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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外一篇)

2014-11-26高明娟

辽河 2014年11期
关键词:小山村水牛梯子

高明娟

我们村是库区移民村,几十户人家座落在山上。房子都是由国家统一盖的,一排一排,虽不高大,却整齐划一,干净整洁。建村的时候,父亲也就是十几岁。在那个村子里,我度过了贫穷却快乐的童年。

村子在山上,出门几十米就有大片的松林和沟壑。我七八岁的时候,就主动承担了拾柴草的活儿。下午一放学,我们几个就呼朋引伴,拿着小筢和篓子,唱着儿歌上山了。说是拾柴草,其实是为了打闹。我们爬上松树演“日本鬼子”,趴在小沟沟里捉迷藏,男孩给女孩蒙上红头巾演“过家家”。我们笑啊,闹啊……不知不觉间,太阳就下山了。娘站在村头喊我的乳名,我一看,篮子里的草还不到一半,只好折几块鲜松树枝垫在篮子底下支支空儿。娘见了并不责骂,还摸着头说我长大了,能替家里干活了。

春天,山上和沟里到处是青青的野草。我们那里家家养牛,我除了拾柴火,还特别爱放牛。把牛往树桩上用长绳子一拴,自己就坐在山坡上看书,各种连环画,还有哥哥买来的名著都是放牛的时候看的。那实在是一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老牛静静地反刍,我有滋有味地翻书。

夏日的雨后,会出现一种黑色的飞行小动物,我们叫它“水牛”。“水牛”比“知了”小一点,用盐炒了是一种无上的美味。一下过雨,小孩子们就拿着针和线到山上拾“水牛”,一只一只用针线穿成一串一串的。“水牛”大多在地上爬行,也有在空中飞的,我们从来不肯放过一只。嘴里边喊着“牛,牛,牛……”边跟在它后面奔跑。有时候,为了追上一只会飞的“水牛”,会跑半里路,把凉鞋都跑断了带儿。到了秋天,山上到处结满了野山枣,一颗一颗,红红的,又酸又甜。大人孩子人手一个篮子,去采山枣,不是为了吃,是为了搓出枣核卖钱。在那个“冰棍儿,冰棍儿,一毛钱十根”的年代,一斤干枣核能卖一块钱。我经常拿着篮子跟娘走出几里外的山上摘山枣,渴了就挖沟里的沙子,渗出水就用手捧着喝。别看娘体弱多病,可是手脚麻利,摘的山枣在村子里往往是最多的。各家各户都会把山枣放在锅里煮熟了,拿到村东头的湾里放在石头上搓,再在水里冲干净,晒干后就可以拿到集上卖了。那些可爱的枣核最终会变成我和哥哥崭新的小书包、漂亮的塑料凉鞋。

冬天,我们的学校都是靠烧松球取暖。山上的松树上结满了累累的果实,在树上时青青的,很沉。摘下来晒干后就像一朵绽放开来的花儿,还会有松籽从松球里掉出来。我们把它用簸箕筛干净卖钱。摘松球是一个又脏又累的活儿,松树油会粘得满手满脸都是,更可怕的是遭遇马蜂。有时看到树顶端有大颗大颗的松球,只顾往下摘,一不小心碰了马蜂窝,就会被它蛰肿了眼。我有一次就被马蜂蛰了脸,好几天不好意思出去见人。松球晒干了特别好烧。每个班都要生一个炉子,放进松球,炉子都被烧得通红,暖暖的,被马蜂蛰的痛苦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后来我和哥哥成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我们到城里工作后,把父亲也接到了城里,可是娘的坟却永远埋在了那个小山村。前些年,国家为库区移民每人每年补助了600元钱,为我们的村庄铺了柏油路,街道也全部铺了水泥。村子周围的那些山,因为空气清新,风景优美,被打造成一个旅游度假区,建起了五星级酒店。老乡们养起了奶牛,日子越来越红火。

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回到我那可爱的小山村了,可是在梦里,我常常梦到那熟悉的街道,红红的山枣树,苍苍的老松树,梦到娘坐在我们生活过的院子里……

二月二的地瓜豆

“二月二,龙抬头,蝎子、蜈蚣都露头”。在我们老家,二月二是一个重要的节日,意味着春天真正的来临,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

早晨,天不亮爹就早早起来,从灶膛里掏出一篮子灰,用一根木棍沾着灰在大门口画“粮囤”,美其名曰“打灰囤”。那粮囤画得很大很大,还要在下面画上一层层的梯子,预示着新的一年五谷丰登,粮食满囤,需踩着梯子才够得着。

早上喝完娘手擀的豆面面条,我就急急地出门了。到村子里找干净均匀的沙子,用来炒地瓜豆,这才是我们小孩子最关心的节目。

说起这地瓜豆的做法,费事着呢,要在十天前挑个大的红瓤地瓜煮熟了,用擦冲(一种切地瓜的工具)打成一页一页的,我和哥哥踩着梯子爬到屋顶上,把切成片的地瓜一片一片晒在瓦片上。这几天,我们天天都会合着小手祷告:“千万别下雨啊,要不然我们的地瓜片会长毛的!”天公作美,正月里通常都会晴天丽日,万里无云,我们的地瓜片晒得完美无缺。我们捏着小竹篮,把它们一片一片捡回来,就等二月二这天把它炒成“地瓜豆”了。

这最后一道工序最见水平,如果不用沙,直接放到锅里炒,一会儿就炒糊了。炒糊了的地瓜豆只能放在家里偷偷地吃,哪有脸面装在小口袋里拿出去炫耀?所以呀,小孩子们都猫着劲儿,不轻易地让娘炒地瓜豆,要去找寻最好的沙子。小孩子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挨家挨户考察,谁家炒地瓜豆的沙子最干净,最均匀,就用谁家的炒。大人们也很理解这种情绪,沙子被选中的人家会兴高采烈地从锅里挖出用完的沙子,热气腾腾地装进两个木桶里,吩咐家里的孩子帮等在一边取沙的孩子把沙子送到家。就这一样,一份好的沙子,会在村里转七八户,炒出一锅锅甜美爽脆的地瓜豆。

上午专门等沙子炒地瓜豆,下午就装上满满两口袋地瓜豆,拿上毽子上街了,有时候还把家里早晨“打灰囤”时画的梯子用来跳房。那时候的小学生没有家庭作业,整天整天地疯玩,一个二月二过得热热闹闹,有滋有味。

又是一年二月二,超市里摆出了五颜六色的豆子,也有切成细条的地瓜豆,上面沾着白糖。我每年都要买一些地瓜豆给孩子们吃,给他们讲述我小时候炒地瓜豆的故事。他们吃着这些现成的地瓜豆,一点都想象不出我们当年亲手制作地瓜豆的乐趣。“费那事干嘛?到肯德基买一包薯条不就得了?”“可是,蕴含自己劳动的食物才是最甜美的,我们那时候吃的不是地瓜豆,是乐趣。”我笑了,唇齿间似乎还留有当年地瓜豆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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