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恩

日前，国家发改委对日本12家企业价格垄断行为依法处罚约12.4亿元，开出我国反垄断部门迄今为止的最大罚单，让反垄断话题再次进入公众视野。反垄断是禁止垄断和贸易限制的行为。当一个公司的营销呈现垄断或有垄断趋势的时候，国家政府或国际组织往往会采取干预手段。不仅中国，其他国家经济发展史上也不乏反垄断案例。

19世纪后半叶，美国经济蓬勃发展，同时，激烈的竞争使得大鱼吃小鱼的故事不断上演，并造就了一些超级企业，形成了一批超级富豪，人们熟知的有石油大王洛克菲勒、钢铁巨子卡内基、金融寡头摩根等人。一些虽然很有活力但是财力薄弱的中小企业往往成为他们盘中的美味佳肴。一时间，美国经济似乎成了这些说一不二的富豪们的天下。

对此，一些有识之士忧心忡忡，认为过度的垄断将会损害美国经济的健康运转，但是却又对那些巨无霸型的垄断企业束手无策。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他就是刚刚上任的年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他是二战时期的罗斯福总统的叔叔，后来人们通常称他为老罗斯福。1901年，时任美国总统麦金利遇刺身亡，老罗斯福作为副总统继任。他是美国当时最年轻的总统，只有42岁。

老罗斯福文能著书，出版过四卷本的大部头著作《征服西部》；武能打仗，在1898年美西（西班牙）战争中战功卓著。从政初期他曾经干过多年吃力不讨好的基层公务员，由此对下层百姓的苦难有了切身的体验。他十分重视社会公正，曾经说：“我们应当重新看待财富和人权的关系。有人说和利润比起来，人权是次要的。现在，这种说法必须让开了。财富要服从社会的整体权利。”老罗斯福在成为总统后，对那些贪得无厌的美国富豪不能容忍，而那些华尔街的巨头们则惊呼“这个牛仔竟然成了总统！”不久这个“牛仔”就找到了“下手”的目标。

当时，美国的铁路巨头希尔拥有美国西北铁路网三分之一的股权，但是他并不满足，还打算控制整个美国西北铁路网。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得到了摩根财团的支持。于是他开始在股市大展拳脚。希尔的做法使得另一个铁路巨头哈里曼大为光火，因为他手上握有大量的铁路公司的股票。他马上在洛克菲勒财团的支持下进行“绝地反击”，于是两人在股市上展开激烈的厮杀。

这样一来，美国的股市出现剧烈的动荡。不久，华尔街巨头摩根亲自出马来“劝架”，提出了新的方案：组建“北方证券公司”，把两人所控制的股票的绝大部分都放进去。这样，就诞生了一个超级托拉斯（美国最为盛行的垄断组织形式），当时美国主要的铁路公司都被它控制住了。

这些巨头没有想到，老罗斯福那一双充满忧虑的眼睛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北方证券公司的成立。老罗斯福很明白，如果听任北方证券公司发展，那么不久这些巨头就会牢牢地控制住美国的经济，他所推崇的公正、自由的精神也将遭遇挑战。深思熟虑之后，老罗斯福从两条战线上对北方证券公司发起了进攻。

1902年2月19日，联邦政府宣布：北方证券公司的成立涉嫌违法，政府将进行彻查。这个消息就像在股市中扔了一颗炸弹，该公司的股价马上下跌，华尔街则是鸡飞狗跳。那些巨头们在着急上火的同时也马上行动起来，运用种种见得人的、见不得人的手段去进行“公关”。摩根甚至干脆跑到白宫软磨硬泡，但是老罗斯福不为所动。

1903年春，联邦政府成立专门的法院来审理北方证券一案。在法庭上，控辩双方展开唇枪舌剑。最终，法庭判令北方证券停业。不服判决的北方证券很快就向美国最高法院提出上诉，这场战役到了最为关键的节点上。

对此，老罗斯福是有所准备的，他除了在法律战场继续展开进攻之外，还采取了另一个接地气的策略：自己直接面向公众。当时，他在全国各地进行了多场演讲，充分向人民阐述过度垄断的危害，希望人民行动起来，给最高法院施加影响力。

1903年年底，最高法院对该案的审理进入到最后阶段，12月14日这一天，双方进行了激烈的辩论。之后，这场辩论转到了最高法院内部：由于案件的复杂性，九名大法官意见不一，他们足足进行了几个星期的内部辩论。最终，最高法院裁定北方证券公司违法，联邦政府赢了。不过，这是一场险胜：5比4。

最高法院的这个判决意义非同小可。首先，它使得垄断巨头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通过这场诉讼，联邦政府逐渐建立了对那些超级大公司的管控。不久，联邦政府又成功地解决了一些其他行业的垄断问题。那些曾经的垄断巨头则恨恨地送给老罗斯福一个“托拉斯爆破手”的诨号。其次，美国人十分珍视的公平竞争的原则再一次得到确认，这对于继续保持美国经济的活力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就这样，老罗斯福在上任伊始，就给了国内的那些富豪们一个下马威，同时，也为自己赢得了较高的支持率。到这里，故事还没有完。当时，老罗斯福对洛克菲勒的标准石油公司同样心存忧虑，不过等到后来最高法院判令该公司涉嫌非法垄断，必须拆分之时，老罗斯福已经卸下总统职务，专注于写作和旅行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