卫员回来一说，贺龙吩咐警卫员带上一坛酒，跟他再去拜访。侯老先生被贺龙那开朗的性格，明快的语言，朴素的作风，抗战至诚的精神所感动。他不但不收赔偿费，还把自己收藏多年的一块端砚送给了贺龙。贺龙把那坛酒留给侯老先生。这坛酒侯老先生放了多年，一直舍不得喝。第120师连续与日军作战，曹家庄、大曹村、黑马张庄三战三捷，把侯嘉宾感动了。他走了几十里路去找贺龙，代表家乡父老向将军祝贺，还给部队送了一块自己亲手书写的“国之干城，民之精英”大匾。

5月中旬，贺龙率师部转移到博研县的宋家庄一带活动。18日，日军进攻驻宋家庄的第120师司令部。贺龙指挥部队反击。在战斗中，宋家庄的乡亲们踊跃参战。贺龙在战斗一开始，首先想到全村群众，派部队护送乡亲们转移到安全地区；对于坚持要求参战的民兵，贺龙也安排他们隐蔽在河堤东面，不许过河堤，要保证安全。这次战斗，消灭日军70多人，宋家庄群众的生命财产没有受到一点损失。战斗结束后，乡亲们纷纷前来慰问，称赞第120师是人民的好子弟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