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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

2014-11-25钟昊

少年文艺 2014年11期
关键词:小鹿胡萝卜爸爸

钟昊

1

阳光懒懒地洒在满地落叶上。金秋,如此美好的季节却总是由于那个不知源于何处的开学日期而变得有些灰暗。没有哪个孩子会不喜欢放假而喜欢上学,即使上学这件事情几乎占据了小孩子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习惯和喜欢从来都是两码事。

不管怎么说,张小鹿还是抱着欢喜的心情去了学校,毕竟可以见到那些一个假期都没见的朋友们。

“喂。”张小鹿听见有人喊,下意识地回了头。“哎?你怎么从这边走啊。”张小鹿回头后,很惊讶地发现竟然是陈子衿。“哦,昨天住在我奶奶家。”陈子衿回答。

陈子衿和张小鹿的家并不在一个方向,但是他奶奶家和张小鹿家一个小区。

“暑假都做什么了?”张小鹿一边走一边问。“没做什么,在家。你出去玩了?”陈子衿说。“哎?你怎样知道的啊?”陈子衿个高腿长,张小鹿有些跟不上,于是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姜格说的。怎么样?”陈子衿似乎没有发现张小鹿跟得很费力,兀自快步向前走着。“挺不错的,就是爬山累散了。”张小鹿有些喘。“不动会长胖的。”陈子衿说。

张小鹿突然停了下来。

“哎?”陈子衿走了几步发现张小鹿不见了,回头看见张小鹿手抄在口袋里慢悠悠地溜达。“怎么了?”陈子衿问。“我不喜欢快快走,喜欢慢慢溜达。”张小鹿伸手去揪路边树上的叶子。陈子衿挠了挠脑袋,“我没有那个意思。”张小鹿白了陈子衿一眼,没有答话。“那我先走了。”陈子衿说完又按自己的习惯快步往前走了。

“你……”张小鹿一句话噎在嗓子眼里,气鼓鼓地瞪着陈子衿的背影,跺了跺脚,又追了上去。“你不是喜欢慢慢溜达么?”陈子衿看着身边的张小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今年奥赛还去不去了?”张小鹿问。“哦,你说哪个奥赛啊?”陈子衿也没在意张小鹿的答非所问。“四个嘛,你不是四个都过了么?”张小鹿说。

X中的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四个奥林匹克学科竞赛班可以同时报名选拔,同时参加比赛,只要时间不冲突。每个班的尖子生或被老师或被家长或被玩伴怂恿着参加了所有的考试,过几门算几门。这种奇怪的规定其实并不利于学生在竞赛中拿到好成绩,只是那时候,初中生的奥林匹克竞赛奖项并不能在X城的中考中加分,于是学校不过是做个样子,不至于被兄弟学校嘲笑连个奥赛队伍都没有,实际对此并不很上心。

“都去吧。”陈子衿想了想说。“我也是。”“哦,你也都过了?”“难道就许你全面发展啊。”张小鹿瞪了陈子衿一眼。“呵呵,不记得了嘛。”“唉……”张小鹿叹了口气,“其实没有都过,英语没有过,不过南老师说我可以去就是了。”张小鹿知道陈子衿不会问,就自己说了。

“哎?你英语没有过啊?不能吧?”陈子衿很奇怪,张小鹿的英语一向很好。“嗯,不知道为什么呢。也许老师改错卷子了吧。”“最后能去不就好了么。”陈子衿无所谓地耸耸肩。

“为什么没有语文竞赛呐。”张小鹿自言自语。“哎?你还嫌不够累啊?”“你是笨蛋啊!”张小鹿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陈子衿刚想回什么,突然发现数学老师从前一个岔路口走了过来。

“老师好。”张小鹿笑得灿烂。“老师好。”陈子衿闷闷地跟了一句。“哦,小鹿,子衿啊,你们好。我记得子衿家不住这边的吧?”数学老师蒋立四十不到,头发干练地扎在脑后。“他昨晚住在他奶奶家。”张小鹿抢答。“哦,这样。小鹿暑假出去玩了吧,晒黑了,就是没瘦。”蒋老师摸摸张小鹿的头,亲切地说。“老师这样说得我好像很胖一样。”张小鹿嘟囔着。

“小姑娘胖一点瘦一点有什么关系。”蒋老师笑着说,然后又问:“数学奥赛班子衿你去的吧?”“嗯。”陈子衿点点头。“你还是很有希望拿奖的,就是要多做一点题,回头来我这里拿,不懂的随时打电话问我。”“嗯。”陈子衿又点头。

“老师,那题目我也想要哎。”张小鹿觉得蒋老师完全忽视了自己也是考过了数学奥赛选拔考试的。“哦哦,那你也拿一份去吧。”蒋老师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说道。

2

“下次课我们小测验,会刷掉一些人,大家这个礼拜回去好好复习。”蒋老师拍了拍满是粉笔灰的手,走下讲台,对坐在第一排的陈子衿说:“子衿你不要让老师失望。”“嗯嗯。”陈子衿一边抄黑板上的解题步骤一边应道。

“好可怕啊!”在确认蒋老师走远之后,张小鹿终于嚎了出来。“你鬼叫什么呀,考不上就算了呗,正好有借口不上了。大周六的还上课,这才要命。”姜格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英语、物理、化学也要小测啊,我还以为数学可以逃过一劫呢!”张小鹿重重地把笔袋的拉链拉上,“以前也没见这样,都是一学期考一次的嘛!”

“得了,五朝元老就别叫唤了。”隔壁班的李辰说。X中的奥赛班是从初一新生刚入校就进行选拔,每学期末会重新选拔一次,张小鹿已经算五朝元老了。“你难道不是五朝元老啊!”张小鹿顶了回去。“所以我不叫唤啊。”李辰狡诈地回答。“可你没有四门要考啊!混蛋。”张小鹿拎起书拍在李辰的身上。“你再打,再打那题我就不教你了。”李辰在走道间蹦来跳去。“谁稀罕你教。”张小鹿嘴里说着,还是收了手。“可能是要比赛了,所以老师抓得紧了吧。”江泠泠说。“哎呀,其实有啥好紧张的,又不加分,而且就算大家都考不上也没关系,陈子衿考上了老蒋就心满意足了。”李辰拍拍陈子衿的肩膀。“别说的那么好听,要真只有陈子衿考上了,你还不得郁闷死。”张小鹿说。

“啧啧,真不愧是一家人哈。这书上怎么说来着,青青子衿,呦呦鹿鸣,你们爸妈商量好的娃娃亲吧。”李辰一边说一边朝门外躲。“你!”张小鹿一时羞红了脸,抄起习题集就向李辰砸。“哎哎,不要那么凶嘛,陈子衿会不要你的。”李辰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好了小鹿,还要考试呢。”江泠泠把习题集捡起来还给张小鹿。

“陈子衿你回家么?”姜格问。“嗯,走吧。”陈子衿把桌上的东西往包里一塞,跟着姜格出去了。“你被欺负,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呀。”江泠泠看着门外陈子衿的背影。“我才没有被欺负呢!要他说什么话!”张小鹿气鼓鼓地把习题册的封面压平。“那,小鹿你怎么办?”江泠泠说。教室里只剩下她和张小鹿。“什么怎么办?”张小鹿不明白。“四门考试啊。”“考呗,我就不信,他陈子衿做得到,我也做得到!”

3

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踩过去有沙沙的声音,张小鹿很喜欢落叶柔软的感觉。她从书包里面拿出一根胡萝卜,一手抄在裤袋里,一边看着操场上田径队的训练,一边啃着胡萝卜,生胡萝卜清香脆甜,张小鹿享受地闭上了眼睛,落日的余晖从树叶的缝隙中漏下来,停在张小鹿长长的睫毛上。

“你不是小鹿么,又不是小兔?怎么吃胡萝卜。”有个声音问。张小鹿睁开眼,看见嬉皮笑脸的李辰。“小鹿为什么不能吃胡萝卜。我喜欢胡萝卜。”张小鹿说完又闭上了眼睛,她还记着上次李辰打趣她的事。“考试成绩放榜了。”李辰只好放弃了逗她的打算。“哎?这么快。在哪里?”张小鹿立刻睁开了眼睛,拎起书包要走。“全过了,六朝元老。”李辰说。“在哪里?”张小鹿锲而不舍地追问。“我都说了,张小鹿不看见自己的名字在红榜上是不会罢休的,你输了。”姜格笑嘻嘻地从树后面钻出来。

“她哪里是去看自己的名字,是去看陈子衿的吧!”李辰撒丫子跑得老远。“你们有完没完啊!”张小鹿气得捡起地上的树枝要去打姜格。“哎,姑奶奶,你搞清楚,我可没有惹到你。”姜格躲开张小鹿的树枝。“沆瀣一气!”张小鹿扔下树枝,背着书包去找榜单了。

所谓“红榜”不过是四张贴在教师办公室门口的写了名字的白纸。张小鹿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每张榜单的最下面几行。

“刚刚好踩线过,真好运。”张小鹿暗暗想。

然后她又踮着脚找陈子衿的名字,可惜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脖子都酸了,也只在数学那张的榜首找到了他的名字和高得吓人的分数。

“打漏了吧……”张小鹿自言自语。突然她听见身后走过的脚步声有些熟悉。“陈子衿!”张小鹿喊。“做什么?”陈子衿停下来。“你……你看了名单么?”张小鹿一时拿捏不准,是不是要告诉陈子衿这个“坏消息”。“嗯。”陈子衿回答。“老师一定是判错卷子了。走走,去找老师查卷子。”张小鹿拉着陈子衿的衣袖,往物化办公室走。“你不要老觉得老师判错卷子行不行!”陈子衿甩开张小鹿的手。“你……”张小鹿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和陈子衿理论。没考上总是会很郁闷的,人郁闷的时候发发火也是要原谅的。

“你别这样嘛。”张小鹿轻声说,“偶尔发挥不好,去和老师说说,他们会让你接着上的。”“没考上就是没考上,哪来这么多废话,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陈子衿说完扭头就走。

张小鹿愣愣地看着陈子衿离开,拿出那半根胡萝卜,一边啃,一边狠狠地说:“陈子衿,再也不要理你了。”

4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哪位同学能说一下这段的意思?陈子衿同学?你的名字应该是出自这里吧?来跟大家讲讲。”语文老师钱琦是个很书生气的老头,总喜欢在课上引经据典,对学生的名字也总是有浓厚的兴趣。

陈子衿慌忙起来,手偷偷翻着语文参考书。头天晚上一直在做奥数习题集,熬到十二点才睡,大早上第一节课,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倒霉地被点到。人一紧张做事就容易拖拉,很简单的一个答案陈子衿愣是找了一分多钟都没找到,而钱老师偏偏是很耐心,他拿起讲台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大有等上一节课的架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张小鹿轻轻念道。“是小鹿么?”钱老师问。张小鹿赶忙站了起来。“对不起,老师……我……”张小鹿只是自己念着玩,并没有想到给听到了。“没关系,你知道这一句很好呀。陈子衿同学,坐下吧。小鹿你给我们讲讲这句诗好不好?”

钱老师很喜欢张小鹿。第一天上课点名的时候,他问张小鹿为什么叫这么一个名字,张小鹿回答说:“因为我爸爸喜欢小鹿,所以我就叫小鹿啦。”钱老师那时就喜欢上了这个直率的小姑娘,常常给她开个小灶,讲讲语文课本之外那些真正好玩的国文。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是《诗经》里的句子,表达的是女子对恋人的思念,曹操引用这一句,则是为了表达对贤才的渴求。因其省略了‘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一句,其实恰恰是提醒那些贤才们,我无法一一求访,难道你们就不能主动登门么?”张小鹿答道。

“嗯,那么后面一句呢,有小鹿的那一句?”钱老师笑眯眯地问。教室里突然有些骚动,大家在交头接耳些什么。

张小鹿脸有些红,踌躇了一会儿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也是出自《诗经》,以描绘宾主相欢的和乐场景,来进一步劝天下贤才为其效力。”

“非常好!”钱老师鼓起掌来,似乎没有在意一个人的掌声的突兀,鼓得尽兴了才示意张小鹿坐下,接着说:“小鹿同学已经把我要说的都说了,我们来看下一句……”

下了课陈子衿本想去找蒋老师问题,可惜办公室门锁了,回来的时候远远听见李辰和姜格在走廊上说着什么,突然李辰爆发一阵大笑,扶着走廊的扶手说:“我都说了嘛,张小鹿如果不喜欢陈子衿怎么会去把那首定情诗研究得那么透彻,哈哈哈。她还想让陈子衿自动登门是不是啊?怎么说来着?子思什么音?”

“李辰你不要太过分。”陈子衿很严肃地说。

李辰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转头看着陈子衿一本正经的脸,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你那么关心她就赶紧去登门啊。哈哈。”

陈子衿什么都没说,就进了教室。李辰没料到陈子衿就这么算了,反而有点失落。不过没多久陈子衿手里拿着一本草稿本出来了。

“你要再说这种话,我就把这个交给老蒋。”蒋立是李辰班的班主任。

“拿什么糊弄我呢!”李辰笑着凑近一看,顿时慌了神,伸手要去抢。陈子衿快速地把草稿本藏在自己身后。

“你,你从哪里弄来的?”李辰咬牙问。“江泠泠给我的,不要再说些不干不净的话了。”“你还给我我就不说。”“江泠泠几个礼拜前就给我了,我都没交,你不说我就不会交。”李辰本来还想说什么,突然上课铃响了,狠狠地说了句:“你说话要算话。”说完跺跺脚回教室了。

那草稿本上写满了李辰打趣各个老师的绕口令打油诗,当然,还有一页上写满了张小鹿的名字。

5

张小鹿不喜欢下雨天,尤其是秋末的雨天,凉飕飕的风从衣领和裤脚钻进身体,白色的球鞋踩在湿嗒嗒的地上,不管怎么小心,都没办法避免泥水溅脏鞋面。

张小鹿撑着伞慢慢走在马路牙子上,虽然鞋子总是要被弄脏的,但是能少一点也是好的。身后传来单车铃声和男孩子打闹的笑声。张小鹿反常地没有回头去看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仍旧小心地走着,似乎在丈量这条马路牙子的长度。

“你看我追不上你啊!”声音稚嫩而张狂,满是青春年少的味道。单车飞驰而过,车轮像满帆的轮船,在路边的积水中破开一条轨道,激起的水花以一个漂亮的弧度向两边落去。恰好打湿了张小鹿辛苦保持的白鞋面。张小鹿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鞋面上的泥点,每一个泥点似乎都在嘲笑着她的小心翼翼。

“是小鹿么?”有个声音在问。张小鹿没有理会。“小鹿站在这里干什么呀,怎么不回家。”张小鹿这才发现,爸爸半蹲着仰视着自己。“爸爸……”张小鹿慌忙说道,突然意识到什么,把头低得更低了。“小鹿怎么哭了呢?”张爸爸用手擦干小鹿脸上的泪痕。“妈妈……妈妈新洗干净的鞋子。”张小鹿哽咽着说。“那有什么关系呢?下雨也没办法啊。”张爸爸牵起小鹿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小鹿在学校受委屈了么?”张爸爸问。张小鹿的眼泪又落下来了。

“哪个混小子欺负我们小鹿了?”张爸爸停了下来,奇怪地问。张爸爸一直觉得,就自己闺女的性格,只有她欺负别人,没别人欺负她的分儿。

“没有。爸爸,为什么都考过线了,蒋老师还说要我别上奥赛班了?为什么陈子衿的月考成绩也下降了,蒋老师就不劝他呢?蒋老师为什么那么偏心啊。”张小鹿满是委屈。

“哦,原来是这样啊。”张爸爸笑了,“那陈子衿也上四个奥赛班么?”

“嗯啊,就算他只考上了数学的,可是其他老师都跟他说要他继续上。凭什么老师们都喜欢陈子衿啊。”

“南老师不是很喜欢小鹿么?小鹿上一次英语没有考好,南老师不是也让小鹿继续去上课么?”张爸爸摸摸小鹿的头。

“可是……陈子衿……”

“钱老师也很喜欢小鹿的对吧?所以说只是蒋老师有点偏心也不用那么介意了对不对?”

“嗯……”张小鹿揉了揉鼻子。

“不过小鹿啊,爸爸也想跟你说呢,是不是不要上那么多奥赛课呢?小鹿真的很喜欢去上课么?”张爸爸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可是都考上了呢,为什么不去上呀。我不想别人说……”

“别人说什么呢?说小鹿半途而废,虎头蛇尾么?”张小鹿点点头。

“可是他们都不是六朝元老对不对?有什么资格笑我们小鹿呢?”

“爸爸……你从哪里听来的,真讨厌。”张小鹿使劲晃着张爸爸的手。

“小鹿怎么可以讨厌爸爸。哈哈,六朝元老这个词我喜欢,我是六朝元老的爸爸哎。”张爸爸把张小鹿的手握得更紧了,“其实也不要那么介意蒋老师嘛,小鹿的数学成绩是不是相对最不好?所以说蒋老师才让小鹿不要上数学,而集中精力上其他科目啊,比如说英语对不对?小鹿的化学也很好对吧?”

“我不想不上数学。”张小鹿低声说。

“小鹿什么时候那么喜欢数学了?”张爸爸很好奇。

“……没有什么,就是不想让人看不起……”张小鹿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自己都听不到。

“那小鹿自己决定好啦。如果蒋老师不让你上课的话,爸爸就去和她谈谈好不好?”张爸爸又帮张小鹿擦了一次眼泪,“好啦,不要回家给妈妈看到啦。妈妈今天做排骨汤了呢。”

“爸爸,为什么没有语文竞赛呢?”张小鹿抬头问。

“为什么要有语文竞赛呢?其实如果小鹿真的喜欢,什么竞赛都不必参加对不对?喜欢这种事情,自己知道自己去做就好,为什么一定要跟别人争个高下,要别人承认呢?”

6

“听说这次张小鹿会回来呢。”姜格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哎?是么,消息准么?”江泠泠停下了写菜单的手。“陈子衿说的,你说准不准。”姜格说着,突然朝窗外努了努嘴。

江泠泠侧身往窗子外面看,李辰正向这里走来。“我们班聚会,他跑来做什么?”江泠泠说。“司马昭之心啦。”姜格说,“当年这货还真傻,以为那样张小鹿就喜欢他了。”“得了吧,你还不是一样,帮腔的劲头比谁都足。”江泠泠冷冷地说。“是是,都傻,那时候谁不傻帽一回呢?”姜格站起来去迎接李辰。

张小鹿初中毕业就由于父母工作调动转学去了外省,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回来了。大概人快到齐的时候,张小鹿才推开包厢的们,顿时大家都站起来了,江泠泠离门口最近,直接上前抱住张小鹿,拉着她披下的长头发说:“怎么才回来?”

张小鹿笑着说:“不好意思,有点迟到了啊。变化太大了有点找不到路呢。”说着就在唯一的空位下坐下了。

张小鹿坐下以后发现左手边的李辰,说:“哎,你也来啦。”李辰呵呵一笑,“不能来?大家不都认识么,你难得回来一趟见见你不行啊。”

姜格没正形地拎着酒杯靠在李辰的椅背上,对张小鹿说:“他负荆请罪来的,今天大家都不用掏了,全算在李辰账上。”

李辰反手去敲姜格的头,“让你小子胡说。”

张小鹿睁大眼睛,问:“请什么罪啊?”

姜格缩着脑袋躲过李辰的爆栗,说:“当年唐突佳人之罪啊。”话音刚落,大家就哄笑了起来。

张小鹿并没有不好意思,笑着说:“哦,那个呀,都过去多久了。没关系啦。”

酒席就这样嬉笑地开始了,而后来老师们的到来,更把聚会的气氛带向高潮。老师们都很高兴过了这么久,这个班的学生仍旧有联络,仍旧记得自己当年的付出。由于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得意门生,钱老师尤其开心,开怀畅饮了几杯之后,作起诗来。张小鹿一面应对老师同学们的询问,一面还要续钱老师的诗,一晚上忙得不亦乐乎。酒席散了之后,江泠泠、李辰、姜格和张小鹿一路回家。

“陈子衿今天怎么没来?”李辰问。“你恶习难改是吧?”江泠泠说。“没啊,我很诚恳的。”李辰说。“哦,他学校有事情,今天早上的火车,走了。”姜格说。姜格住在陈子衿的隔壁,从小一块长大,直到高中毕业都是同班同学。“真可惜,没有碰上呢。”这次是江泠泠说的。

“没关系的嘛,又不是见不到了是不是?”张小鹿轻描淡写地说,夜色下嘴角边浮起一丝偷笑。

一个月前。

“我暑假会回来呢。”张小鹿在QQ上对陈子衿说。“嗯,不是说过了么?”“是呐,但是时间有变,不是八月七日,是八月十日了,晚上七点到。买不到票,天知道为什么暑假票还那么难买,X城又不是什么旅游胜地。”“哦。”“你是十一号回学校么?”“嗯。”“……”“你在干什么?”“没干什么啊。”“你看见我说的话没有啊?”“看见了啊。”“你都看见什么了啊?”“你十号晚上回来嘛。我知道啊。”“那你有空么?”“有啊,我放假在家又没什么事。”

“……”张小鹿深吸一口气,在键盘上敲道,“好吧,谁叫我一向很爷们呢?请问你十号晚上有没有空出来散步呢?”“哦哦,我迟钝了,好的。”“……”张小鹿再次深呼吸,“那去哪里呢?”“你想去哪里去哪里呗。”“我都这么久没回去了我怎么知道散步去哪里?”“要不去公园?”“那公园哪里见啊?”“门口啊,南门口呗。”

张小鹿回想了一下公园的位置,从住的地方去街心公园要走过一条挺长的小路。“不要,我不记得路。”“那路没变啊。”“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了。”“我给你找张地图啊。”“不要,不认得。”“……”“步行街街口见好了。”一出张小鹿住的小区门口,就是步行街街口。

“好吧。”

7

“怎么才几年就不认得路,路痴!”陈子衿一见张小鹿就开始抱怨。

张小鹿跳下马路牙子,说:“怎么才几年你就婆婆妈妈得像个姑娘了呢。”

陈子衿没说话。

张小鹿没想到晚上八点多,街上的人还那么多。三伏天的江南小城,夜晚也没办法逃脱暑气的淫威,没走多久张小鹿就觉得背心有些湿了。

“喂,你慢一点不可以啊。”张小鹿在陈子衿身后喊。“哦哦。”陈子衿放慢脚步。

“人好多唉。”张小鹿说。“一直都这样啊。”

“可能在北方上学习惯了晚上八点以后大马路上只有树吧。”张小鹿说着拉了拉陈子衿的衣角,“我们不去公园了吧。”

“哎?那去哪里?”陈子衿问。“去学校吧,现在进的去么?”

“难说。”陈子衿打量了一下穿着牛仔长裙的张小鹿,一看就不像老实的中学生。自己倒是T恤休闲裤,很中学生的样子。

“去试试呗。”说着张小鹿就推着陈子衿向学校的方向走去。在校门口果然被门卫大爷拦住了。

“大爷你不记得我啦?我是喜欢吃胡萝卜的小鹿啊。”张小鹿笑得甜美。“喜欢吃胡萝卜的小鹿?”门卫大爷狐疑地不停打量着张小鹿。“对啊对啊,大爷不记得啦?”张小鹿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根胡萝卜,一口咬下去,胡萝卜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哦哦,我想起来啦,是有一个喜欢吃胡萝卜的小姑娘啊。你还请我吃过胡萝卜对不对?”门卫大爷笑着拍拍张小鹿的肩膀。“大爷可不可以让我们进去逛一逛啊?我很久没回来了呢。”“当然可以啊,晚上操场很黑,小鹿莫跌跤啊。”“嗯嗯嗯,会小心的,谢谢大爷啊。”张小鹿挥挥手一蹦一跳地拉着陈子衿进了校门。

“你连门卫大爷都能套上近乎。”陈子衿不可思议地说。“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有时候放学会去看门卫大爷和路人下棋啊,看得多了他不就认识我了嘛。”张小鹿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地爬上操场旁边的阶梯看台。“你爬那么高做什么,又不是运动会。小心摔下来。”陈子衿慢慢跟在张小鹿的身后。张小鹿偷偷笑出了声,拍了拍台阶上的灰,然后说:“一会儿下晚修可以看大家放学啦,很好玩的。”

“下晚修有什么好玩的?”陈子衿在张小鹿身边坐下。“我在那边高中的时候看书累了就喜欢在走廊上看大家上晚修下晚修,一边看一边想,那些人里面会不会出现江泠泠、姜格和讨厌的李辰呢?想着想着就不累啦。”“你也想李辰啊?”“嗯啊,虽然很讨厌,但是他也教了我好多题目呢,比你教的好。你每回都特别特别不耐烦,三分钟之内我没有懂你肯定就不再搭理我了,而且……”“行了行了,这些话你说多少遍了。”“反正说了很多遍啦,再听一遍也没什么吧?”“好好,你说。”“你说你怎么就不学数学了呢?”张小鹿没有再唠叨陈子衿的黑历史。

身为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国家一等奖得主的陈子衿最后在保送报志愿的时候报了一个跟数学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专业。

“我不喜欢啊。”“你不喜欢啊?”张小鹿瞪大眼睛看着陈子衿。

“对啊,都是老蒋逼的嘛,搞得不得不全力以赴,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数学。”“可是你做那些题目都很轻松的,怎么会不喜欢呢?”

“哪里轻松,每天晚上几个小时就为想一个解法,想到想撕书。”“哈哈。”张小鹿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我想其他人一定不知道高高在上的陈子衿,其实也有学习的烦恼啊。”张小鹿又拿出胡萝卜,一点一点地啃。

“嗨,神童根本不存在的好吧,就好像你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也看了很多书,所以才能讨钱老师喜欢啊。”“可是我比你幸运啊,因为我很喜欢中文呐。”

“嗯,那你当时干吗还参加那么多奥赛班,不嫌累?”“嗯……因为你参加了嘛。”

“哎?”“不想别人说张小鹿不如陈子衿啊。”

“噗……”“笑什么。”

“干嘛这么争强好胜。”“你看你看下晚修的人出来了。”张小鹿指着操场上陆续出现的人影。

“从这边一路走下去就回去了知道了么?”陈子衿指着分岔路口左边的路。他们一直等到教学楼所有的窗子都黑了,才离开校园。“不知道。”张小鹿摇摇头。“唉……走吧。”陈子衿无奈地陪张小鹿走到了小区门口。

“你从这里进去,没有被拐走的危险了吧?”陈子衿似乎终于开窍了。

“嗯!”张小鹿开心地笑着点点头。

“那我回家了。”

“好的,拜拜。”张小鹿挥挥手。

“拜拜。”陈子衿也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张小鹿并没有走进小区的大门,她掏出包里最后一根胡萝卜一边啃一边注视着陈子衿离开的背影。晚上十点的风终于有了一些凉意,衬衫后背的汗已经吹干,及腰的长发随风飘动。

其实没什么争强好胜的,就是想周六周日也能看到你啊。熬了一个星期的夜好不容易通过所有的小测,结果你倒放弃了,搞得我好尴尬啊。如果只参加和你一样的奥赛班,意图就太明显了啊,李辰他们肯定又说三道四。那天拉你去和老师说情,就是不想一个人去上其他那些课啊,结果还被你骂,笨蛋!高中在走廊看楼下人来人往,其实最希望的就是里面有你啊。

陈子衿的身影在夜幕中消失不见了,张小鹿突然低低地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唉……木头空有个好名字。笨蛋。”张小鹿吃完最后一口胡萝卜,拍拍手,走进了小区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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