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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春秋》韵散相间的语言形式探析

2014-11-20李丹

文教资料 2014年21期
关键词:语言形式

李丹

摘 要: 东汉赵晔所撰的《吴越春秋》在语言形式上的主要特点是韵散相间、音韵和谐,尤其是韵语的使用,在人物对话、祝辞、论说之辞、叙事状物之辞等处大量出现,使作品语言音律和谐,极具美感。这种独具韵味的语言形式使作品增添了音乐性和韵律感,从而获得了独特的文学价值。

关键词: 《吴越春秋》 语言形式 散语 韵语

东汉赵晔所撰的《吴越春秋》是一部叙述春秋末年吴越两国争霸的历史著作,《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将其列入史部的载记类,认为其“词颇丰蔚”[1],语言独具特色,具有独特的文学价值。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优美的语言形式是作品具有艺术表现力的重要手段。《吴越春秋》的语言纵横漫衍,语汇丰富,行文韵散相间,音韵和谐,让作品充满独特的韵味,充分展现了作品的语言艺术魅力。

整体看,《吴越春秋》叙事多用散文杂言,句式多为四、六言的短句,较少长句,长短相间,具有参差错落之美。如卷一《吴太伯传》,主要是追述吴国的祖先,叙说太伯从周原出奔荆蛮从而建立吴国的经过,行文所用皆为散语短句。虽是杂言,但其中一半为四、六言句式,最长的一句也不过10字而已,其语言可谓长短错落,凝练生动。作品中的人物对话则多用韵文,形式优美,表意凝练,更富有韵律,凸显出一种和谐的音乐美。行文的韵散相间,不仅使人物抒情言志更精练,而且丰富了文章的语言形式。

虽然《吴越春秋》行文多为散语短句,但其中多处运用整齐的韵语。正是韵语的使用,才使作品语言音律和谐,极具美感。《吴越春秋》韵语的运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人物对话

《吴越春秋》人物对话所使用的韵语形式主要为四言韵语,整齐划一,韵律优美,对表达人物的思想感情、渲染环境气氛有重要作用。如卷三《王僚使公子光传》中楚平王派使者去诈召伍子胥兄弟时,兄弟二人的对话全为四言韵语:

尚乃入报子胥,曰:“父幸免死,二子为侯,使者在门,兼封印绶,汝可见使。”子胥曰:“尚且安坐,为兄卦之。今日甲子,时加于巳,支伤日下,气不相受。君欺其臣,父欺其子。今往方死,何侯之有?”尚曰:“岂贪于侯,思见父耳。一面而别,虽死而生。”子胥曰:“尚且无往。父当我活,楚畏我勇,势不敢杀;兄若误往,必死不脱。”尚曰:“父子之爱,恩从中出,徼幸相见,以自济达。”于是子胥叹曰:“与父俱诛,何明于世,冤仇不除,耻辱日大。尚从是往,我从是决。”尚泣曰:“吾之生也,为世所笑,终老地上,而亦何之?不能报仇,毕为废物。汝怀文武,勇于策谋,父兄之雠,汝可复也。吾如得返,是天佑之,其遂沉埋,亦吾所喜。”胥曰:“尚且行矣,吾去不顾,勿使临难,虽悔何追!”

这段对话虽是不规则押韵,但形成了较整齐有序的音律节奏,不仅烘托出兄弟二人生离死别的悲凉气氛,而且把伍尚不忍“父召我以求生而不往”,宁愿与父俱诛而把报仇之事托于弟弟子胥的孝顺软弱性格和伍子胥明智刚烈、不为小义所拘的个性清晰地展现了出来。此外,卷五《夫差内传》中吴国伐齐小胜,群臣毕贺。独伍子胥倍感忧虑,其“据地垂泣”之言也为四言韵语,整齐凝练,隔句用韵,韵律优美,且连用排比,气势充沛,有力地表现了伍子胥的悲愤和忧国之情,刻画出一个忠直刚烈之臣的形象。

二、祝辞

祝辞由远古的祭祀活动而来。刘勰的《文心雕龙·祝盟》讲到了“祝”这种文体,从历史的角度较详尽地描述了“祝”在内容和形式上的流变及对其他文体的影响,举例说明上古的祝文是向神灵祈福消灾的文辞。《礼记·礼运》曰:“修其祝嘏,以降上神与其先祖。”郑注:“祝,祝为主人飨神辞也。”[2]明代学者徐师说:“祝文者,飨神之词也。”[3]由此可见,祝辞最初是指向神灵祈福的语言。随着历史的发展,祝辞发展为多个种类,“先秦的祝辞主要有祈祷辞、嘏辞和贺辞三种”[4],而这三种祝辞往往都以四言韵语为主,节奏整齐,朗朗上口,易于记诵。所以自有文字以来,四言韵语就成为祝辞的固定格式被沿袭下来。

《吴越春秋》中出现的诸多祝辞,主要是臣子向国君表达祝福或庆贺的语言,同样沿用了四言韵语的传统形式。较突出的是大夫文种对越王勾践的四次祝辞,都是四言韵语。其中,卷七《勾践入臣外传》中勾践入臣于吴,群臣皆送至临水祖道,大夫文种对勾践的祝辞有二:

其一:皇天佑助,前沉后扬。祸为德根,忧为福堂。威人者灭,服从者昌。王虽牵致,其后无殃。君臣生离,感动上皇。众夫哀悲,莫不感伤。臣请荐脯,行酒二觞。

其二:大王德寿,无疆无极。乾坤受灵,神祇辅翼。我王厚之,祉佑在侧。德销百殃,利受其福。去彼吴庭,来归越国。觞酒既升,请称万岁。

此祝辞用祸福转换的道理来开导越王勾践,并用美好的祝福安慰勾践。四字一句,两句一韵,节奏整齐,音律和谐,一气呵成,极具美感,烘托出君臣离别时的悲凉气氛。

另,卷十《勾践伐吴外传》中越王勾践灭吴后在文台大摆酒宴,文种致祝酒辞以表祝贺。其祝辞也有二:

其一:皇天佑助,我王受福。良臣集谋,我王之德。宗庙辅政,鬼神承翼。君不忘臣,臣尽其力。上天苍苍,不可掩塞。觞酒二升,万福无极。

其二:我王贤仁,怀道抱德。灭仇破吴,不忘返国。赏无所吝,群邪杜塞。君臣同和,福佑千亿。觞酒二升,万岁难极。

此祝辞既是对勾践灭吴的功德的赞颂,又是对越国“君臣同和”的祝福。虽不像前面两首隔句用韵,但却是易于唱诵记忆的四言形式,整齐划一,读来朗朗上口。

《吴越春秋》中有些祝辞是不完全押韵的,但多数形式整齐,带有明显的骈俪色彩。如卷七《勾践入臣外传》中,越国的苦成、曳庸、皓进、诸稽郢、皋如、计倪等大夫在勾践入吴为仆前都主动承担起治理越国的重任,各自表态。这些话虽不完全押韵,但都四字一句,形式整齐,且每人最后都以“也”字结尾,连在一起更有排比之势,因此大大增强了勾践的信心,不禁使勾践发出了“孤虽入于北国,为吴穷虏,有诸大夫怀德抱术,各守一分,以保社稷,孤何忧焉”的感叹。

三、论说之辞

《吴越春秋》中不乏人物论说之辞,如申包胥论战、孙武论兵、陈音论弩、越女论剑等,这些人物的论说之辞多有韵语出现。虽然此类言辞也多出现于人物对话中,但有别于一般的人物对话,是具有说明事理,阐发见解,宣示主张之特点的语言,故另加举例论述。在《吴越春秋》人物的论说之辞中,使用韵语最突出的当属卷九《勾践阴谋外传》中陈音论弓弩之用的语言:“郭为方城,守臣子也。教为人君,命所起也。牙为执法,守吏卒也。牛为中将,主内裹也。关为守御,检去止也。绮为侍从,听人主也。臂为道路,通所使也。弓为将军,主重负也。弦为军师,御战士也。矢为飞客,主教使也。金为适敌,往不止也。卫为副使,正道理也。又为受教,知可否也。缥为都尉,执左右也。敌为百死,不得骇也。鸟不及飞,兽不暇走,弩之所向,无不死也。”长长的三十四句全为四言韵语,都以“也”字结尾,整齐凝练,韵律和谐,具有回环往复之美。

此外,卷九《勾践阴谋外传》中计倪向勾践陈述选贤任能之方法的言辞也是韵语,虽不完全押韵,但整齐划一,措辞工整,以排比之势论说选贤之法,显得简劲有力。同卷中越女论剑的语言则为杂言韵语,但仍以四言为主,形式较为整齐。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卷八《勾践归国外传》中越国五大夫的论说之辞,更表现出非常浓厚的骈俪色彩。勾践归国后,向五位大夫问灭吴复仇之计,范蠡、浩、句如等大夫的对答之辞简洁工整,句式对称,骈俪色彩十分明显。尤其是范蠡之言:“臣闻峻高者隤,叶茂者摧。日中则移,月满则亏。四时不并盛,五行不俱驰。阴阳更唱,气有盛衰。故溢堤之水,不淹其量,熻乾之火,不复其炽。水静则无沤瀴之怒,火消则无熹毛之热。”不仅对仗工整,还形成了和谐的韵律,已然是非常成熟的骈俪文。这些人物的论说之辞,正是因为具有骈俪色彩而使语言节奏铿锵,极具气势,很有感染力。

四、叙事状物之辞

《吴越春秋》的韵语多出现于人物语言,有时也出现在一些对事物进行铺陈描摹的语言中,且这类叙事状物之辞不仅句式整齐,还讲究骈偶,具有赋的特点,可以说是以赋体手法叙事状物。如卷四《阖闾内传》中叙吴王阖闾称霸时的生活:“射于鸥陂,驰于游台。兴乐石城,走犬长洲。”不仅以偶句形式出现,而且对仗工整。卷八《勾践归国外传》中对勾践归国后的生活和理政的描写:“出不敢奢,入不敢侈”,“苦身劳心,夜以接日。目卧则攻之以寥,足寒则渍之以水”,“食不重味,衣不重彩”,“身不安重席,口不尝重味,目不视美色,耳不听雅音”,“内修其德,外布其道,君不名教,臣不名谋,民不名使,官不名事”。都是以工整的对偶句描写,读来更觉韵律十足。以赋体行文之处,还有卷六《越王无余外传》中写大禹巡视四方一段:“周行宇内,东造绝迹,西延积石,南逾赤岸,北过塞谷。徊昆仑,察六扈,脉地理,名金石。写流沙于西隅,决弱水于北汉……疏九河于涽渊,开五水于东北……”更具赋体特色,其中有些偶句如“写流沙于西隅,导弱水于北汉”、“疏九河于涽渊,开五水于东北”堪称属对的范式。卷八《勾践归国外传》对越王勾践回国后奋发图强的描写:“越王是日立政,翼翼小心,出不敢奢,入不敢侈。……苦身劳心,夜以接日。目卧则攻之以寥,足寒则渍之以水。冬常抱冰,夏还握火。愁心苦志,悬胆于户,出入尝之,不绝于口。中夜潜泣,泣而复啸。”是采用赋体手法,精练而传神地刻画出勾践励精图治的精神和刻骨铭心的复仇信念。

尤值一提的是卷九《勾践阴谋外传》中勾践得神木献于吴王,描写神木一段堪称典型的咏物赋:“大十二围,长五十寻,阳为文梓,阴为楩楠。巧工施校,制以规绳;雕治圆转,刻削磨砻;分以丹青,错画文章;婴以白璧,镂以黄金。状类龙蛇,文采生光。”一连用了十二句四言韵语对神木进行铺陈描摹,语言精练,文辞华美,对仗工整,多侧面地描绘了神木的光彩。这种铺陈手法的运用可能与汉代流行的赋有一定联系。

综上所述,《吴越春秋》在散语中夹以大量的韵语,使语言具有骈俪色彩,是作品非常突出的语言艺术特色,体现了鲜明的时代特征。而行文韵散相间,读来韵律十足,更富有音乐美。这样的语言形式,使《吴越春秋》的语言更具表现力和感染力,形成了独特韵味,从而体现了作品的语言艺术魅力。

参考文献:

[1][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65:582.

[2]杨天宇.礼记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3]吴讷,徐师曾.文章辨体序说·文体明辨序说[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156.

[4]董芬芬.先秦的祝祷辞、嘏辞及贺辞[J].辽东学院学报,2009,(2):105-110.

基金项目:2012年度广西高等学校立项科研项目(项目编号:201204LX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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